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林再的猙獰
陸野到底還是沒有聽陸老殘的話，詢問了山溝寨的村民，找到了自家的地頭。
雖然夏天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但午后的田地間，還是有些耐不住的燥熱。跟著陸老殘拔了一會兒野草，陸野就出了滿頭的大汗，經(jīng)不住陸老殘的一在催促，陸野只能靠著地頭的一棵大樹休息起來。
密密麻麻的樹葉，撕碎了晴朗的天。喝一口陸老殘帶來的山間的水，倍覺清涼。
陸野想起了林再交給自己的《天心訣》，第一次接觸這種修真功法，可陸野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晦澀難懂的文字，自己竟然也能了解的透徹?；蛟S林再說的沒錯，自己前世是個極為厲害的高手。就好比許多失憶的世俗人一樣，縱然什么都不記得了，但對于屎不能吃的常識依然不會忘卻?；蛟S，對于一個修真高手而言，如何修真，就是他所應(yīng)該知道的常識吧。
不過，讓陸野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試著修煉了一下《天心訣》，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經(jīng)脈根本無法汲取這天地間的靈氣。試了好幾次，依然毫無作用。
百無聊賴的陸野這才來到田間，跟著陸老殘一起干農(nóng)活。
三畝薄田的地瓜，長勢看起來還算不錯，至少葉子綠油油的很茂盛。陸老殘挖了一顆地瓜，用衣服把地瓜上的泥土擦拭了干凈，沖著陸野阿巴了一聲，丟了過來。
陸野用水清洗了一下，啃一口，甘甜可口?！昂贸??！标懸靶χf。
陸老殘也跟著笑，不到四十的年紀(jì)，笑起來，滿臉的褶子。黢黑的皮膚，被陽光照著，反射著程亮的光。
陸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但看著陸老殘，依然感覺心疼。“爹……休息一會兒吧?！?p> 陸老殘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累。粗糙的大手不停的比劃著，一會兒指指地瓜的枝葉，一會兒做了個抱團(tuán)的動作，又指指天……陸野終究還是沒搞明白陸老殘到底想說什么，看著陸老殘努力的比劃著，陸野心中不忍，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理解了。
陸老殘很高興，阿巴阿巴的說個不停，手上拔草的動作卻沒有停。
清涼的風(fēng)，掠過連成一片的農(nóng)田。地瓜的枝葉，散發(fā)著清新的味道。陸野咬一口手里的地瓜，任由甘甜的汁水順著嘴角流下來。仰頭看著湛藍(lán)天空，陸野輕聲一笑。起身來到陸老殘身邊，把剩下的地瓜遞給他，蹲下來跟著陸老殘一起拔草。
父子二人一直忙活到黃昏時分，這才把田間拔下來的野草都?xì)w攏收拾了，堆在田頭。
陸老殘指著草堆，指指太陽，之后學(xué)了幾聲羊叫。
以前自己一個人，還要照顧陸野，別的事情也做不來?，F(xiàn)在陸野不再傻乎乎的了，不指望他干什么重活，能買幾個羊羔，讓他看著放羊，總也能讓日子好過一些。
看著陸野笑著點頭的模樣，陸老殘欣慰的笑了起來。
只是，想起林再，陸老殘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許多。他不知道林再到底為什么看上了陸野，更不知道林再這個修真者將來會不會帶著陸野去修真……或許，他很擔(dān)心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陸野跟著陸老殘回家，一路上看著山溝寨村民的房舍，再看看自家破舊不堪的房子，陸野說，“先忍著，等攢了些錢財，蓋一處新房?！?p> 陸老殘點點頭，指了指不遠(yuǎn)處一棟山溝寨里最好的房子，阿巴阿巴的說個不停。那里，是陸老殘的堂兄陸三兒家的房子。有著一個修真者的女兒，陸三兒的家境，自然比別家要好上許多。
