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南飛對菊嬸說:
“菊嬸,我們昨天在市里,正看見有人在搞展銷,我們就買了幾件保暖衣服,很便宜的,等下你來拿去穿吧?!闭f著,朝鄭乾看了看。
鄭乾也說:
“是的,菊嬸,很便宜的,你拿去穿吧。”
“是專門給我買的。”菊嬸看了看南飛,又看了看鄭乾。
“也沒有,是我們看著便宜,被賣家纏得不行,就買了兩件?!蹦巷w說。
“啊,”菊嬸也有點迷糊了。
等大家都吃完了飯,菊嬸還在洗碗,南飛看菊嬸一直沒過來要,就提著紙袋到廚房去找菊嬸了。說:
“菊嬸,全部在這里了,等哈下午你拿回去哈?!?p> “南飛,我不用買的,豆豆爸爸他們已經幫我買了好多了的。那這樣,我們寨子上有兩家,家里條件不是很好,要不你們拿給他們去穿吧。”
“真的?”其實,南飛也不想菊嬸穿那女人買的東西。
“真的,要不下午我?guī)銈內タ纯匆残?。?p> 南飛就把情況跟鄭乾說了。
鄭乾就說:
“也行,其實我也不想菊嬸穿那女人買的東西,反正工人也還沒到齊,下午也沒多少事,你就跟菊嬸去看看也好。要不,你再帶點水果、糧油等的,以公司的名義去看看。做一點這些,也是我們公司應該做的?!?p> 南飛就跑去跟菊嬸說了,下午早一點整好晚飯,南飛他們叫上一個工人小李,開上公司的小面包車,沒有吃飯就提前去了。
路上,南飛又向菊嬸打聽了那兩家的一些情況,走到街上的時候,就又到糧油店里買了4袋米、4桶油、一些水果、還有一些襪子手套等的,就隨著菊嬸到了其中一家。
這家,只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他的老伴,十幾年前就去世了,一個女兒,很早以前就出去打工去了,一出去就一點音訊也沒有了,到現在為止都不知是死是活。一個男孩子,一生下來精神就有點不太正常,很早就走失了,現在就只丟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平時,村寨上的人也時不時地接濟她一點,物資上應該也沒有什么欠缺的,但在精神上的孤獨,是誰也彌補不了的。所以,今天白天,菊嬸聽到南飛這么一說,第一個就想到了她,平常大家都叫她王奶奶。
南飛來到門口,走下車來,只見一幢比較矮小的木房子,單單地站立在村子一頭,屋前的木板都被雨淋得有點發(fā)白了,屋上的瓦也破了好幾張,還從破了的瓦縫里生出幾棵小小的草來。門口不是像菊嬸她們家那樣用水泥打好的地坪,而是除了幾個用石頭鋪著的、只夠人踏著過去的‘路’以外,一直到大門口,都不同程度地生了不少的草和野菜,雖然是隆冬季節(jié),都還是沒能看到下面的土,南飛想那要是在夏天野草飛長的時候,那可能都要高過膝蓋了。
菊嬸背著豆豆,手里提著兩袋水果,走在前面,南飛提了兩桶油走在中間,小李扛了兩袋米走在最后面。
“王奶奶,王奶奶在家沒?”
半天,從屋里才出來一個聲音:
“誰呀?”
“王奶奶,是我,她菊嬸?!?p> 慢慢地,從屋里走出一個佝僂的老人,一身黑色的衣服,頭上也圍著黑色的帕子,撐在門邊,向外看了看:
“啊,她菊嬸呀,快進來坐?!?p> 說著,菊嬸她們就一起走進了林奶奶的家里,邊走邊對林奶奶說:
“王奶奶,這是來那邊山邊修高速公路的同志,他叫南飛,代表公司來看你來了?!?p> 南飛把油放在火爐旁邊,站起來也叫了一聲:
“王奶奶好!”
