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閻王六個小鬼?”
背刀男子話音一落,木齊臉色一變。
他猛的一把拽緊了馬韁,身下駿馬嘶鳴一聲揚蹄停下,左右看了一眼兩側(cè)的墳包。
郁鳴風當木齊有什么要緊事也勒馬停下,那背刀男子不多加理會他二人,縱馬遠去。
“木兄?”郁鳴風疑惑。
木齊的目光從石山土墳上掃過神情變化一陣他苦笑一句道:“石頭山,黃土墳,閻王取命小鬼埋。先是令開河,再是閻鬼眾。郁兄,我二人運氣當真是不好極了。”
“閻王取命小鬼埋?”郁鳴風聽完若有所思的道:“這么說這里是盤踞了一伙叫閻鬼眾的剪徑之人咯?”
木齊苦著臉道:“郁兄倒是說的文雅,據(jù)我所知閻鬼眾可不是一般的劫匪毛賊,他們在這西北商道上可是名聲大的很。”
“尋常的劫道賊碰上路人錢不夠的,糾纏一陣也就放人過去了,可只有這閻鬼眾劫道時,往往是他們定下了多少就是多少,一分也不肯想讓,若是纏的他們煩了,便索性將人殺了了事,根本不在乎你有什么緣由?!?p> 郁鳴風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聽木齊這么一講,他左右一掃兩側(cè)墳包,總算明白剛才那背刀漢子說的埋死人是什么意思了。
木齊面色同樣不太好看道:“看此地情形,傳言怕是不假,這閻鬼眾果真是殘暴的很?!?p> 郁鳴風摩挲著手中長劍冷笑一聲,他本就是嫉惡如仇的性子,知曉了這里有人如此惡行,他怎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一邊木齊看著他臉色忽然陰沉似水,急忙勸說道:
“郁兄,萬不可胡來,閻鬼眾中可是有一位八重天的高手坐鎮(zhèn),斷然不可和他們動手。”
“八重天?一方高手?”郁鳴風腦海中那茶館老板令開河的身形閃過。
什么時候一方高手這么不值錢了?一天之內(nèi)居然連遇上兩位?
“正是,那閻鬼眾中的取命閻王崔寒山便是一位一方高手,其一手邙鬼刀法震懾西北武林多年,非同凡響?!?p> 木齊神色鄭重地拉著郁鳴風馬韁不肯放開,慎重道:“郁兄,我不是和你說笑,我知你武功高強,但那崔寒山名震一方,絕不是你能應付的了的?!?p> 郁鳴風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木齊只當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話,這才松開郁鳴風馬韁,兩人齊頭馭馬向前慢慢走去。
“木兄,不知你所說那取命閻王崔……崔什么和那令開河相比如何?”郁鳴風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忽然抬頭問了一句道。
“這……”木齊聞言遲疑一陣:“崔寒山雖然兇名不小,但比起令開河似乎要遜色不少,江湖上有傳言說令開河剛來這條路開茶館時,崔寒山曾經(jīng)去找過麻煩,但卻被令開河所敗,如今看來,令開河茶館開的好好的,這傳言應該不假?!?p> “嘿,何止不假,崔寒山連那病鬼十招都未接下,還有臉叫做閻王,真是丟人現(xiàn)眼?!?p> 驀的,有人接話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誚之意。
郁鳴風和木齊兩人側(cè)頭望去,只見在兩人右前方一個中等身材,方臉粗眉,上唇蓄有一副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提著一桿哨棍,面上還帶有一絲慍色。
中年男子話一出口,與他同行的一名赤臉壯漢慌忙搗了他一肘,又對郁鳴風二人抱拳道:“哈,我這兄弟口說胡話,兩位少俠不要當真,不要當真。”
赤臉壯漢訕笑一聲轉(zhuǎn)過了身,明顯不想多和郁鳴風二人多說些什么,那提棍的男子哼了一聲,隨即也轉(zhuǎn)了身,不再看郁鳴風兩人。
郁鳴風和木齊對視一眼,赤臉壯漢二人的樣子看得出應該也是對這閻鬼眾看不下眼,卻又無可奈何的人。
有了中年男子這一句,郁鳴風心中開始估摸起那崔寒山的高低來。
木齊只當一方高手武功高強只在絕世高手之下,非常人能敵,他卻不以為意。
八重天的定義本就模糊的很,真氣只從一兩處部位破竅能叫一方高手,只余一兩處部位未沖竅也是一方高手,兩者怎么能相提并論?
