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走進吧臺，招呼第一批客人。
那群人周身泥濘，塵土味即使隔了不短距離也涌進亞歷克斯的鼻孔。
這幾個人喊完后便大大咧咧坐下。亞歷克斯看著脆弱的，沒有其他裝飾的椅子被幾個大漢蹂躪，擔心他們把椅子坐壞，摔倒地面。
不過亞歷克斯的擔心當然多余，幾個人湊在一起小聲議論這幾天的收獲，支出等事項。雖然酒館現(xiàn)在只有他們一桌客人，但小心行事總不會出錯。城內(nèi)本就混亂，劫匪層出不窮，更別說晶獸襲城過后城內(nèi)人手匱乏，秩序更為混亂。
連獵人城治安官都不敢過多管理城內(nèi)的獵人團，生怕被暗殺?，F(xiàn)任治安官可不像像前幾任一樣凄慘的死在家里。
卡米從吧臺拎出五瓶伏特加，拿到那群人面前。
這群人中看起來像是隊長的金色胡須男人拍了拍卡米的肩膀，笑哈哈的說道：“我們今天就能把前幾天的賒賬換清，以后能不能給我們提高一下賒賬額度？”
卡米微微一笑道：“巴哥，你們這次是不是收獲頗豐？都能喝得起伏特加了?！?p> 伏特加是來自高加索山脈北部的俄羅斯族特產(chǎn)，剛烈的勁道，醇厚的香氣讓伏特加在獵人中極為盛行。
酒壯慫人膽，獵人正是靠膽量和實力吃飯的職業(yè)。
不過俄羅斯族自從建立了沙俄帝國后，國內(nèi)種種管制增強。不過伏特加酒作為出口大項，肯定不會被禁止，但價格也因此稍稍上漲。
“卡米，你也知道現(xiàn)在形勢不大好，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們有能力付清錢就行了。”
“好，反正你們都是老主顧了，那我先去給你們拿些冰塊?！?p> 卡米知道適可而止，不會干涉客人，所以找了個借口離開酒桌。
比比斯走到亞歷克斯面前，伏下身子，說道：“亞歷克斯，你現(xiàn)在先去吃些東西，一會兒跟著我們在酒館工作。”
亞歷克斯站起來，點頭示意。
……
酒館的工作倒是不累，不過來的這里的家伙們在酒館里大吼，吵鬧這說笑，這讓亞歷克斯很是煩惱——他的聽覺過于敏銳，好像一群大嗓門的男人湊在他的耳畔吼叫。
亞歷克斯覺得，與其考慮晶化的后遺癥，還不如先掌握如何把自己的精神力控制住。
酒足飯飽的亞歷克斯與冷著臉的強石，滿面春風的卡米工作到十點左右。客人們走了一些，空閑的時間亞歷克斯便與卡米聊天，不時給客人送上酒水。
正當亞歷克斯想詢問何時去山中獵殺晶獸時，酒館的門砰的被人踹開。
亞歷克斯臉色瞬間變得森冷，他心想是不是有人來搗亂。
不過卡米沒有表現(xiàn)出警備神色。
“比比斯，尤莫！我們回來了！”
那五個人還沒有走進酒館便喊叫起來。
亞歷克斯看到是熟人，突然意識到這五個人可能就是小隊的其他成員。
五人中那個中年男人走到卡米身前與他擁抱。
亞歷克斯看到這個男人后瞬間聯(lián)想到揮舞著樹干的黑熊。
男人太強壯了，而且膚色黝黑锃亮，讓亞歷克斯沒有勇氣直視。
周圍的客人們也紛紛對這五個人打招呼。
“巴爾頓隊長，你們收獲怎么樣？那些該死的晶獸是不是都被趕跑了？”
巴爾頓松開卡米，看著那個客人，滿臉失望而焦灼的說道：“沒有完全趕跑。我們與其他獵人團體在城外巡視了一天，只發(fā)現(xiàn)了被其他晶獸獵殺的晶獸尸體。這些尸體都是些年邁的走不動的家伙。”
聽了這個叫巴爾頓的男人的話，方才熱鬧的酒館霎時間安靜。凝結(jié)的空氣像是鉛塊，呼吸下去都讓嗓子疼痛。
“說來奇怪，晶獸襲擊城市的確有過多次記載，但連那些老家伙都跟著年輕力壯的晶獸出動就值得思索一下。”
一名端著酒杯輕輕品嘗的長發(fā)男子托著腮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手中只剩一半的紅酒緩緩說到。
男子棕褐色長發(fā)柔順而飄逸，耀眼燈光照射下猶如春日飄蕩的柳條。男人不過四十歲，年輕的臉龐白皙光滑。四十至一百歲正是帕爾彼零大陸人的青年時期，男子身上的勃勃的生氣讓他更加超凡脫俗。
而且男子相貌堂堂，修長眉眼延伸到臉龐邊緣，鼻子不像大部分卡農(nóng)人，英吉利帝國人一樣碩大，反而精致而挺拔。
卡米遠遠望著這個男人，心中很是不爽，看著這個男人，他下意識想到希臘傳說中的最為英俊，最為出眾的太陽神阿波羅。
巴爾頓也好奇這個男子，因為男子淡然的眼神讓他這個數(shù)十次從死神猙獰手掌下逃脫的男人都自愧不如。
