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也沒有睡很久，只是一路上折騰地太累，也到底年輕，一覺就歇過來了。秦朔從臥室出來，伊人正抱著貓在地毯上玩兒。
三月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伊人正在哄。
見著秦朔出來，伊人也只是笑著抬頭看了看。秦朔蹲了過去，摸了摸貓頭，三月把秦朔的手撥開，一臉不高興地盯著秦朔。
“這是怎么了又？”
伊人搖搖頭：“不知道，大概是因為要給他買小衣服的事？”
秦朔點點頭，又摸了一下，似是沖著三月說，也似是在哄伊人。
“買新衣服怎么啦，跟你媽生什么氣呢？”
三月還是不大喜歡秦朔，尤其是被禁小零食之后。三月炸著飛機(jī)耳沖秦朔哈了一聲，扭臉就踩著沙發(fā)背跳上了貓架。
伊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怎么他了?！?p> 秦朔也很委屈：“我沒有啊?；貋淼臅r候被他嫌棄了，然后我就說要把小零食給他斷了。哦對了?！闭f著想起來給伊人帶的小東小西，揉了把頭發(fā)跑進(jìn)書房，把行李箱拖出來，蹲在伊人面前，把行李箱打開。
“給你帶了東西?！闭f著把行李箱里的的分層拉鏈拉開，有點兒像邀功的小孩兒：“看！”
伊人看著滿滿一箱子的包裝盒包裝袋，驚了。
“你衣服呢大哥？？？”
“塞不下了，就沒拿，反正家里也有。”秦朔坐在地毯上，半撐著身子，伸頭往行李箱里看，翻了翻，看有沒有什么少帶的。
伊人哭笑不得，把箱子里的都拿出來歸置好，才拉著秦朔隨便找了一身先換上，準(zhǔn)備出門。
已經(jīng)臘月二十七了，商場有的店都已經(jīng)開始放假關(guān)門了，伊人怕過兩天再降溫家里沒衣服，也怕再過兩天找不到合適的店，跟秦朔商量著出門買衣服。
秦朔本來就不大在意吃穿上的事。吃什么都行，只要餓不死，衣服也不挑，所以一直都懶得買。伊人后來給添置的，秦朔又覺得上課穿這些都糟蹋的了，所以就一直是家里的幾身來回?fù)Q。好容易不用上課了，秦朔臨走前伊人又拉著他找了幾身合適的。這次回來伊人想著他最起碼會帶兩身回來換著穿，誰知道也是個傻子。
“家里不是還有幾件么？能不能不去？”秦朔有點兒發(fā)愁。
伊人從衣柜里揀了件還能穿大衣遞給他，笑：“來你自己看看，還有幾件能穿？”
秦朔站在門口探頭往衣柜里看看：“還好啊，我原先上課不就穿這幾件么？”
伊人沒話說，憋了半天才道：“你真該慶幸你長得好看?！?p> 秦朔有點兒得意，想了想，又皺皺眉：“怎么跟老師說話呢？”
伊人想著這會兒去時間可能有點緊張，沒拾茬，也懶得搭理他。
秦朔怕伊人生氣，看看伊人臉色，拉住伊人：“不跟我玩兒了？”
伊人沒忍住笑了，扯了扯秦朔的手：“玩兒，等回來再跟你玩，走了走啦。”
秦朔放心了，依言被自家徒弟扯著往外走，僅剩的一只手急忙把圍巾搭在脖子上。
商場還好，關(guān)門放假的情況沒伊人預(yù)計地那么慘烈，但路上的人確實少了很多，空空蕩蕩的，有點兒冷清。
給秦朔買衣服很快。伊人平時就經(jīng)常留意著男裝的牌子，出了新樣式都會在腦子里給秦朔套上試試，覺得合適就買回來。秦朔是個衣服架子的身材，什么都能穿的出去，從小教得好，形體儀態(tài)都不差，八百的衣服能穿出四五千的感覺。這點讓伊人很是羨慕。
逛完商場，伊人秦朔都累得不行。伊人是晃來晃去給人找，秦朔是被伊人來回擺弄往試衣間鉆。買完倆人往休息區(qū)一坐，都有點兒不太想起來的意思。
“家里要買什么年貨么？”秦朔歇了會兒，問道。
伊人有氣無力地看看他：“沒買，但你還有力氣？”
秦朔想了想，搖了搖頭。
“餓不餓？”秦朔又問。
“還好，你想吃點兒什么？”
秦朔記得伊人愛吃茶餐廳里的那些點心，惦記著要不要給人買點。
“要不你在這兒坐著，我去買，不是愛吃六樓那家的蝦餃嗎？”