極惡州內(nèi)的霍老二也是一方高手,卻只有雙手處真氣破竅現(xiàn)形,如果不是那一雙鐵臂煩人,郁鳴風確信自己足有八成把握正面將其斬殺。
先前那令開河雖無出手,但那一手繞梁不絕的凝實內(nèi)功展現(xiàn)出的水平,霍老二恐怕也絕不是其十招之敵。
心中這般一番比較,郁鳴風料想崔寒山就是厲害,怕也比那霍老二強不到哪去。
且這段時間已來,他不但緣風訣心法也達到了借物出體的境地,歸元功也是大有精進,就算不敵,全身而退也應該沒有問題。
郁鳴風心中已經(jīng)打定了要找一找這閻鬼眾的麻煩,這些人如此為禍,荼毒百姓,他若還能當做無事發(fā)生,那魯伯多年教導他的俠義道德,豈不是都喂了狗?
心中想著,他與木齊一起牽著馬,隨著人群前進,縱然已經(jīng)決定了要大鬧一場,他也不想過多的牽連無辜,因此到也沒有急著沖出去,順帶也看看這閻鬼眾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
正思索間忽然聽得后方一陣馬蹄聲傳來,郁鳴風和木齊兩人都回頭看了一眼。
卻是文天南鏢局一行人趕來了。
鏢局一行十幾人來到近前,一群人“吁”聲不斷,紛紛放慢了速度,文天南領(lǐng)著幾名鏢師走在前方,其余人圍圈護著紅貨警惕的從排隊的眾人身旁走過,直直向著前方道路而去。
“他們怎么直接走了?”郁鳴風注視著鏢局人從一側(cè)走過叨咕一句,他二人現(xiàn)在都隨著眾人慢慢前行,一旁雖有空路,卻見眾人無人行走,是以也未曾想過為何這邊空路沒人行走。
注視著鏢局一行人緩緩前行,行走在這邊的人群中也有眾多低語聲傳了出來。顯然對鏢局一行越過眾人前去,也有不少人不解。
不過這些人的同行者中不乏有些經(jīng)驗之人,見此也對不解的同伴詳細解釋起來。
郁鳴風和木齊兩人心中一動,雙雙屏息靜氣也細細聽了起來,通過這些人之口,這才知道了緣由。
原來這條商道上沿途劫匪眾多,且各自劃有路段,互不侵犯,而這石頭山前后五十里一截,便是閻鬼眾所管轄。
只是前些年忽然從外地來了個令開河,在附近開了個茶棚,買賣茶飯,并傳言道,只要在他茶棚中買茶飯吃,便可保人兩百里路暢通無阻,無需再交任何過路費。
此事頓時犯了這方圓兩百里路上的劫匪忌諱,包括取命閻王崔寒山在內(nèi),五六家劫匪聯(lián)手去找那令開河麻煩。
誰知令開河武功超絕,一人之力敗盡幾家劫匪,這幾家劫匪技不如人只得妥協(xié),最后定下規(guī)矩,凡在令開河店中買過茶食,有柳枝憑仗者,便不再收取過路費。
郁鳴風木齊二人這才明白,為何那令開河茶棚中的茶飯售價高昂,原來竟也是收取的過路費。
不過令開河的方法卻比別的劫匪劫道的法子溫和多了,他從不強迫人去他茶棚中買茶,全憑過路人自愿,雖說他的過路費比土匪收的更高,卻也沒人對此有怨言。
這人屬實是個奇人。
兩人嘖嘖稱奇,木齊隨之也就將那兩根柳枝拿出,一根遞給郁鳴風,自己將另一根也插在了胸前。
郁鳴風伸手接過柳枝,臉上卻勾起一絲冷笑,他將柳枝捏在手上把玩,卻趁木齊不察隨手便拋到了路邊。
他付的是飯錢,可不是什么買路錢。
很快文天南一行消失在被攢動人頭擋住的視野中,人群中的低聲也漸漸不聞。
兩人跟著人群走了一陣,郁鳴風刻意放緩了腳步,一旁的木齊雖然覺得奇怪倒也沒開口詢問。
前方視野逐漸開闊,眼目中人群的前方有三條岔路,每條岔路口都搭有一個小涼棚,分別坐著兩人站著四人。
郁鳴風若有所思,依木齊所說,閻鬼眾指的是一閻王六小鬼七人,一閻王便是指取命閻王崔寒山,而六小鬼,想必應該就是這三個涼棚下坐著的六人。
不斷有人上前賠笑著去了某一個涼棚下,奉上自己的買路錢再離去,那六人都懶洋洋的應承著,頓時這人便躬笑著離去。
郁鳴風用劍鞘戳了一下一旁的木齊道:“木兄,這閻鬼眾這么囂張的攔路收錢,朝廷也不管管?”
