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的道2
第一百二十四章她的道2
說到南燕與大離交界處的那個道統(tǒng)，初九便又想起了當(dāng)年和死老頭路過那兒時的場景。那時南燕已經(jīng)推翻了舊政建立了國號，局勢基本穩(wěn)定了下來，師徒倆漂泊了幾年，死老頭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說想來南邊看看，后來便遇上了九離宮幾個下山除妖的年輕道士，九離宮并不是傳承悠久的道統(tǒng)，死老頭一時興起想要在自家小徒弟面前顯擺顯擺做為師父的高人姿態(tài)，免得小妮子動不動就沖他翻白眼兒。
于是開始用他那一身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精湛演技冒充云游四海的得道高人，居然還真把那幾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弟子給騙住了，紛紛說要請前輩上山好好招待一番，隨便聊聊道學(xué)。初九當(dāng)時不停地在桌子底下扯老家伙的衣袖示意他可以了，沒想到那老家伙居然裝上了癮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便帶著百不情愿的初九進了道門。
至于進去之后……裝的畢竟是裝的，在騙了幾頓好吃好喝的之后，終于露出了馬腳，人九離宮雖然傳承不久，但好歹也掛了個天一道盟的牌子啊，在這南邊大大小小的道門里絕對算是老大哥的存在，豈是那么好忽悠的，于是一老一小沒過蹭多久便被扔了出來，那沒皮沒臉的老家伙居然還笑著對她說蹭了這么多頓飯值了……
好吧也許是挺值的。
后來南燕這邊也沒來了，大概還是因為想通了這邊沒啥生意的緣故吧……
初九這邊已經(jīng)越想越偏，漸漸的都忘記了自己躺在這兒是干嘛的，便在這時，一陣嘻嘻哈哈的歡快笑聲傳進了她的耳朵里。她坐起身，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村子里幾個半大的孩子聚在一起玩鬧，有男有女，大的不過十一二歲，小的也有六七歲的樣子。
她嘆了口氣，真是令人羨慕啊。
小孩子有夢想，那個拿著棍子的小男孩兒是村子里最淘氣的，幾個月前那個被追殺的倒霉鬼落難到這兒的時候，就是他天天尾巴一樣跟在那家伙屁股后面，幫張大娘挑水跟著他，幫李大爺挑柴也跟著他，他總說等他長大了也要做大將軍。
那個時候初九道長心里各種不是滋味，那家伙總是傻兮兮地說些讓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的話就算了，居然連本該屬于初九道長的崇拜者都要搶嗎？懂不懂什么叫先來后到啊！
將軍有什么好的，瞧瞧那家伙，鬼將軍那么牛逼的人物還不是落到了這副田地，不如跟姑奶奶做道士……嗯，做道士……
少女看著那群孩子，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喔！這個可以哦！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那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道袍，試圖多幾分高人姿態(tài)，然后背著手向那群小鬼走了過去:“狗剩兒……”
……
對小孩子下手什么的，初九道長沒有感到半分良心不安，絕對不是惡鬼說的她根本沒有良心，只是吧，她來給這些沒書讀沒學(xué)上的小屁孩兒講講道理明明就是為他們好不是。
兵荒馬亂的年代，書這種東西，是有錢有勢人家的孩子才能享受到的，至于這些窮苦人家的娃，早早的就要開始幫家里的忙，放牛拔草下田插秧，重復(fù)著父輩的道路。
他們就像一張白紙，還沒有被這個狗啃的世界給啃壞，初九道長覺得自己身為做為玉玄門的掌門大人有必要拯救拯救他們……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經(jīng)?？梢钥匆娨欢研∑ê鹤谒业目盏厣?，把她圍在中間，津津有味地聽著她的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初九不愧是混跡江湖多年的老江湖，鑒于對方是一群安分不下來的小屁孩兒道長充分運用了自己跟著死老頭走南闖北積攢下來的見識，以生動的故事將自己的“胡說八道”描繪得繪聲繪色，引得他們兩眼放光，驚奇不已！