伊人想了想：“還是回去吧，也不是很想吃?！?p> 秦朔點點頭，把購物袋又都拎起來：“那走吧，回家?！?p> 伊人叫了車，兩人在商場門口等著。正門對面就是一家蛋糕店，一個年紀(jì)不大的男孩子從店里出來，手里拎著蛋糕，還有一兩枝玫瑰插在薄荷綠的蛋糕袋子和盒子之間，突兀地一抹紅色，讓秦朔突然想起來了什么。
“你是不是該過生日了？我記得過得是農(nóng)歷?！鼻厮芬呀?jīng)很久沒過生日了，也不大記得這回事。
伊人笑了笑，有點兒嗔怪：“早過去了?！?p> 秦朔有點詫異：“嗯？怎么沒跟我說，什么時候？我在倫敦么？”
伊人沒再笑了，但也沒生氣，認(rèn)真想了想：“就圣誕節(jié)后你走的那天?！?p> 秦朔愣了。頭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兒不是東西。
秦朔沒說話，伊人也沒說話。行道樹上的雪化了一點，啪嗒掉在伊人面前。秦朔把伊人換到自己右邊身側(cè)。
叫的車到了，兩人并排坐在后座，秦朔幾次想張嘴說點兒什么，又覺得不是一兩句話能解決的事。
秦朔走的那天，伊人真的要傷心傷透了。秦朔不記得生日，還好解釋，畢竟他自己的生日都不怎么過，又天天忙地腳不沾地，再逼著他記這些瑣碎的東西真挺麻煩的。但秦朔不記得就算了，還搞出王璐這一出事，就有點過分了。要不是王璐說漏嘴，自己可能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伊人現(xiàn)在想想，雖然沒有當(dāng)時那么傷心生氣，但還是不想搭理他。
秦朔真的有點兒慌了，越想越慌，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
伊人給人遞臺階遞習(xí)慣了，見秦朔臉色不太好，習(xí)慣性想說點兒什么哄一句，但又想到他也確實挺過分，就沒張嘴。
去他祖上的，這么過分要什么臺階，自己尬著吧。
秦朔不知道該說什么，覺得這會兒說什么都好像不對，說什么都還是對不起伊人。秦朔又想起王衍出的主意，好像也不治根。
剛進(jìn)小區(qū)就見有車停在樓下，伊人很眼熟，走近了才看出來是安年的車，見伊人走近，安年才從車?yán)锵聛?，穿著睡衣哆嗦，一臉生無可戀。秦朔抬頭看了看，打量了一眼，點點頭，知道估計也是難兄難弟。
伊人看著安年這樣，心里早就有數(shù)了，但有心看笑話，故意問了一句：“怎么過來了？”
安年有點不好意思：“那什么，家里有沒有空房間，借我睡一晚唄，沙發(fā)也行……被安歲攆出來了，手機(jī)都沒帶。”
伊人笑著捏了捏安年的衣服角，不算太厚。天還沒黑透，但大冬天的，又剛下完雪，傍晚的溫度都已經(jīng)零下七八度了，伊人看著也心疼：“走吧，趕緊上去。”
伊人走在前頭上了電梯，安年幫著秦朔拎了幾個袋子，也是灰溜溜地跟在后頭，遛彎回來的大媽進(jìn)電梯看了仨人一眼，眼神里有幾分好奇。
其實安年剛下車也看出秦朔不對勁了。同是天涯淪落人，鼻子一皺就聞出同類的味兒來了。
“哥們兒，你犯什么事了？”電梯里，安年壓著嗓子問，伊人在一邊聽得一清二楚。
秦朔看了眼伊人，也壓著嗓子：“回頭說。”安年點點頭。
屋里比外面暖和地多，安年一進(jìn)門就打了個激靈，長呼了一口氣，放下袋子搓了搓手：“我晚上睡哪兒？”
秦朔指指沙發(fā)。
伊人脫了外套往廚房走，聽見話扭頭道：“別急，你先跟我說安歲怎么了?！?p> 安年跟著往廚房走，苦笑一聲：“小祖宗生氣哪兒有什么理由。”
伊人也沒套圍裙，從冰箱里翻了兩罐可樂出來，倒進(jìn)鍋里煮，又片了一整塊的姜扔進(jìn)鍋里，扣上蓋。安年站在一邊咧嘴樂樂：“我就知道還是我妹疼我。”
伊人笑笑：“所以到底怎么了？”
安年苦著臉想了想，有點兒不好意思：“真沒事，就是鬧脾氣，明天就好了?！?p> 伊人見他不想說，也沒轍，問道：“小事？”
安年點點頭。
