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皇上?!?p> 顧儒沐來不及理會道旁的宮人,直接沖去寢殿,撥開床邊跪著的太醫(yī)。
“小五?這是怎么回事!”
赤錦走進來看著屋內(nèi)場景,打量一圈,擺弄起桌上的事物。
孫太醫(yī)面色惶恐,連忙跪好:“回皇上的話,微臣檢查過公主身上,只發(fā)現(xiàn)公主脈象紊亂,并未發(fā)現(xiàn)公主為何突然昏迷。”
那大丫鬟也哭著跪下:“皇上,公主素來注重身體,可今日……今日一早就說頭昏,等西涼的嬤嬤一走,公主就倒下了?;噬?,救救公主吧!”
顧儒沐被他們哭哭啼啼吵得心煩,回頭怒斥一聲,把人都遣到院里候著,只留了大丫鬟畫春還有赤錦。
顧儒沐撐著床沿起身,深吸一口氣,壓了下怒火,聲音微?。?p> “你,說說公主今日做了什么,有一絲隱瞞,朕誅你三族?!?p> “回皇上,公主今早比往常晚起了半個時辰,醒來之后便同奴婢講頭疼,早膳和往常一樣是奴婢親手從小廚房端來,然后公主便去梅林賞玩了一陣,用過午膳,小憩一陣,西涼的嬤嬤們便過來教規(guī)矩,嬤嬤走后大約兩柱香,公主正打著棋譜就突然暈過去了。”
赤錦趁著她說話的時候,走近顧韶瑗床前細細查看,蒼白的指尖附在小姑娘腕上,顧儒沐看見她的動作,雖因為在側(cè)面看不真切,卻也默許了。
脈象并無異常,渾身上下也沒有什么傷,但靈髓中的陰氣卻十分混亂,甚至頭上的死氣也濃了不少。
赤錦觀過顧韶瑗面相,初見時赤錦便發(fā)現(xiàn)她這面相奇特,本應(yīng)是早死的命卻活到了現(xiàn)在,全身上下都烙著兩個打字“不祥”,但算了命數(shù)卻無處不透著一線生機。
一體雙魂。
現(xiàn)在這樣子怕是遇到什么事,假的顧韶瑗不得不躲起來,暫時換回了真正的顧韶瑗,而真正的顧韶瑗靈識仍處于封閉的狀態(tài),從而導(dǎo)致現(xiàn)在昏睡不醒的模樣。
赤錦神色凝重,無意間撩開一角錦被,余光瞥見一個青白色事物,赤錦瞄了一眼顧儒沐,趁他不注意,偷偷將小玉瓶收入袖袋。
“畫春,去換壺茶來。”
畫春短暫愣了一下,明白國師是要同皇上說話,便領(lǐng)命退下。
“你有這時間發(fā)脾氣,不如好好查查那群西涼人還有太后。”
赤錦不理會顧儒沐煩躁的樣子,隨意坐在床沿,一腳點地,一腳晃晃悠悠地,活像那些出去喝花酒的紈绔子弟。
“顧韶瑗同本座講過她身上蠱蟲的事,既然是子母蠱,那么顧韶瑗身上的母蠱出事,子蠱也定會有反應(yīng)。”
見顧儒沐沒有反應(yīng),赤錦也不再開口,替小姑娘整理頭發(fā),給顧儒沐留些時間好好想想。
“西涼人……若是瑗瑗出了事,朕定奪你一城,屠你一城的人!”
良久,顧儒沐才開口,使勁壓著體內(nèi)那股似是要把他吞噬的殺欲。
見他說話,赤錦又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一個冰髓玉制的淡藍玉盒。
“這是九毒散,可解一般蠱毒,西涼人這次種的蠱不會過于強橫,把這藥找個借口找?guī)讉€被種了蠱的臣子服下,靖王的人可以不給,正好趁此機會替你排擠掉。”
赤錦眼里劃過心疼,不光是丹藥,還有這玉盒:“這九毒散珍貴,莫讓它離開這玉盒,不然就該成要命的東西了?!?p> “分完記得把這盒子送到國師府,這玉料可不好尋?!?p> 顧儒沐接下,心中苦澀,問道:“你這九毒散對小五沒用處嗎?”
赤錦幽幽地睨他一眼,顧儒沐總覺得在赤錦眼里他好像一個白癡一樣。
“一種蠱有一種蠱的解法,若是九毒散能解,你研究這么久怎么還沒解開福壽蠱?”
