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當董翰林的吻落在臉上的時候,王惠文竟然有一種錯覺。自己置身于四月漫天的杏花雨中,身邊陪伴自己的是一生的愛人?;ㄏ阒校懊笆У匚亲约?。那是少年青澀的吻,莽撞得不得要領(lǐng)卻又真摯純潔得令人不忍拒絕。不知道是誰先主動?是誰先誘惑誰?
緊接著是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王惠文被董翰林重重按在墻上面,后背被凹凸的浮雕隔得生疼。董翰林把王惠文緊緊摟在懷里,不留一絲縫隙,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嵌入自己的骨肉里面一般。
雙手不自覺的攀附上董翰林厚實的肩膀,這個時候的王惠文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月光從低垂的喬其紗簾縫隙之中矮矮照進進來,清清涼涼的光華鋪滿屋子各處,周遭的一切都蒙上薄霜一般透著青瓷的顏色。王惠文淺淺的呼吸聲拂過耳畔,董翰林的嘴唇悄悄向上彎起。手肘支起半個身子,側(cè)過頭仔細端詳王惠文姣好的睡顏。
幾縷汗?jié)竦念^發(fā)粘在玉色光潔的額頭上,鴉翅一般漆黑的睫毛輕輕闔動。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筆直的眉微微蹙著。抬起手慢慢撥開擋在王惠文眼前的亂發(fā),微濕冰涼的觸覺自指尖傳來,動作輕柔之中帶著小心翼翼的疼愛,彷佛眼前的一切是一個稍稍用力就會驚破的夢境。
這個夢讓董翰林等很久,也等得很苦。董翰林感謝上蒼,輪回沒有改變王惠文的容顏,就連睡夢之中略帶苦澀的恬靜也是當年的樣子,她就是水魅。
左側(cè)腰際上橫亙著的褐色胎記,刀疤的形狀。猙獰而參差的傷口,分明看得出是殘刃留下的傷痕,這就是自己前世欠下的債。水魅近乎乞求的話語猶在耳邊:“你有沒有把朕視為你的愛人?你有沒有哪怕一點點愛過朕?”和利刃一樣鋒利絕情的就是自己的話語:“沒有,一次也沒有。”一同刺入水魅的身體還有自己的心,哀莫大于心死。
那個胎記,和董翰林右肩上面的胎記一樣,是他們留給彼此的信物。王惠文終于回來,又一次回到自己的身邊。董翰林從沒有像這一刻這么感謝世間的神靈,感謝他們讓王惠文又一次回到自己的身邊,感謝命運讓自己有再一次補償王惠文的機會。淚水悄無聲息的滴在前世自己留給水魅的傷口上面,不由自主低下頭用嘴唇碰觸那個記憶的烙印。他恨不得把王惠文整個人都吞下去,讓王惠文融入自己的骨血,這樣王惠文就再也無法離開自己。
因為幸福來得太猝不及防、來得太快,實在是太不真實,董翰林真的害怕睜開眼睛就會失去一切。
董翰林不禁憐愛把王惠文環(huán)入懷里,下巴蹭著她微燙的額頭,一股歉意油然而生:“陛下,我愛你?!痹谕趸菸牡囟吥剜鲞@句話。直到這個時候,董翰林的心才放下來,等到許久王惠文的身影就躺在自己的懷里,原來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境。王惠文似乎沒有什么反應,董翰林從現(xiàn)在開始,每一天自己都會對王惠文說“我愛你”,直到她聽膩為止。
當一切收拾停當,天色已經(jīng)微微泛白,董翰林用嘴唇試一下王惠文額頭的溫度,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了。想到昨晚兩人之間的種種,董翰林只覺得耳根開始慢慢的發(fā)熱,隨即就像初嘗禁果的毛頭小子一般傻傻笑起來。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響起,不忍驚擾王惠文的清夢。董翰林在王惠文面頰上面印下一吻,才依依不舍轉(zhuǎn)身去陽臺上面接電話。電話那頭的金正中定然掛著狐貍一般的笑容:“你的司機沒有接到你,侍從也撲空,昨晚跑到哪里逍遙去?還是又得什么寶貝,一個人獨占著?”董翰林的嘴角再一次不自覺向上勾起弧度,眼光隨之飄向重紗幔帳之中熟睡的王惠文。
