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之外的九念聽到了“流帆”二字,緊繃的后背頓時松了下來,心中也不再緊張了,這流帆他是知道的,是開陽山這一代掌門的大弟子,修行恐怕也有兩百余年了,對付那個踏雪應該不成問題。
他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緊握的雙拳也緩緩攤開了,伸手輕輕拂去了河面上的畫面,這才見到自己掌心居然握出了血,卻絲毫未察覺。
他告訴自己是因為那丫頭的胎記所以才緊張她。
九念雙手背在身后輕輕往前踱步,抬首望著遠處的天空中的一輪彎月,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誰笑彎的眉眼。
他有多久沒動過喜怒哀樂這些雜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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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帆先道了一聲“失禮了”,這才執(zhí)起長憶的手腕,一只手輕輕的搭在長憶的脈搏上,微微側著頭似在聆聽。
不過片刻過后,他從懷中取出一紅一黑兩個瓷瓶,對林文澤道:“這是師門的冰凝丸和輕身散,你喂這位姑娘服下,她受的是內傷,服下再多作休養(yǎng),便無恙了。”
長憶就著林文澤取來的水,將兩種藥丸各服下一枚。
心中對滴水感嘆道:“別說,這仙家的藥丸就是神奇,一服下這傷便似好了一半?!?p> 滴水一副鄙視她沒見識的口氣道:“這算什么靈丹妙藥,只不過是普通的止血止疼藥罷了,你這傷還需好好將養(yǎng),等解決了踏雪我再給你好好溫養(yǎng)溫養(yǎng)。”
長憶自然沒有意見。
黛碧此刻也出言喚道:“長憶,你沒事吧!”
滴水沒好氣的道:“又來了,每次你一有危險她便躲著,有什么好處她就出來了?!?p> 長憶心中安慰滴水道:“她畢竟是個凡人,膽小也是正常,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話語間坐正了身子,口中對林文澤道:“蚊子,我好多了,不用扶著了。你給我那個同伴也喂點藥吧,她叫黛碧,她方才為了我才受的傷?!?p> 林文澤很是乖覺,依言便給黛碧送了兩枚藥丸一杯水。
黛碧勉強笑了笑道:“謝謝公子?!?p> 她笑的比哭還難看,因為她的臉每做一個表情都感覺繃的很痛。
林文澤看她笑的古怪,便多瞧了一眼。
這才發(fā)現黛碧的臉頰腫的都半透明了,兩邊臉蛋快趕上鼻梁那么高了,兩只眼睛已經幾乎瞧不見了,細細瞇著變成兩條縫了,這踏雪下手這么狠!竟把一個姑娘家的臉扇成這幅德行。
林文澤看的渾身不自在,感覺汗毛一根根都豎起來了,心中雖覺得黛碧有些可憐,卻也不愿意多看。
不過他倒也不是嫌棄,只是有點不忍心。
對黛碧禮貌的點了點頭,也不回她的話,大步回到長憶身邊,見長憶坐在地上,理所當然的一屁股便坐在她身旁。
長憶見他也不嫌地上臟亂,便陪自己坐著,很是喜歡他不做作不矯情的性子,回首與他相視一笑。
二人雖是第二次見面,卻猶如多年老友一般自然,絲毫沒有尷尬的氣氛。
踏雪眼見方才差一點便死在自己手中的長憶又被人給救了,心中的怨氣大的沖天。
這小賤人運氣真是出奇的好,竟每次都有人出手相救。
她方才被那藍色的仙劍逼退,一直便陰沉著臉望著圍著長憶轉的兩個男人。
看樣子坐在地上吊兒郎當的這個不足為懼,但是那個叫流帆的,看這修為似乎并不比自己差,著實有些礙事。
她開口道:“敢問二位仙友來自何門何派?在下是妖界圣君的侄女踏雪?!?p> 一陣微風從林中刮過來,踏雪正站在上風口。
流帆正欲開口說話,林文澤卻抽了抽鼻子道:“好臭!什么味道?”
邊說邊起身左顧右盼的張望,還用鼻子用力的四處嗅。
長憶捂嘴,忍不住“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
林文澤好奇四處揮揮手道:“長憶小丫頭,你知道哪臭是不是?莫非這有臭蟲?”
長憶再也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說不成話,只伸手指著踏雪。
林文澤便大膽的靠近踏雪些,細細打量這個總是要將長憶置于死地的惡毒女人。
起先因天色已暗,他光顧著看長憶也未注意這女子,此刻細細看來,表情嘛,似乎已經氣極,長相嘛,妖界圣君的侄女自然不會差,只是這滿頭滿身的褐色污漬到底是什么鬼?一直散發(fā)著惡臭,好像是……糞便?
林文澤反應過來立馬伸手捏住鼻子往長憶身邊跑去,口中道:“這妖界圣君侄女的喜好還真是奇特,居然將這……這……涂滿全身,叫我等凡夫俗子不敢茍同。”
跑到長憶身邊,松開捏著鼻子的手仍然覺得有些惡心,用手在鼻子下面一邊扇一邊問道:“你們妖界都是這等習俗嗎?”
長憶已經笑的內臟的傷口都開始疼起來,此刻有人撐腰了,終于可以揚眉吐氣的嘲笑踏雪聞一把了。
她聞言斂了笑意,一臉嚴肅的道:“她捉了我同伴,這是我這等妖界小民特意獻給圣君侄女的。”
林文澤更是好奇:“她身上那是什么?”
