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校慶
說來也巧合,入學第二年就碰上c大70周年校慶,也不免周圍的同學茶余飯后都笑稱“生而逢時”,世間事物不外乎人為,以及巧合,人為顧名思義刻意,但說到巧合便也是緣分,這緣分可以是男生女生月黑風高下的看對眼,也可以是這“生而逢時”。
自然這么好的日子個人角色也是千差萬別,雖然大家討論的熱乎,本著學校一分子的名頭踴躍報名系里的活動,但也有像林似錦這般恬而知恥的。
很多年前,幼年的林似錦偶爾在仲夏的傍晚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門口,看看來往的行人,撐著脖子,一坐就是一天。
那個時候還沒有住商品房,20年前的中城還四處串聯(lián)著胡同,把一個個方形的四合院連在一起,也把那時候的人連在一起,每天幼年林似錦光覺得看馬路上來往的人就足夠有意思。雖然那時候年齡尚小,分不清這個’有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這樣的日子多了,連隔壁院子里的人也大都知道那四四方方的院落里坐著個小姑娘,大多數(shù)時候就這么坐一天,等著爸爸媽媽下班。
林似錦家的院子是離的馬路最近的一個四合院,通過狹窄的小道,一直蜿蜒到大馬路,眼睛稍一張望,就能看到那時候已經(jīng)林立的繁華,像個蒙了面紗的美麗女子,只瞧見那朦朧色相,還有那遠山眉黛。
事情是這樣發(fā)生的。
那天傍晚幼年的林似錦一如往常,在數(shù)到天邊云彩有十四種顏色后正準備看的遠一點去看看是否天邊能夠出現(xiàn)第十五種色彩,在林似錦眼里,這些漂亮的顏色好像隔壁笑笑的小裙子,她每天都能穿不同顏色的小裙子上課放學,今天是粉色,明天又是綠色,大后天再是明黃色,配上笑笑肉肉的小圓臉,真的不能再好看了。
數(shù)的遠了,就看到更遠的地方,盡頭的一棵開了花的合歡樹下圍著一圈人,一個穿著小襯衫,西裝短褲的小男生正用力踢著抓在他腳踝的手。
幼年林似錦有些怔愣,小嘴微張,說不出話。
腳踝上的手又黑還干瘦,根本就像媽媽做的雞爪子嘛。林似錦這么想著。
“啪”是皮肉相觸發(fā)出的清脆聲。
林似錦隔的遠,但還是聽到了三分,下意識的肩頭瑟縮,大眼睛里透著慌張。
這舉動正巧落入買好菜回來的二大爺眼里,老人柱著拐杖,那沉木的拐杖一下一下敲在年久略顯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咔噠,咔噠”聲聲敲進了人的心頭。
“阿錦啊,別看了,跟二爺爺回家好不好呀?!崩先顺粤Φ膹澲幌伦訐踝×肆炙棋\的視線,孩子還有些怔忪,整個人木木的。她年紀尚小,說不出來。
她指指胸口,瞳仁里透著不解。
“二爺爺,阿錦心口悶悶的。”孩子天真的仰頭,最是清澈的目光印著天邊的霞光。
“我們阿錦是好孩子,以后要記得,碰到穿衣服特別漂亮的人我們就躲的遠遠的。他們和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老人說完輕輕笑著,用粗糲又年邁的指關節(jié)一點小阿錦的鼻子,像是叮囑。
“我們要知道自己的份量在哪里?!?p> 孩子懵懂,拎著小板凳直直的站著。
夕陽余暉下,老舊發(fā)黃的大門斑駁,輕輕一碰,就會“咯吱咯吱”很久。
老人佝僂著身子,拉著小阿錦的手一步一緩的回了院子。
開學已經(jīng)兩周了,大家度過剛開始的適應期之后,都很快的調整狀態(tài)進入學習,參加活動。林似錦被宿舍的幾個姑娘拖出來商討系里這次出什么節(jié)目,說是’商討’,不過就是湊人數(shù)而已,林似錦一直都不太熱衷這些事情,久而久之,大家也只以為她性格內向,沒有刻意忽略,但總是不經(jīng)意的又忘記了。
“要不我們系里出個舞臺劇,像什么經(jīng)典的灰姑娘啊或者朱麗葉與羅密歐?!遍L桌遠處的一個高個子的姑娘這么提議到。
“不行,太落俗套了,好歹也要排個四小天鵝或者柴可夫斯基的名曲啊,這樣才顯得我們外文系有檔次?!?p> 這邊說話的是林似錦同宿舍的張雪迎。她的個頭也不矮,勝在皮膚白凈,自小當慣了班干部的人通常都比較愛發(fā)言。這是她自己新生報到的時候說的。
一有人挑頭,接下來的討論會就會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樣,真真是什么妖魔鬼怪的點子都有人提。20來歲的孩子正是年華里最富精力的一段時光,這樣的精力大概也體現(xiàn)在高分貝上吧,一浪高過一浪。
林似錦被吵的有些頭疼,偷偷躲出來透了口氣。
大概是半個月前的一次大雨,往后接連的好日子,連林似錦這種平時喜怒變化不大的人也覺得身體多巴胺激素分泌旺盛,心情一直不錯。
林似錦看了下表,才兩點。抬頭看了看天,不早不晚,天色藍的剛剛好。
她始終記得,小時候那件事之后,往常只被人說癡傻的林似錦,往后更是添了’膽小’的名頭。
她不傻,只是不爭不搶,很多人生來就是要像呂布周瑜一樣三國時代的英雄人物,生殺予奪;哪怕做個畜生也能如胯下赤兔一般名號響當當,萬代千秋。而更多的人卻是像林似錦一樣的小人物,或許哪里都不出眾,但是生而善良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