現(xiàn)在董翰林最想做的,就是繼續(xù)擁著王惠文沉沉睡去或者靜靜守在她的身邊,凝視自己思念幾世的容顏:“確實是一件寶貝,而且是無價之寶,找我有什么事?”金正中的長嘆似一陣氤氳的霧氣,透著不祥的陰霾緩緩攏過來。他的聲音有不能掩飾的疲倦,看來是一夜未睡。
“南美那邊要咱們盡快出貨,眼下的形勢不容樂觀。昨晚那幾個老家伙的電話直接就打到我這里興師問罪,看來他們是早就商量好。如果現(xiàn)在走貨必然要借道MXG國,而M國這邊……”遠處天地交接的地方已然顯出暗淡的金紅色,鴿灰色的云彩大朵大朵的壓在上面。仿佛鍍一層金的鉛塊懸在頭頂,岌岌可危隨時可能壓下來,沒有來由令人氣悶。
原本平靜恬淡的心緒一下子被攪亂,董翰林指尖的打火機開始翻轉(zhuǎn),這是每次做決定之前的習慣,他下頜的肌肉開始收緊:“你先穩(wěn)住他們,我們盡快趕回西雅圖,等到了那邊就……計劃恐怕要提前?!本退銢]有見面,金正中還是感覺到那股騰騰的煞氣,莫名的異樣襲來。
放下電話,金正中不禁開始懷疑,這個到底是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凡事喜怒不形于色的董翰林?長長的嗟嘆又一次從嘴邊溜出,敏銳的預感告訴金正中,這次的麻煩非同小可。董翰林回頭看到王惠文翻身碰落身上的薄毯,躡手躡腳走過去重新給她蓋上。靜靜看許久,又仔細掖好被角嗎,才放心取出枕邊的香煙折回陽臺。
濃烈的麝香混著微辛的煙草,肆意在口里面散開。隨即順著鼻腔躥上額頭,火上的辛辣也開始在肺里面充溢。“BlackMoon”是煙草和古柯葉混合的產(chǎn)物,介乎于大麻和香煙之間,這是董翰林的最愛。以前沒有找到水魅的時候,總是借助這個東西產(chǎn)生的幻覺,回憶過去的美好?,F(xiàn)在王惠文已經(jīng)回來,自己必須要戒掉。
同時一并戒掉,今生屬于自己29年的過去。董翰林要為王惠文的未來,尋求一個安穩(wěn)的打算。王惠文是律師,注定要生活在上流社會。董翰林不允許自己不光彩的背景玷污王惠文,所以他必然要和曾經(jīng)的一切徹底了斷。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交給金正中,他一直都是比自己冷靜、決斷。
只有把這一大家子交到金正中的手里面,董翰林覺得自己和王惠文穩(wěn)妥的未來才有保障。這次回去,董翰林打算替金正中掃清一切障礙,把嘉盛集團完整、干凈地交給金正中。以后的事情,董翰林還沒有來得及細想。不管怎么樣,董翰林已經(jīng)跟定王惠文,哪怕是做她的秘書、助手、司機。
以董翰林的學歷,要在王惠文身邊找打雜的工作絕對不是一件難事。不然就直接逼王惠文和自己退休,反正手里面的積蓄兩輩子也花不完。董翰林會帶著王惠文一起周游世界,原本水魅不止一次憧憬過平常百姓的日子,干脆就回Z國定居。水魅那個在草原馳騁的夢還沒有實現(xiàn),也許在D國BFLY市鄉(xiāng)間買牧場,在那里田園牧歌、逍遙自在。
一想到這些,董翰林又一次不自覺笑起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自己都不是一個愛笑得人。但是在這短短的一天一夜,自己開懷而笑的次數(shù)足足抵得過過去的二十幾年。悉悉索索的響聲從后面?zhèn)鱽?,循聲望去晨風掀起如云堆砌的幔帳,王惠文已經(jīng)不在??沼嗟能跋銖陌准喛p隙之中飄散開來,董翰林急忙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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