長憶一臉無辜的道:“我進林子之時正好有只大老虎在方便……然后那個林子里有個茅草屋,我便借了點水……”
林文澤瞪大了眼睛道:“所以她身上是老虎的?”
長憶眨了眨圓圓的眼睛,沖他點了點頭。
林文澤又撫掌大笑道:“妙?。∶畎?!小丫頭你真聰明!”
作為臭味源頭的踏雪,此刻臉都快要拉到胸了,整個面部都氣的有些扭曲了。
這兩個人也太不拿自己當回事了!旁若無人的嘲笑起她來了。
她舉起手中的刀指著長憶怒道:“我與她的恩怨,輪不到你們外人來管,賤人!速速受死吧!”
流帆見踏雪舉起武器指著長憶,伸手間便祭出那把藍色的長劍,站在長憶與林文澤跟前,直直的指著踏雪。
流帆雖話不多,但他是分外疼自己的那些師弟師妹的,見著林文澤與長憶說的開心,他心中也是高興,此刻指著踏雪,眼中的笑意還未斂去。
踏雪尖聲道:“你們仙界真要為了這個賤人與妖界為敵么?”
流帆正色道:“小姐,我們不能代表仙界,你也不能代表妖界,這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人說了算的,你還是速速找個地方先洗洗澡才是正事!”
長憶與林文澤見流帆一本正經的勸踏雪去洗澡,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踏雪站在那里,知曉若是僵持下去,今日是討不了好了,但就這么走也太沒面子了。
她將目光凌厲的射向含羞。
含羞畢竟跟了她幾百年,被她眼睛一瞪,頓時知曉她的心意,瑟瑟的上前道:“踏雪,要不……要不我們……走吧!”
踏雪反手給了含羞一巴掌,口中罵道:“沒用的東西!”
又指著長憶道:“今日算你運氣好,下回別讓我再遇見你!”
長憶虛弱而倔強的道:“今日這身‘香味’只是這么多年的利息,本金等我修煉回來再跟你清算。”
踏雪一言不發(fā)轉身便走,含羞捂著臉委委屈屈的跟在踏雪身后。
二人很快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呼……”長憶長出了一口氣,雙手捂住臉哀怨的道:“幸好你們來的及時我才能化險為夷,若是你們晚來一步,便只能給我收尸了!”
林文澤伸手扶起她,道:“不是說好了在汝添城等我的嗎!你怎么跑這來了?!?p> 長憶嘆了口氣道:“此事說起來真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流帆從半空落下身來道:“前面不遠處有個鎮(zhèn)子,我們不如到那找間客棧住下再說!”
林文澤贊同道:“好啊!可是我們要怎么走?”他說著撓撓頭:“我如今御劍還帶不了人?!?p> 長憶吃了藥已經不痛了,感覺氣力也恢復了不少,她心念暗動,雪羽“唰”的一聲便展開了,照亮了身邊人的臉龐。
林文澤興奮的搓搓手道:“哇,這是什么東西!這么漂亮,還威風!”
說著便好奇的伸手去摸。
流帆思忖了一下道:“這是雪羽?”
長憶點點頭瞇著眼睛問道:“你也知道雪羽?”
“我曾聽師父提及,這是上古異獸雪澤的翅膀,如今僅存一對,聽說飛行速度極快還不大耗靈氣,沒想到今日有幸一睹?!绷鞣蛄恐┯鸬?。
林文澤用指尖戳戳雪羽問道:“小丫頭,這么好的東西,哪來的?”
長憶道:“我管一個朋友借的?!?p> 林文澤還欲再問,流帆已經拉著黛碧上了劍,出言喚道:“有什么話到鎮(zhèn)上再說吧!”
于是四人悄悄飛入那個不小的鎮(zhèn)中,免不了尋個無人處降落,將一切都打點妥當,四人這才從角落里轉了出來。
到街中心長發(fā)現著無人處根本久不用尋,這么一條大街上竟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這鎮(zhèn)中之人睡覺可真早啊!”長憶好奇的打量四周。
“可不是么!”林文澤也贊同。
四人在空落落的大街上溜達,偶爾見幾戶人家窗口透出亮光,也是大門緊閉。
好容易看到一間大門半開的,是家客棧。
小二也沒有,掌柜的窩在柜臺里也不出來迎。
四人自然不計較這些,進了客棧,這客棧名字倒是順口,取自賓至如歸,喚作如歸客棧。
長憶四下打量著,不大不小的廳中只有三五個客人在用晚飯,除了人有些少,倒沒什么特別之處。
流帆要了兩間上房,吩咐做些吃食送上去,便當先往樓上走。
長憶好奇心極重,臨上樓還不忘問掌柜的:“你們這鎮(zhèn)上睡覺都這么早?。俊?p> 哪知這隨口一問,那個看起來見多識廣的掌柜的便壓低聲音,神秘的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們這鎮(zhèn)上可出了大事了!”
長憶最是愛聽八卦,伸著頭便圍過去要聽,黛碧自然是緊跟在她身后。
林文澤一聽也來了興致,流帆一見如此,也退到了柜臺前。
那掌柜的一看四個人齊齊圍著他,太將他當回事了,頓時眉飛色舞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當然,這當中最難免的是吐沫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