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觀字察人
此事過去好幾天之后，陳大人那邊就再也沒什么消息了，但秦向遠并不著急，他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足夠出色，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得到他的賞識，但得不到也沒關(guān)系，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秦向遠從不擔心達不到自己的目的。
果然秦向遠并沒有等多久，這天在學院上完課之后，就有一個青衣男仆在等他：“秦公子，我家老爺有請?！?p> 秦向遠見這男仆衣著整潔、舉止有禮，對自己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年輕人都恭恭敬敬，一看便是世家大族調(diào)教出來的仆人，一舉一動都帶著身后世家的底蘊。
聯(lián)想起自己近日來往的人，秦向遠很快便明白了這位仆人口中的老爺指的是誰，于是他沒有尋根問底，直接說：“那便走吧。”
那位男仆心中有些吃驚，他自己跟在主人身邊見過各種各樣的人，而能夠見到主人的年輕人，大多都是諂媚討好、卑躬屈膝，以求前途未來的；少數(shù)面對主人能面前保持鎮(zhèn)定，作出不卑不亢的姿態(tài)，但也是緊張而惶恐的。
而這位秦公子，從第一次見主人起，就一直很淡定，這種淡定不是強裝出來的，而是因為底氣足自然而然表現(xiàn)出來的，以他幾十年看人的眼光，他很清楚這位秦公子是真的以平等但尊重的態(tài)度和主人交談，不討好也不自作清高。
這次自己奉命來請他，他問也不問自家老爺是誰，只看了看自己就很干脆地答應了，這一切都說明他知道主人的身份，果然是個心思細膩，不可小覷的年輕人啊。
男仆想到這里，待秦向遠的態(tài)度便越發(fā)小心恭敬起來，等秦向遠上了馬車，便細心殷勤地上了清茶和點心，一點也不敢怠慢。
秦向遠怡然自得地道了謝，便盤腿一個人品起茶來，偶爾拈一塊點心放進嘴里，他是真的有點餓了，畢竟剛上了一早上的課，肚子里那點東西早就消化掉了，既然馬車上有吃的，他并不會委屈自己因為想要保持儀態(tài)就不吃，反而大大方方地吃起來，一點都不見外。
他本身長得容貌英俊，又端坐如鐘，腰背挺得很直，即使穿著樸素白衣，依舊顯得他風流俊美，偶爾舉杯喝茶，那份自然安逸，頗有魏晉名士的風流姿態(tài)，若是不知道他背景的人看了，必定以為他是哪家世家貴族教養(yǎng)出來的公子，才能養(yǎng)成這般可入畫的瀟灑姿態(tài)。
男仆在候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感嘆這位秦公子真是把許多世家公子都比下去了，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其實出身鄉(xiāng)野。
秦向遠并不知道自己喝了幾杯茶，吃過幾塊點心的工夫，就把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拔高了許多，他把肚子填得差不多的時候，陳大人在青陽鎮(zhèn)的臨時住宅也到了。
仆人直接把他引到了陳大人的書房，陳大人正在觀賞一幅字，見秦向遠來了，也不見外，直接朝他說道：“秦公子來了，來看看我前不久得來的這幅字！”
秦向遠走過去，果然看見桌面上擺著一幅字，這字落筆如云煙、筆酣墨飽，筆勢舒展而大氣，“是幅好字，觀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筆跡流水行云。想必寫這幅字的人功底深厚，個性堅毅大氣。”
“哈哈！秦公子果然是品評書法的高手，連寫字人的秉性都看得七八不離十。這夸也夸了，小兄弟不必藏拙，把沒說完的話說出來吧，老夫知道你肯定還看出點什么來了！”陳大人大笑一陣之后，眼中精光一閃而過，說出最后一句話來，不知道是在考驗秦向遠，還是在詐他。
秦向遠仿佛沒有聽明白陳大人的言外之意，只微笑著說：“陳大人說笑了，小子已經(jīng)實話實說了，只是不敢肯定一些猜測，所以沒有完全說出來。”
“在老夫面前就不必藏著掖著了，放心，要是你說得不妥，老夫也不會同你一個小孩子計較。你就別推脫了！”陳大人拍拍秦向遠的肩膀，笑瞇瞇地鼓勵道。
秦向遠便不再謙虛了，低頭看著那幅字，沉聲說道：“那小子就逾越了。這幅字確實是好的，寫字的人也確實性情如字，只不過這是大體上的；細節(jié)處，字跡的字頭下筆重如沉石，尾尖卻輕得似要飄起，可見寫這幅字時，主人正心煩氣躁，耐心不足，失了好心情，字再好也帶了戾氣。”
聽著秦向陽這番話，陳大人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嘆了口氣，說：“秦公子果然慧眼如炬，連這些你都看出來了……”
說完后，他又沉默了一會，才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想必你也猜到老夫是誰了吧？”
“小子對大人確實有過猜測?！鼻叵蜻h承認得很坦蕩，青衣男仆送了茶上來又關(guān)上書房的門后離開了。
“那你說說老夫是誰？”陳大人好整以暇地看著秦向遠。
“皇帝不久前派了位欽差到鄰縣處理暴民反抗之事，這些日子過去了，聽說鄰縣的事已經(jīng)處理好，候補的縣令已經(jīng)上任。欽差的工作圓滿完成了，想必該啟程返回京城，青陽鎮(zhèn)是返回京城的必經(jīng)之路，而那位欽差姓陳，大人您又有這一身風采威嚴，可見欽差便是大人了?！鼻叵蜻h不急不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是后生可畏啊！”陳大人感嘆了一聲，“剛剛這幅字是老夫的大兒子寫的，他都三十多歲了，還是這樣沉不住氣，跟秦公子比起來，真是大有不如?。 ?p> “陳大人過獎了，我可寫不出令郎這樣筆力強勁的字來，雖有不妥，卻是微小瑕疵，只要令郎靜下心來，想必在書法這道上，立刻就能更上一層樓?！鼻叵蜻h淡淡說道，他說的是實話，并不是吹捧。
“要是他能靜下心，我便不用替他操心了……他現(xiàn)正在吏部當差，這性子令他吃了不少苦頭，他也不想待在吏部，可要是不在吏部，以咱們家的身份，就很容易被卷入一些麻煩之中，而這些麻煩，是我們?nèi)f萬不想沾染的。不知道以秦公子高見，犬子該如何是好？”陳大人說出這番話來，以秦向遠的身份地位以及和他目前的關(guān)系來看，都有些交淺言深了。
秦向遠卻精神一震，他知道，這才是陳大人今天請他來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