福壽蠱便是顧韶瑗身上的蠱蟲,極其陰邪霸道,母蠱偷來寄生者的壽命與福運送給子蠱,子蠱又將偷來的福壽送給子蠱的宿者。
騙壽自古都被列為禁術(shù),西域巫蠱一族也是因為這個遭了天罰而滅族。
只是為何這禁術(shù)時隔百年出現(xiàn)在了皇宮?
“皇上,本座建議你好好摸摸殷太后的底,免得以后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赤錦說完作勢要走,卻被顧儒沐喝住。
“瑗瑗怎么時候能醒來?”
“放心,公主只是受了奸人算計,想給她種蠱卻被福壽蠱吞噬,耗費了一點生機罷了,最晚明日午夜就會醒了。”
赤錦說完就走了。
顧儒沐也不再停留,回了書房又宣來鄭元白,后續(xù)怎么做,赤錦也不太想知道。
冬日里天黑得早,宮里一早也掛上了燈。
慈寧宮相對于其他宮來說,還是太冷清,雖然將至年關(guān),顧儒沐也極少到太后宮里來,以至于連著后宮娘娘除了每天過來請安,也很少來這里。
“點翠,落梅苑現(xiàn)在如何?”
殷太后坐在銅鏡前,點翠在她身后替她除去頭上的首飾,順著頭發(fā)。
“回太后娘娘的話,五公主今日下午昏過去后,皇上和國師大人前去看望,太醫(yī)也不曾看出什么所以然?!?p> 殷太后提著一下午的心放下來些,除去甲套的手撫了撫心口,雖是這么說著,但她仍感到隱隱不安。
“點翠啊,你看本宮是不是老了?”殷太后微微向前俯身,湊近銅鏡。
她這幾日覺得眼鏡又有些花了。
她湊近銅鏡,勉強看見自己眼角又生了幾道細紋,眼皮上的肉也無力地下垂。
殷太后年近五十,但容貌在那些太妃之中算是頂年輕的了,看著不過是三十多歲的模樣,能看出她年輕時的一身風(fēng)華。
點翠眉眼溫順,低下眼睛,乖巧地說:“娘娘哪里會老呢?在奴婢眼里,娘娘永遠是我們長安第一娘?!?p> “你胡說!”
沒料想殷太后突然發(fā)作,羊角梳徑直砸到點翠臉上,點翠跌坐在地。
忽然感覺頭皮一疼,殷太后拽住她的頭發(fā)猛地一提,一張扭曲的臉在眼前放大。
“你看!本宮眼角、臉上、脖子,都是皺紋,說本宮不老,都是在騙本宮!”
點翠被一把甩開,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哭著開口:“奴婢錯了,求娘娘饒過奴婢吧!”
“不,你沒錯,本宮就是不老,本宮可是壽比天齊,是這宮里的神……”
燭火閃動兩下,銅鏡里面的女人愈發(fā)面目可憎,殷太后沒有再大喊,只是嘴里念念有詞地坐在銅鏡前面,一遍又一遍的擦拭過鏡中人,眉頭高挑,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好像入了魔。
許久,殷太后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聽見點翠的哭聲了。
她轉(zhuǎn)頭一看,點翠還是以那種卑微的姿勢跪在地上,屋內(nèi)屋外一片死寂。
殷太后猛地起身向門外沖去,卻被什么東西擋了回去,她看見外面還在打掃的宮人,她拼命呼救,卻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殷太后喘著粗氣,坐回銅鏡前的圓凳上,這才驚覺背后已經(jīng)浸了一身冷汗。
不對!
殷太后猛地一抬頭,銅鏡里一帶著黃金面的紅衣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動不了了!
殷紡警惕地打量著男人,一身紅衣斜襟交領(lǐng),腰封上繡著蠱雕饕餮,下面綴著金鏈,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模淇谑者M玄色軟緞護腕里,只露出蒼白指節(jié),玄色的底褲遮住腿部線條,一雙云紋長靴勾勒出小腿細長優(yōu)美的曲線。
不等殷太后開口,那紅衣男子便道:“大夏太后殷紡,本座來收你的命?!?p> 那語氣竟比臘月的雪還要涼上幾分,殷太后心里害怕,仿佛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卻還是咽了下口水,顫抖著開口。
“你是何人?本宮從未做惡事,為何要收走本宮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