“噯!你好!”說著,伸出顫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南飛的手,南飛從那雙手中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同時也感覺到了一絲渴盼。
南飛環(huán)顧了四周,中央屋頂上掛著一個應該不到25W的燈泡,微弱的燈光,似乎連地下都不一定看得清楚。灶臺上放著一個應該是王奶奶剛剛吃過飯的碗,應該是聽到外面菊嬸喊她的時候,停下來沒吃完而放在那里的吧,碗里有幾片白菜,一點辣椒??蓻]有看到一點點的肉。南飛想,這可是剛剛過完年沒有幾天呀。
南飛也緊緊地握住了林奶奶的手,說:
“王奶奶,我們是來對面山上修路的,今天來看看你?!?p> “啊好,啊好!”王奶奶不停地說好,眼睛也不停地在南飛的身上、臉上掃過。
那該是怎樣一雙渴盼已久的眼睛呀,她好像是把南飛看成自己的孩子或者孫孫了吧,慈祥、渴望、期盼、憂愁和驚喜都在那雙含淚的老花眼里,混濁而又深沉。
看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便一個勁地給南飛他們讓座。
“來,孩子,坐這里來,這里暖和,這里暖和?!?p> “王奶奶,這是我們公司給你送來的兩袋米、兩桶油?!?p> 王奶奶顫抖地走過來,說:
“你們還給我買來了東西呀?!?p> “這是一點水果,這是幾雙手套和襪子,這是幾件保暖的衣服?!?p> 王奶奶看著這些東西,激動得流出了淚來,再一次拉住南飛的手,一個勁地抖,嘴一動一動的,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好久才用袖角擦了擦眼角。
王奶奶抖抖地解開自己的一顆衣扣,伸手進去摸了半天,結果從衣袋里抽出一張很皺很皺的10元錢,顫抖著要交給菊嬸背上的豆豆,說:
“豆豆呀,難得來到太太家這里,太太給你一個小小的新年祝福哈。”
菊嬸不忍心收下王奶奶的錢,趕忙伸手攔住了王奶奶的手,說:
“王奶奶,你就不要給豆豆錢了,我們會給他的?!?p> “你給是你的呀!這是太太給豆豆的呀!”說著執(zhí)意要放進豆豆的小口袋。菊嬸又怕拒絕多了,王奶奶又傷心,也就收下了。
她們又說了一會兒話,南飛他們就起身準備要走了,王奶奶又一再地說要南飛他們留下來吃飯??赡巷w他們哪里還吃得下。
出門的時候,南飛實在是覺得王奶奶太可憐了,就又自己掏出了200元錢給了王奶奶。王奶奶接過了錢,激動得又要哭了起來,南飛他們走出了好遠好遠,都還看到王奶奶支撐在門邊看著他們。
菊嬸又帶著南飛他倆來到另一家,這一家,是在村子的東頭,房子在村子里也還算過得去,菊嬸告訴南飛他們,這家早幾年家景也還是比較好的,兩個女兒出嫁了,一個兒子十幾年前就去了外面打工,可是在公司上班的時候,不小心被機器割去了右手幾個手指和傷了右腿,老板還說是他自己不小心造成的,經過多方面的努力,最后老板賠了二十幾萬元錢,也就是用那錢起了現在這房子,可人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這人跟豆豆他們家是一姓的,也姓成,現在三十七八歲,大家都叫他成叔,一開始每天都是躺在床上,是這幾年才勉強能站了起來。由于有病,所以,一直也不敢要孩子。一家人是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靠政府給的一點救濟過日子,兩個姊妹嫁得也不是怎么的好,連自身的生活也是過得緊巴巴的,時不時的也能接濟一下娘家,可那也只能是救得了急救不了窮的。
菊嬸她們來到了他的家里,菊嬸介紹說叫成叔,菊嬸向成叔說明了他們的來意,躺在床上的成叔也是萬分的感謝,并和南飛說了好多關于打工的事情,看來現在成叔的心理也比剛被傷到的時候好多了。
“南飛,你們修我們這里的這條高速公路,什么時候能通呀?”
“成叔,大概要到今年年底能通吧。”
“高速公路能通了就好了,做點什么事情也方便多了?!?p> “成叔,現在你能站得起來嗎?”
“現在能慢慢地站起來了,也是一個信心的問題。剛開始也是自報自棄的,現在知道了,悲觀、放棄都沒有用,命運的安排,也只能自己努力去面對了。你看我這家,如果我再不振作起來,那也就只能看著它跨下了?!?p> “成叔也不必傷心,努力去干吧。如果我們能幫你的一定幫你。”
“我也在想,像我這種還能做點什么呢?我想了好久,南飛,哪天你空的話,能來教我用用電腦嗎?”
“可以呀?!蹦巷w很干脆地回答。
“現在不是好多人都在搞什么網店嗎?我也想學學電腦,搞過網店,你看行不?”
“當然可以的呀。那我有空了,哪天就過來交你用電腦吧!”
成叔伸出唯一的左手,緊緊握住了南飛的手,說:
“其實,我早就想做了,也沒有人能問到底能不能做,寨子上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會電腦的也沒有幾個人,大家也不懂網店要怎么搞。所以我才一直都決心下不來,你今天來了,是幫了我大忙了。至少在信心上給了我勇氣,有人為我做后盾了?!?p> 說著,握著南飛的手更緊了。
說完,南飛他們告別了成叔他們家,成叔他們家又是高興又是感激,還一再地要求南飛一定要盡快地安排時間再到他們家去。
一出來,菊嬸就邀南飛他們一起到她家去做晚飯吃,南飛他們也就委婉地謝絕了,看著天也不早了,就和那小李開著車回去了。
路上,小李也對南飛說:
“以前聽說這邊的老百姓不好打交道,其實他們人也很好的呀?!?p> “哪會有什么人不好打交道的呀,那不也要看怎么去跟人相處。你真誠地去對人,任何人也都會真誠的對你的呀?!?p> “你要真的去幫成叔做網店嗎?”
“那也沒什么的呀,等有空了,去教教他用電腦就可以了呀?!?p> “那如果我有空,我也跟你一起去,可以不?”
“嗯?你也想去?”
“嗯!到時我也跟你一起學,萬一哪天我回家去了也用得著也說不定呀!”
“那你也不必跟著我跑呀,你有空,直接到我辦公室來,我教你就可以了呀!”
“那樣不太好吧!還打擾你上班?鄭總他們看到了不會罵人嗎?”
“沒有呀,你又不是放著活不干而去玩,你是抽空不忙的時間去學點東西,他們罵你干嗎呀。”
“真的行?”
“真的行!”
他從方向盤上抽出右手,舉到南飛面前。南飛會意地也舉起手,‘啪’地拍在了一起。
夜色下,車,平穩(wěn)而又快速地朝工地開去。
工地旁邊,肖教授他們還在忙著,南飛和小李又悄悄地跑了過去,想看看,肖教授他們那里又有什么新的發(fā)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