經(jīng)常來酒館的獵人們基本都能認個全，不過這個男人似乎是新來的，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他的由來。
男子旁邊的一個獵人用粗糙的聲音問道：“你是誰？我好像沒有見過你?！?p> 依男子的性子，他本想對這些粗俗的獵人們一笑置之。但他掩蓋了身份來的這個窮鄉(xiāng)僻壤也不想讓計劃失敗。
便裝作和善的回道：“我是艾薇城的醫(yī)師協(xié)會的成員，我叫多米拉。聽說這個地方被晶獸潮襲擊，便來的這里救死扶傷，順便收購一些晶獸殘骸和晶核?！?p> 眾人聽了這個英俊男子的話，瞬間明白——這個人不過是一個撿漏的醫(yī)師?，F(xiàn)在獵人城缺少醫(yī)師，他在這里賺的錢絕對比艾薇城要多，還能低價購買晶獸殘骸。
晶獸殘骸不僅可以制造工具，更是入藥的極佳材料。
不過在這么危險的時刻來到這里，這個男人想來也不簡單。
巴爾頓隔著熙熙攘攘的客人對男子說道：“這一點我們早就想到了現(xiàn)在讓我們費解的是，這波晶獸已經(jīng)在周活動了兩周之久。白天很少見到他們，但卻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的猝不及防。”
“我們打了他們兩周才把這些鬼東西趕離城市所在的山脈，那邊的鐵路現(xiàn)在都不敢停留片刻。這不知道這鬼日子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
“別說了，護衛(wèi)隊輪著干，我昨天才歇下來，之前在山腳下的森林和其他人駐守，看見好幾具幾個山外村鎮(zhèn)的居民尸體。他們恐怕是進山打獵被流竄的晶獸給殺了?！?p> “那些尸體，變黃的腦漿，黑糊糊的血液還有骨髓攤了整片草地，還有晶獸舔舐過的痕跡。真是反胃?！?p> 旁邊幾個獵人當場便有些惲惱：“大島，我們還在喝酒，你別提這些惡心的東西行嗎？知道反胃還說，成心惡心我們的吧你是。”
大島也不是什么草包，晶獸獵人沒有幾個膽小的，要不早就自己把自己嚇攤了。晶獸都不怕還怕什么人類？不就是兇了點？
大島一拍桌子，罵罵咧咧說道：“都是獵人，你們什么沒見過？我只是說說你們就像jinv上床一樣興奮？”
自稱醫(yī)師的英俊男人輕輕拍手來示意眾人安靜。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安靜平淡，在紛紛擾擾的人群里，他就像一個從容不迫的將軍。
亞歷克斯看得出，這個男人并不僅僅像他所說的醫(yī)師那樣簡單，這種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的氣勢他從基德公爵身上看到過。
亞歷克斯下意識將兩者重疊，心中驚嘆二人竟然如此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多米拉的氣勢所影響，雖然拍手聲柔軟而無力，爭吵得不可開交的眾人仍舊安靜下來。
一個獵人氣鼓鼓的沖著多米拉喊著：“你小子干什么？有屁快放，別以為醫(yī)師就能拋頭露面，我告訴你，就算你們醫(yī)師在外面被人捧上天，在這個獵人城，只有獵人才是主流?！?p> 多米拉被那個蓬頭垢面的獵人呵斥后也沒有流露不滿，他瀟灑的眉眼，桀驁的眼神全部映在在場眾人眼中。
多米拉削薄的嘴唇張開，悠哉的說道：“你很狂妄嘛，我雖然只是一個醫(yī)師，但在艾薇城的協(xié)會地位并不低，你要是這么侮辱醫(yī)師的話，萬一不小心流傳出去，你以后獵殺晶獸時有個重傷，恐怕整個艾薇城和獵人城都找不到有技術(shù)治療你的人?！?p> 那個獵人聽了多米拉的話，馬上慫了下來。他可不信這個年輕人能在混亂而污濁的醫(yī)師協(xié)會中位居高位。
這么年輕的人，除非他在協(xié)會中有關(guān)系，否則肯定沒有話語權(quán)。若是他真的在協(xié)會中說一不二，他怎么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形勢危急的獵人城收購晶獸殘?。?p> 不過他剛才說的話真要是流傳出去，多米拉所說的絕對成真。
方才囂張跋扈的獵人此刻噤若寒蟬。
周圍獵人和其他客人心中則幸災(zāi)樂禍——這個男人成天口無遮攔，早就讓很多人反感。但是他實力高超，擁有中級獵人頭銜。
只要給他環(huán)境和足夠的時間來布置陷阱，他便能夠與準城市騎士一戰(zhàn)。所以沒有人敢去找他麻煩。