“嗯，就蓋這樣的。”陸野笑著說。
剛到家門口，陸野就嗅到了一股肉香。
院落里的水井邊，滿地的水和雞毛。廚房里，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切菜的聲音。陸野笑了一聲，喊道，“林再，做什么好吃的呢？”
“等著吧?！绷衷俚穆曇魪膹N房里傳出來。
陸老殘跑進(jìn)廚房，與林再爭搶著要做飯，卻被林再給攆了出來?！暗哿艘幌挛缌?，去休息吧，我來做就好了。”
陸老殘有些躊躇，即便林再是自己的兒媳婦，可畢竟是個修真者，讓她給自己做飯，陸老殘心中難免有些不安。
陸野讓陸老殘去休息，自己卻跑到廚房里，看了一眼鍋里燉著的野雞肉，再看看忙碌的滿頭細(xì)汗的林再，陸野輕聲一笑，“老婆，辛苦了?！?p> 林再看了陸野一眼，柔聲道，“說什么話，我是你的妻子，給你做飯是應(yīng)該的。”說罷，背過身去刷碗的時候，嘴角狠狠的咧了一下。
“對了，你怎么不在家修煉天心訣啊？”林再問道。
“呃，煉了一下，行不通，我的經(jīng)脈，好像無法汲取這天地間的靈氣?！标懸暗?。
林再一怔，轉(zhuǎn)臉看向陸野，忽然伸手，捏住了陸野的脈門，片刻，凝眉道，“咦？奇怪了……”注意到鍋里的肉差不多了，林再又道，“先吃飯，晚上再看看?！?p> “嗯。”陸野應(yīng)了一聲，又問道，“說起來，你現(xiàn)在是什么修為？”
“我？”林再苦笑道，“煉氣二層。我雖然用了特別的辦法，讓自己不會失憶，不用轉(zhuǎn)世，更不用承受千年磨礪，但修為……到底還是需要從頭再來?！?p> “從頭再來……這就是你改名叫林再的原因嗎？”
“嗯?！?p> “你本姓林？林甘藍(lán)？”
“甘是姓。”林再道，“我外婆家姓林。”
“這樣啊?！?p> “好啦，別在這礙事了，趕緊去收拾一下桌子，準(zhǔn)備吃飯了。”打發(fā)走了陸野，林再偷偷的看了一眼陸野的背影，眉頭一緊，心中莫名煩亂起來。
剛才簡單的查看了一下陸野的經(jīng)脈，林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為嚴(yán)重的錯誤。陸野在轉(zhuǎn)世之前，資質(zhì)就不怎么樣，能修煉到飛升境界，絕對不容易?，F(xiàn)在倒好，經(jīng)過一次轉(zhuǎn)世，資質(zhì)變得更差了。這樣奇差的資質(zhì)，道理上而言，是根本不可能成為修真者的……
如果陸野再也無法修真了，成了一個廢物，那自己還在這浪費時間干什么？裝個賢妻良母也夠累的……
處心積慮的折騰了這么多天，換來的只是白忙一場？
想來想去，林再決定晚上再仔細(xì)查看一下陸野的經(jīng)脈再說。如果真的確定這貨成了廢物，那就干脆一巴掌拍死他得了。不能修真的廢物，留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浪費糧食。
打定了主意，林再收拾了一下表情，把燉好的肉盛出來，端了出去。
一頓飯吃的倒也其樂融融。
看到陸老殘把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陸野心中不忍，對林再說道，“你若是沒事兒，明天再去打獵吧?！?p> “嗯。好的?！绷衷俟郧傻膽?yīng)了一聲，心里卻把陸野祖上八輩兒都問候了一遍。
吃飽喝足，林再有些等不及了，沒興趣再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把刷鍋刷碗的任務(wù)丟給陸老殘，拉著陸野進(jìn)了房間。
讓陸野盤腿坐在床上，林再坐在陸野的對面，雙手捏著陸野的手腕，仔細(xì)查看了一番，林再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如何？”陸野問道。
林再哼了一聲，道，“看來真的不行啊?？蓱z的娃……”確實可憐，好不容易不再癡癡傻傻了，卻要死在自己手里。
