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窮酸啊
唐言蹊在書院門外等了好一會，才看到有學(xué)生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來，這是終于下課了。她走到一位看著比較溫和的書生面前，問道：“這位公子，打擾一下，請問秦向遠(yuǎn)在哪里？”
溫和書生看到一個小娘子突然跑到自己面前來問路，剛開始有些驚訝，不過他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微笑著說：“原來是找秦兄的啊。秦兄是我好友，恰好我剛剛還看見他，我?guī)闳フ宜?。?p> 這書生很有教養(yǎng)，絲毫沒有因為唐言蹊的冒昧而生氣，反而好脾氣地為唐言蹊帶路。
但是別的書生卻沒有他這么有禮貌，唐言蹊此時穿著黃褐色的粗布上衣，灰白色的葛裙，頭上只有一根木簪挽著發(fā)髻，耳朵和手上都光禿禿的，沒有帶任何首飾，這樣的形象灰撲撲的，一看就是鄉(xiāng)下來的灰頭土臉的小丫頭。
唐言蹊平常在家里就是這樣的穿著，這些衣服方便又耐臟耐磨，很適合穿來忙各種家務(wù)活、農(nóng)活，而且在村子里大家都穿得差不多，都一樣灰撲撲不起眼，誰也不會瞧不起誰。
其實唐言蹊這身衣服算是好的了，起碼沒有補(bǔ)丁，但這樣的衣服到了不缺有錢人的鎮(zhèn)上，特別是清一色的男子書院中，就顯得樸素得丑陋了，畢竟書院中，能讀上書的人，家境不會太差，通常不會穿這種看起來臟兮兮的“窮苦人家”的衣服。
唐言蹊穿著這一身打扮就像一只丑小鴨闖進(jìn)了天鵝群里，一下子就顯了出來，周圍經(jīng)過的學(xué)子看到后都竊竊私語起來：
“這個人哪里來的？穿得像個乞丐一樣！”
“剛從鄉(xiāng)下來的吧？嘖，真是什么人都能來書院了，被外人看到還以為咱們書院的人就是這樣窮酸的呢，真是丟臉！”
“哎，別這樣說，說不定這身衣服是人家最好的那身呢？”
“一個女人居然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全是男人的書院里，真是傷風(fēng)敗俗！有辱斯文！”
……
唐言蹊特別無語地聽著這些人用鄙夷嘲諷的語氣談?wù)撟约海龗咭暳艘蝗δ侨喝?，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說：“我以為書院里先生教的是仁義禮智信，學(xué)生學(xué)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策呢？沒想到你們這個書院卻與眾不同，堂堂讀書人，原來學(xué)的是婦人無事生非那一套，專愛像長舌婦一樣對人評頭論足，以衣冠取人，真是讓小女子開眼界了！”說完唐言蹊以牙還牙，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還搖了搖頭以否定。
幫唐言蹊帶路的那位溫和書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盡管知道唐言蹊說的并不是他，但聽了唐言蹊那一番話后他還是羞恥得臉都紅了，還結(jié)結(jié)巴巴地企圖為自己書院挽回一點形象：“讓、讓你見、見笑了，其、其實書院并不是所、所有學(xué)生都這樣的……”
“當(dāng)然，哪一個群體都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是好人，肯定會有一小撮人品行不好，就如米湯里的老鼠屎。但也沒有哪一個群體全都是壞人，就像歹竹也能出好筍。像你這樣的就很好，不因我穿得簡陋而低看我，還好心幫我?guī)?，頗有君子之風(fēng)?！碧蒲怎枰蛑澳侨汗费劭慈说偷膶W(xué)生作對比，對溫和書生的印象就格外好了起來，這書生看起來脾氣特別好，又容易害羞，唐言蹊總有種想要作弄他、讓他為難的沖動，莫非真是“人善被人欺”，唐言蹊沒良心地想道。
剛剛那一群瞧不起唐言蹊的書生被她一番話說得臉紅耳赤，有人就很不忿了：“哪里來的窮酸，居然敢在我們的地盤侮辱我們！敗壞書院的名聲！這是不把我們讀書人看在眼里嗎？”
“到底誰侮辱你們了？枉費你們還讀了圣賢書，連尊重人都不知道，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吧？要是圣人知道你們讀了那么多書，還會明目張膽地去取笑嘲諷一個平民百姓，都會被你們氣活過來吧？！沒聽過‘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這句話嗎？”唐言蹊瞬間犀利地反駁道，眼神炯炯地看著那個出言辯駁的書生。
那書生被唐言蹊說得面紅耳赤，用手指指著唐言蹊，怒氣沖沖地“你、你……歪言邪論！一派胡言”說了一句就無話可說，最后掩面而逃。而剛剛還瞧不起唐言蹊，對她怒目而視的人，在看到她不好對付之后，終于憤憤地哼一聲，拂袖而去，好像這樣就能挽回一點自尊，就辯駁勝利了一樣。
唐言蹊用嘲諷戲謔的眼神目送這些讀書讀歪了的人走遠(yuǎn)，帶路的書生已經(jīng)把頭低得像是要在地上找螞蟻了，羞恥得臉紅得像要著火，唐言蹊終于良心發(fā)作，安慰他：“這位公子不必羞愧，想必那樣的人還是很少的?！?p> 溫和書生沒有抬頭，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他快步在前面走著，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唐言蹊帶到秦向遠(yuǎn)面前，好立刻甩掉唐言蹊這個包袱。
終于老天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一群書生中的秦向遠(yuǎn)，于是他朝秦向遠(yuǎn)揮手，大聲喊他：“秦兄！向遠(yuǎn)兄！有人找你！快過來！”
秦向遠(yuǎn)抬頭一看，見是關(guān)系不錯的同窗叫自己，便朝他走過去，而下一刻，他就看到同窗旁邊那個灰撲撲提著一個同樣灰撲撲包袱的少女。
秦向遠(yuǎn)先是一愣，然后便若無其事，一派淡定地走了過來。
溫和書生一把拉住秦向遠(yuǎn)的手，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激動，他指著唐言蹊說：“秦兄，就是這位小娘子找你，我把她帶過來了，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他一鼓作氣說完，就跟火燒屁股似的，一溜煙就跑了。
唐言蹊看他那副被鬼追的樣子，忍俊不禁，說：“你這個同窗挺有意思的?！?p> 秦向遠(yuǎn)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她這句話，而是把她帶向另一個地方，說：“這里說話不方便，你跟我來。”
唐言蹊聞言，看了看他一臉不耐的神情，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灰衣，若有所思，難道秦向遠(yuǎn)這是嫌棄自己給他丟人了，要跑到一個偏僻沒人的角落里和自己說話？
不過看起來秦向遠(yuǎn)并不像會在意別人眼光的人??？像她自己，若是剛剛沒有人嘲諷她窮酸，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穿著有什么不妥呢，她對衣著不太在意，事實上，內(nèi)心強(qiáng)大的人，自信并不需要光鮮靚麗的外表來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