不過他現(xiàn)在真的是碰壁，就算是真正的城市騎士也難保不受傷，更何況他依靠裝備，陷阱，地形才能與準城市騎士一戰(zhàn)。
人們竊竊私語，但是大家都是漢子，小聲說話也像嘰嘰喳喳的麻雀。那個獵人大吼一聲：“你們都安靜點！”
人群霎時平靜。
只有幾個實力更加駭人的獵人還在明目張膽的調(diào)侃他。
這個獵人也不敢去觸他們的霉頭，只能忍氣吞聲。
多米拉嘴角咧起，說道：“我上山時看到森林中晶獸活動的痕跡多如牛毛，恐怕你們想要完全驅(qū)逐它們也要費盡人力和資源。”
幾個獵人愁眉苦臉的說道：“我們也知道?。】墒沁@些晶獸守在這邊不肯離開，我們也沒辦法去更遠的地區(qū)獵捕晶獸。這邊的晶獸動不動就幾十個出沒，我們完全不敢出手?！?p> “就是，只能看著這么多晶獸眼饞，隨便捉幾只，就能在艾薇城瀟灑的過幾個月?？上覀兌疾桓覄铀麄儭！?p> 雖然獵殺晶獸賺到的錢不少，但獵捕一只士兵級晶獸都需要四五個獵人協(xié)作，平分后的所得根本無法入眼。
多米拉白皙手指輕撫光潔下巴，說道：“你們知道為什么這些晶獸會暴動嗎？”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多米拉心想也是，真要是知道暴動原因，這些獵人還會拖兩周還沒有解決？
他可是見識過晶獸獵人們的怒氣，擋住他們發(fā)財?shù)?，都得讓這些人碾碎。
多米拉微微抬起酒杯，下意識搖晃一下，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飲用的是小麥啤酒，便馬上停下，仰頭灌進喉嚨。
人群外的亞歷克斯將多米拉的動作完全捕捉下來。
他好歹也是公爵府工作過的人，自然知道多米拉的動作是飲用紅酒時的醒酒。
不過醫(yī)師地位在民間頗高，想來每天飲上幾杯紅酒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多米拉闔上眼睛思索著，他的眼睛閉合后，仿佛濃密的烏云遮住皎潔月亮，瞬間讓先前英俊明朗的臉龐帶上一絲陰鷙感覺。
獵人們看多米拉有些裝神弄鬼的感覺，都帶著些遺憾，本以為有個可以分析透徹的人，結(jié)果只有個皮毛。
于是人們紛紛回到酒桌前繼續(xù)剛才的暢飲。
與其管那些虛無縹緲的未來的事情，還不如先眼前的過好，晶獸獵人這個行當風險極高。
剛才與你談笑風生的人，稍不留神就變成晶獸拉出的污穢東西。
酒館再次喧鬧起來，獵人們習慣了腥風血雨的生活，城外虎視眈眈的晶獸對他們來說同空氣一般。
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上下山，山下艾薇城的商人們也無法與獵人們交易，獲得更多的資源。損失錢財，過不了舒坦日子比死亡更讓晶獸獵人們害怕。
比比斯向巴爾頓介紹了亞歷克斯，巴爾頓魁梧如同小山般的身體移動到角落中的亞歷克斯面前。
亞歷克斯倚靠墻角，屁股直接坐在臟兮兮的地面。他所坐的地面旁邊一連串的腳印。
亞歷克斯眼皮不斷粘合，分離，像是紡織女工們的剪刀，分離，合攏，如此反復(fù)，枯燥無味。
晶化為亞歷克斯帶來強悍的力量，敏銳的洞察力，卻沒有給他充沛的體力與精力。
即使亞歷克斯躺在安樂椅歇息，都會像在溫圖爾庫城從聯(lián)合軍隊手上逃離時那般憔悴。
巴爾頓的身體擋住了光芒，迷糊中的亞歷克斯兩腿猛得蹬地，竟然直接站了起來。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面前的巴爾頓，心中倒系涼氣。
方才他只在人群外遠遠望著巴爾頓，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高大壯碩。
一身緊繃的肌肉將寬松的灰色小隊制服穿成緊身衣的效果。鋼刷一般的頭發(fā)锃光瓦亮，在燈光發(fā)射下如同凌厲的刀刃。胳膊鼓鼓囊囊的肌肉，比亞歷克斯的頭還要大上一圈。
巴爾頓面相也是兇悍，活像一直黑熊。盯著亞歷克斯的眼神如同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兇猛肉食動物。
亞歷克斯雖然不習慣也不擅長與人交流，但不代表亞歷克斯是個蠢貨。
碰到這種面相恐怖的人，他自然要使出他最擅長的技能——裝出低聲下氣，低眉順眼的樣子。
公爵府中，他的地位最低，低聲下氣的模樣深入亞歷克斯的骨髓。只有這樣他才能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