陸野倒是沒注意林再陰冷的表情，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訕笑道，“也沒什么可憐的，不能修真就不修真好了，做個普通人也挺好的。”
林再忍不住笑了，哪有世俗人不想修真的？他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心里一定已經(jīng)涼透了吧。想了想，林再笑著問道，“你真的覺得做普通人挺好？”
“還行吧?！标懸罢f道，“好好種地，再養(yǎng)幾只羊，攢些錢，翻蓋個新房。你每日里再去山上打點兒獵物，小日子大概還會很滋潤。將來咱們再生幾個孩子，也不要讓他們?nèi)バ拚?，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就行?！?p> “哈哈哈?！绷衷俳K于忍不住大笑起來，看著陸野，林再眼神中露出殘忍的笑意，“你是不是覺得那樣挺幸福的？”
陸野抬起頭來，看著林再，終于意識到林再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不對頭?！霸趺矗俊?p> 之前還溫柔如水的女孩兒，現(xiàn)在卻突然有些……有些猙獰起來了！這樣的突變，讓陸野十分意外。
“可惜啊……”林再嘿嘿一笑，“可惜你馬上就要死了。美好的暢想，再也無法實現(xiàn)了?！?p> 陸野擰著眉頭，一臉警惕的看著林再。
林再干咳了一聲，說道，“我覺得吧，讓一個人在臨死前覺得自己死了也挺好，絕對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所以呢，有些事情，我得告訴你。”
陸野依舊沉默著，沒有說話。他能感覺到林再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濃濃殺意，不知為何，這份殺意，他感覺極為熟悉。
林再繼續(xù)說道，“甘藍(lán)是你的妻子沒錯，不過早在你飛升之前，甘藍(lán)就已經(jīng)死在了魔域，死在了你最親愛的師兄之手。你飛升之際，偷襲你的，是你的師尊。哦，對了，當(dāng)時你的小情人云星上人是打算救你的。不過她被一個極為惡毒的家伙偷襲，身負(fù)重傷，幫不了你了。嗯，沒錯，那個極為惡毒的家伙，就是我的師尊魔天尊者。嘿嘿，妻子死了，又眾叛親離，還無法繼續(xù)修真去報仇，死了是不是也挺好的？”
聽起來好像是很凄慘，凄慘到了死了也是一種解脫的地步。可問題是……陸野失憶了，林再所描述的這種凄慘，陸野實在是無法深切體會。
嘴角抽搐了一下，陸野道，“好吧，既然要死了，那么……敢問尊駕是？”
“我？當(dāng)年在萬劍山上，葬劍碑旁，被你一劍斬殺的魔族，你還記得……哦，你想不起來了。當(dāng)時，你一定沒有想到，我會魔族的偃息之術(shù)，若非如此，我又豈能詐死逃生，更不可能聽到你跟甘藍(lán)求婚時酸的倒牙的情話了。一千年來，我苦心修行，終于得道?？上А笨上эw升失敗，又要從頭再來。林再哼了一聲，道：“記住殺你之人的名字！魔域，滅天尊者！林滅天是也！”
陸野怔怔的看著一臉獰笑的林再，忍不住說道，“好惡俗的名字?！?p> “呃……”林再實在是有些意外，她怎么也沒想到陸野臨死之際竟然還能說出這種惡心人的話來。哼了一聲，道，“死去！”說著，就抬起了手。
“等下！”陸野趕緊叫停。
“哦？還有什么遺言？”林再笑道，“本尊最喜歡聽別人的遺言了?！?p> “你看啊，聽你說來，咱倆的仇怨似乎挺深的?？蓡栴}是，你之前為什么把我……嗯，喚醒了呢？喚醒就喚醒吧，為何還要冒充我的妻子呢？”
“嘿，這種事，你就不用知道了?！绷衷僬f道，“臨死前特別想知道的一件事，卻到死都無法得知，是不是很痛苦？對了，你放心，你死之后，我會讓你那個啞巴老爹給你陪葬的，不用擔(dān)心他會有多傷心?！毖援叄衷僭僖淮闻e起了手掌。手掌雖小，蘊含的靈力，卻足以把陸野的腦袋拍個稀巴爛。
眼看著林再的纖纖玉手朝著自己的天靈蓋拍來，陸野恍惚間覺得，也許，這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