木齊翻個白眼指著前方?jīng)雠锏溃骸皳?jù)我所知,這閻鬼眾核心人物除去崔寒山,就只有這六鬼,這茫茫荒山抓住他們七人談何容易?!?p> “那這六鬼武功如何?”郁鳴風隨意問道。
“都是好手,武功不弱,不然閻鬼眾哪來那么大的名聲……”木齊想當然的說道,話一出口他又猛然記起來此刻他身邊的這位郁兄可是十拿九穩(wěn)的一流高手,這六鬼二流的武功對自己來說固然十分高明,但和郁鳴風相比怕真是不夠看,他說著突然沒了聲音。
“怎么了木兄?”郁鳴風訝然地側(cè)目問了一句。
“……沒什么……”木齊有些郁悶的撅了撅嘴,又忽覺這個動作不對,趕緊低下頭揉了揉鼻子裝作掩飾。
郁鳴風倒沒察覺木齊的一番小動作,他裝作無意的四下張望一眼,發(fā)現(xiàn)兩側(cè)的石山上也各站著兩人,看樣子是替這閻鬼眾放風的嘍啰。
四下沒找到一個像是那取命閻王崔寒山的人物,郁鳴風有些疑惑,難不成那崔寒山并不在此處?
郁鳴風正打算再問問木齊,卻發(fā)覺眼前一空,離他二人最近的一位老者,也走向了三岔口左邊的涼棚。
已經(jīng)要輪到他二人交錢了。
“嘿,那小子看什么呢,要去哪邊就去哪邊交錢,傻愣著干什么?”
右邊岔路口的涼棚下,一個人半邊坐著,半邊踩著凳子昂首看著他二人吆喝道。
木齊聽得這人叫話,當即便邁大了步子,當先朝著中間的岔道涼棚而去。
他卻沒注意到郁鳴風故意落后了他兩步才動身。
涼棚下開口那人瞇眼飛速的打量了一眼二人,當他看見木齊插在胸口的那根柳枝時,面色頓色一凝,表情也難看了幾分。
“媽的,怎么又有兩個,快走快走,晦氣……”
低罵一句,這人當即一臉不耐的沖木齊擺了擺手。
木齊見狀心中大定,當即牽著馬快步穿過涼棚,這才面帶喜色的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郁鳴風。
這一望,木齊臉色大變,他脫口而出道:“郁兄?這,你的柳枝憑證呢?”
踩凳子的這一人本名叫做何讓,在閻鬼眾中排在第四位。
何讓臉色蠟黃,他聽見木齊說的話,也不由再次看了一眼郁鳴風,見他身上確實沒有柳枝,旋即面上一喜,不由的拍掌笑了起來。
“嘿,好好好,小子,既然你沒有那令開河的柳枝憑據(jù),那就快快給爺交上買路錢來?!?p> 何讓嘴邊兩撇小嘴子一動,一對小眼珠轉(zhuǎn)動開口道:“一人二十兩銀子,童叟無欺!”
其實他這買路費單人只是七錢銀子而已,只是他聽木齊方才所說,知道這兩人都是在那令開河茶館中買過柳枝憑證,知曉這兩人定是不缺銀錢之人,所以才獅子大開口。
二十兩,這足以讓一個四口之家吃喝不愁的過活一年。
郁鳴風眼中冷芒凌冽,他在青牛山下的小鎮(zhèn)中替人劈柴養(yǎng)馬掙過錢,知道這對尋常百姓來說無疑天價,難怪,難怪此處會有這么多的墳包。
這些人本就是殘忍好殺之徒,只是假借買路錢一事,借故殺人而已。
郁鳴風只覺的心中怒火勃發(fā),更加堅定了要將這伙賊人鏟除的心思,他怒極反笑,冷冷的對這人道:“路我要過,錢我卻不想交,怎么辦?!?p> 清亮的聲音傳出,整個涼棚下都靜了一靜。
何讓眼珠猛然一縮,他忽然轉(zhuǎn)頭對涼棚下的另一人道:“老五,聽見沒,有人不想掏錢卻想過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