偶爾山上某個鬼下來竄竄門兒，見到這一幕便會譏笑兩聲然后嘀咕一句“不務(wù)正業(yè)”。他或斜倚門欄，或坐在空地邊那棵歪脖子樹上，雙手插在寬大的袖中，刻意隱去身形之后誰也看不見，他哼著不知名的古老小調(diào)，聽著道士的故事，想象著那些日子她跟著她口中的死老頭被妖魔鬼怪?jǐn)f得四處逃竄，一座城到另一座城。降服了一個又一個害人的鬼怪，坑了一個又一個白癡……
但是孩子們聽不出其中蹩腳的“突然大顯神通扭轉(zhuǎn)局勢”，他們只關(guān)心老道士是如何如何把兇狠妖物打得抱頭求饒，初九道長說，他是借用大道！
什么是道？
道就是……她撿起一片被秋風(fēng)吹過來的枯葉，輕輕一吹，樹葉翩翩，落在了某個孩童的腦袋上，她說:“我吹氣，它落到你頭上，這就是道?！?p> 漸漸的鄉(xiāng)野里不再忙碌，喜歡叨家常叨八卦的大嬸們又閑不住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磕著瓜子兒談?wù)撜l家傻兒子一個月前娶了媳婦兒，嘖嘖，那小姑娘可沒初九好看。說起初九，最近經(jīng)?？吹剿痛遄永锬侨盒芎⒆釉谝黄鸢。?，難得來了個會識字的，是該好好教育教育那群小兔崽子。
都是做娘的，誰不想自家兒子女兒長大了出人頭地或者找戶好人家。
“只見我回手便是一張雷鳴符，那鬼物咿咿呀呀只顧撲上來，哪里會想到我殺個回馬槍，頓時便被我將符貼到了它腦袋上，電閃雷鳴間它便慘叫著變成了一縷青煙兒，再也不能為非作歹了?！?p> “初九姐姐好厲害！”孩童們眼里精光閃爍，某道士擺了擺手，謙虛道:“沒有沒有，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明明連鼻孔都快朝天了喂！
“初九姐姐，我聽爹說你那天揍山上那只惡鬼時，什么符都沒用，就給了他一拳就把他打得連連求饒是不是真的啊？”
“當(dāng)然是真的，”她四下掃了一眼，嗯那惡鬼不在，初九道長放心了:“不是我吹牛，就那菜雞鬼，給他一拳都是看得起他，本道長現(xiàn)在道法精進，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哼，要不是那家伙狡猾無比，我早就把他活捉過來讓你們看看鬼長什么樣兒了！”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兒縮了縮脖子:“才不看咧，娘說了，那鬼很兇的，渾身長滿白毛，嚇都能嚇?biāo)廊?。初九姐姐，是不是鬼都長那樣兒?。俊卑酌?？是那白癡蓋身上的白布吧……
少女搖了搖頭:“不一定哦，雖然世間鬼物大多是青面獠牙面容猙獰，但也有很多基本保持著他們活著時候的樣子，那些都是怨念不大但又因某些執(zhí)念不愿進入天道輪回的，最常見的就是地縛之靈，他們被困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因為各種各樣未完成的心愿所以還留念凡塵?！?p> 她想起了阿金那位苦苦等了他三十年的小晴姑娘，雖然變成了鬼身，但其實只是為了等那個找不著回家路的少年啊……
道士輕輕嘆了口氣:“但是鬼終究是鬼，會傷人吃人，所以你們以后要是遇見哪個對你們很好而且長得還很好看的鬼也不要放松警惕哦，說不定就是裝的故意等你呢?！?p> 嗯，鬼終究是鬼，是本不該存于世間的，要么早歸天道，要么……
萬劫不復(fù)。
還好，云小晴是幸運的，就是不知道她下輩子還能不能找到那個走丟的家伙了。
拋開這些雜念，初九道長看著面前一個個唯她馬首是瞻的小屁孩兒，心中頗有成就感。嗯，難怪那些有名道統(tǒng)尋傳人都是先看小孩兒呢，瞧瞧，多聰明啊！三言兩語講個故事就給忽悠住了。初九腦子里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要從他們中挑一個出來繼承自己的衣缽當(dāng)玉玄門大師兄或者大師姐……不過想想自己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情況還是算了，而且她還這么年輕，才不要帶孩子呢！