伊人也點點頭：“行吧，一會兒把鑰匙給你，安歲給的備用鑰匙。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跟這兒睡。不過你最好還是回去哄哄好，有氣別過夜?！?p> 秦朔把袋子收拾好，過來看伊人在干嘛，瞅了一眼安年的臉色，覺得里面還是有事，趁著伊人去拿枕頭被子，問道：“怎么回事？”
安年跟秦朔沒什么好遮掩的，一副大家都是過來人的神態(tài)：“今天不是放假嘛，昨天晚上也沒什么顧忌，就玩得……可能有點兒過分，剛剛在家問他好點兒沒，也不知道那句話戳著他了，就被攆出來了。你呢？”
秦朔臉色變了幾變，一時不知道羨慕嫉妒恨自己要占全了。
“伊人生什么氣呢？”
秦朔聽完安年的原因，想了想自己的，更沉悶了：“就圣誕節(jié)回來那會兒，跟一個女同事單獨出去聊了聊，怕她多想就沒跟她說。結(jié)果臨走又碰見那個同事，沒兜住。”
安年臉色開始有點不太好看：“一般的女同事，還是……”
秦朔第一次碰見這種事，怕安年也誤會，急著解釋：“伊人知道那個女同事對我有想法，但我對人家沒有啊，去也就是想跟人家說清楚?！?p> 安年盯著秦朔看了幾看，大概確定秦朔說的是實話，又問道：“那她怎么還生氣呢，她這個脾氣，不應(yīng)該啊?！?p> “這不剛剛逛街，我問她生日什么時候，然后她說，就送我走、碰見那個同事的那天。”
安年細(xì)想了想心尖也是一疼，皺眉看著秦朔：“誒你連她生日都不記得？我還以為你能寵著點兒我們家姑娘呢，合著看錯了？現(xiàn)在趙叔沒了，就剩你一個陪著她，就不能上點兒心？”
伊人聽見動靜問了一句：“怎么了？”
安年一臉戾氣：“沒事，聊點兒業(yè)務(wù)上的?！?p> 伊人樂了：“你們倆業(yè)務(wù)有交集？”
“不是大博士么，經(jīng)濟(jì)學(xué)家，借我用用怎么了？我們小老百姓還不能了解一下經(jīng)濟(jì)社會了？”
伊人投降，放好手里的東西，轉(zhuǎn)進(jìn)廚房把姜湯盛好端了出來，安年秦朔一人手里塞了一碗：“您隨意?！?p> 安年端著碗又扭頭看著秦朔：“你就這么疼我家姑娘的？天天給你洗衣服做飯就算了還得受氣受委屈？我給你找個保姆好不好？我妹子還我?！?p> 秦朔斜眼看了看安年手里的碗，覺得大舅子護(hù)起短來不大好招惹。
“我不是頭一次處對象沒經(jīng)驗嘛，又沒什么壞心思，現(xiàn)在幫我想想怎么哄伊人是正經(jīng)?！?p> “你要是真的操心她，這個問題你根本都不用來問我的?！?p> 秦朔不說話了，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這句話，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東西。
安年看了會兒秦朔，見他實在為難，嘆了口氣：“算了，以后對她好點兒，知道你忙，但也多上點兒心吧?！?p> 秦朔抬眼。
“床頭吵架床尾和，伊人脾氣好，不會難為你，說幾句好聽的，認(rèn)認(rèn)真真認(rèn)個錯，也就過去了?！?p> 秦朔點點頭。
“你們倆聊完了沒？”伊人探了個頭。
安年應(yīng)聲：“聊完了。”
“哦，枕頭被子給你放沙發(fā)上了，牙刷給你找了個一次性的，在浴室，洗面奶你先湊活用我的吧。三月晚上醒了可能會跑沙發(fā)上，你注意點兒不要壓到他?！币寥四钸吨謾C(jī)響了一下，伊人看了眼屏幕，猶豫了一下，果斷開口道：“你回去吧，安歲叫你呢。”
安年愣了一下，感覺有點不太對，盯著伊人：“他說什么？”
伊人看了眼屏幕，有點兒遲疑。
“念?！?p> “他是不是在你哪兒？跟他說馬上給老子滾回來做飯，要不就死外面吧！”伊人忍著笑：“哥，你到底干啥了?。课页闷娴?。把我歲哥氣成這樣？”
安年清清嗓子沒搭腔，臨出門想起來：“秦朔，你有沒有大的羽絨服，借我穿一下，太冷了。哦對，初四初五沒事來家吃飯啊，安歲他媽早就想見你來著。”說著接過伊人匆匆忙忙遞過來的衣服：“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