話又說回來，鳳尾村的小屁孩兒都忽悠……咳教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對別的幾個村子下手？嗯可是怎么下手呢這是個問題啊。小朋友我看你骨骼驚奇不如我送你一場大造化？不行不行，聽著像人販子。
她摩著光潔的下巴，目光不經(jīng)意撇到一群眼巴巴望著她的小屁孩兒……
居然想到利用小朋友，初九啊初九，你真是……干得漂亮哈哈！
她于是笑容滿面地看著一眾小屁孩兒:“那什么，雖然你們現(xiàn)在也是懂得什么是道的人啦，但是呢，千萬不要得意，所謂舉頭三尺大道在上，”一群孩童黑白分明的眼珠兒順著她的手指在腦袋頂上看了兩圈兒，可惜什么都沒看著。初九姐姐收回手:“你們做了什么好事壞事它可都是看著的，要是做好事，它就會獎勵你們，要是做壞事就要被懲罰?！?p> “你們想不想要獎勵啊？”
幾個年紀(jì)小的不約而同道:“想～”稍大一些的如狗剩兒之流則想得更多:“什么獎勵啊？”少女哼哼一笑:
“可以像我這么厲害！”
狗剩兒眼睛一亮:“那能像狂大哥一樣厲害嗎？”初九臉上的得意笑容頓時一僵，差點兒沒忍住叫道:“姑奶奶比他厲害多了好嗎!”但是不能兇，要溫柔，要有高人風(fēng)范……她摸了摸男孩兒的腦袋，皮笑肉不笑道:“狂大哥能打妖怪嗎？當(dāng)初可是姐姐我把他從山上救回來的哦。”“那初九姐姐厲害！”“嗯，這才對嘛。”
她笑呵呵收回了手，解決了不和諧聲音之后，接下來便開始開展自己成為孩子王……呸，是玉玄門思想進入周邊村子的宏圖大業(yè)！
“你們就這樣，這樣……然后再這樣，只要這樣你們就離我又進了一步，懂嗎？”
“嗯嗯，初九姐姐放心，下次和他們玩的時候我一定好好顯擺你教給我們的東西！”狗剩兒的鼻孔幾乎要懟到天上去。其它孩童沒他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幾個小丫頭看著男孩兒的得意臉孔掩嘴輕笑，然后對初九道長一本正經(jīng)道:“初九姐姐講給我們聽的，我們也會告訴別人的?！?p> “真乖?！?p> ……
“今天我突發(fā)奇想到山下的幾個村子里去轉(zhuǎn)悠了一圈兒，你們猜怎么著？”
一陣沉默過后，有聲音帶了一絲不確定道:“莫非……他們打算每年往山里獻上一對童男童女？”“嘁，本……小胖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就你們這群連山都不敢下的弱雞，怎么可能！”某只不能飛的胖鳥不屑道，話剛出口立馬惹來一道冷光，他干笑一聲往紅毛小狐貍背后縮了縮，沒辦法啊，鳥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紅玉從來不喜歡這些猜謎游戲，因為她的答案永遠(yuǎn)會被面前這群可惡的家伙尤其是那個狼崽子取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差了那么個十萬八千里嗎。
“小燕子快說，山下那伙笨蛋干了什么好事？”嗯，她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下山了，就算下山，也只是去看看那小道士有沒有開溜。
南歸坐在樹枝上，晃著黑裙之下黑色的秀花鞋，聞言頗為不滿的盯了她一眼，難得一個好玩的話題就被這蠢狐貍這么給攪和了，不過想想現(xiàn)在到底是非常時期，就繞了她這一次吧。
她身子微微向前傾，瞇著眼睛神神秘秘道:“我聽見他們最近都在討論道啊道的，一定是……道門的那群家伙來了。”
沉默，然后有人冷笑一聲:“終于來了嗎？”
山下小村子，初九打了個噴嚏，走到窗邊往外張望了一眼，夜色中有風(fēng)在呼嘯，夾帶著幾片再也堅持不住的枯黃樹葉，嗯……冬天就要來了啊。
她關(guān)上窗戶，又仔仔細(xì)細(xì)的檢查了一下屋子四周貼著的符紙，確認(rèn)沒有問題之后才爬到了床上。
一睜眼看到床頭有個鬼什么的……
話說這些玩意兒應(yīng)該攔不住那白癡吧，外面風(fēng)這么大，他會不會冷?。?p> 鬼應(yīng)該不會感覺到冷吧。
唔……說起來我管那混蛋干嘛，嗯一定是最近給那些村民傳道太辛苦，腦子都亂了，早點睡早點睡。
半夜時分某只鬼坐在驢棚的干草堆上，抱著一臉驚恐的小黑驢的脖子，一臉的憂傷:“小黑啊小黑，今晚又進不去，誒你往里邊擠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