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對世間尋常以外之物有興趣。
在從那位上仙云中君手中獲得太上經(jīng)之后,便對屬于上仙的世界心生向往。
但見著真正修煉之人還是第一次。
中年人說自己是修道者。
起初方士心里還有些不信,但見到對方背后長劍在一聲令下出鞘,并且懸浮在對方身側(cè)的時候,便再無任何想法。
定是一位高人無疑!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
當問及修道者是否當真手段通天之時,卻被告知……
“修道之人與凡人并無不同,無非掌握一兩種神通手段,但飛天遁地,那卻是不可能的,若當真有如此手段,可就是真正的仙人了。”喚作守仁的中年修道者輕笑,顯得與普通人并沒有多少不同,此時再看此人,卻更像是隔壁寸頭的鐵匠那種感覺。
雖然不親切,但也絕非那等眾人避退的人物。
“兄弟不像是普通人,這亡者之音也并非路過凡人便能輕易聽見,不知……“
“高人說笑了,在下不過一讀書人,又哪里來的不同尋常。”
方士輕笑,雖然不知道對方說的是恭維話還是實話,但此言落在方士心里,多少有些歡喜。
正這般聊著,卻忽聞對方輕噫一聲。
下一刻便已經(jīng)一只手搭在方士肩膀。
那雙眼睛里的厲芒本已收斂,此時卻再次顯露出來。
讓方士后脊發(fā)涼。
“這個……高人在看什么呢?”他想要掙脫對方的手,卻發(fā)現(xiàn)根本使不上力氣。
“兄弟,我看你身上氣息有些紊亂……這些日子怕是糟了妖邪不成?”
“高人說的是,的確如此……”
聽見對方如此一說,方士也便將這些日子經(jīng)歷的事情大部分都說了出來。
站在面前的是真正的高人,擁有驅(qū)妖退魔的手段。
只是……
也不知是為何,總覺得對方有些怪異。
便沒有將所有盡數(shù)說出來。
只說每日會覺得疲乏,并未將自己會吐納之法托出。
期間中年修道者輕嘆,“兄弟還是莫要以高人稱呼我,不過是蓬萊外派的弟子,因完成不了任務(wù)無法回歸,便留在了此地……若是不嫌棄的話,便稱呼我一聲道長,守仁道長……如何?”
“那便……守仁道長?”
“不錯!”對方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容。
待說完后,那中年修道者眉頭微蹙。
繞著方士轉(zhuǎn)了兩圈。
卻是猛地對著一處地方怒喝。
“何方妖孽,還不速速現(xiàn)出原形!”
便見他身側(cè)懸浮著的長劍徒然化作金色流光,在手指指著的方向猛地急射而去。
一陣轟鳴聲響徹荒原。
雪地某處炸裂,煙塵四散。
方士心中更加驚異,卻被那守仁道長展露的這一手段嚇得不輕,兩腿略微有些哆嗦。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地明白過來,所謂仙家手段究竟有多么強大。
一個自稱僅僅修道之人的守仁道長便有如此偉力,若是那位已經(jīng)成仙的云中君,怕是翻手間天地云雨變幻了。
便聽那守仁道長淡淡地說道。
“兄弟怕是被妖魅纏上,若非碰上有些手段的修道之人,怕是過些時日便被吸干了渾身精氣,少說幾日便要身死,當真是千鈞一發(fā)?!?p> “果真是妖邪?”
“不錯!便是那妖邪……”
“若非遇上了道長,怕是當真要……”
“放心,如今兄弟你性命無礙,觀你頭生紫氣,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器?!?p> 方士心中卻有些狐疑。
此妖邪真就要了自己性命不成?
正這般心里想著,煙塵散去,卻是見著那處地方不知何時竟是顯現(xiàn)出一道身形。
便是一直在自己身側(cè)的守仁道長袖袍一揮,霎時風(fēng)起。
將其余塵土揮散。
正見那身影全貌。
只是方士在見到那身影的瞬間,面容卻是猛地一僵。
那身影他自然是認識的。
距離上次相識也不過是數(shù)月之前。
依稀白裙粉衣,單薄的穿著與雪地格格不入。
精致的臉上,此時卻滿是怒容。
是一個少女,十一二歲的模樣。
“這位道長怕是過線了吧,就算是你們蓬萊的那幾位謫仙人都不敢對我出手,而今你一個區(qū)區(qū)弟子也配?”
“哦?卻不知從何說起?!笔厝实篱L并沒有繼續(xù)出手,在逼出少女身形后,那把飛劍便回到了他身后劍鞘之中,“我可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做出那等傷天害理之事,便有我等修道之人誅之!”
“做了什么事情暫且不提,我可是青山后裔,你也敢不成!”
“青山后裔?”
聽到這四個字,那守仁道長卻是沉吟許久。
就在方士覺得氣氛變得異常尷尬的時候,卻忽聞那守仁道長冷笑一聲。
“青山后裔……那又如何,這位兄弟又是哪里得罪于你,非得做出此等傷人之事!”
“我沒有!我……”
少女正不知應(yīng)說些什么,卻是一直杵在邊上的方士輕咳一聲。
他對著守仁道長抱拳一拜。
干笑一聲。
“那個……守仁道長,此間……或許是有些誤會,這小姑娘我認識,是熟人?!?p> “哦?兄弟與這妖邪相識?”
說話間,那守仁道長的語氣卻是驀地冷了下來。
讓方士覺得四周空氣變得凝滯。
仿佛只消他繼續(xù)說錯一句話,便會被對方飛劍斬下。
但又念及對方說過的話,應(yīng)當也不是那等喜怒無常之輩,便再次抱拳解釋道。
“這小姑娘幾個月前與我分開,也不知是何時跟著的……雖然不知道如何與道長解釋,不過確實是在下的熟人,還請道長高抬貴手……”
“哼,好一個高抬貴手,方才我這一擊她可是毫發(fā)無傷!不過既然是青山后裔……也罷?!痹俅螌⒁暰€落在方士的身上,深沉地看了一眼,卻輕嘆一聲,“切莫與她糾纏太深,雖是青山后裔,但有她在難免會招惹其余妖邪,她不傷人,不代表……”
“這位道長若是再繼續(xù)說下去,便叫你領(lǐng)教一番青山術(shù)法如何?”
“咳咳……兄弟,山高水遠,后會有期。”
“守仁道長……”
話未說到一半,卻被少女開口打斷了。
那守仁道長還想繼續(xù)說更多,終于是沒有再說下去。
朝著方士抱拳回禮。
便載著一片雪霧,漸漸地走遠了。
方士本想叫住守仁道長,可對方走的飛快,迅速不見了蹤影。
就算是高人,也不過行走在地上,并沒有騰云駕霧的手段,方士不禁如此想著。
再次將視線落在那少女的身上,卻果真如守仁道長所言。
少女毫發(fā)無傷,只是身形漸漸變得虛幻,最終……竟是完全消失了。
在方士發(fā)呆之際,卻驀地聽見身后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方兄可是在尋我?”
“小白姑娘,又見面了。”
方士轉(zhuǎn)身,正見熟悉的身影。
小白臉上的笑容依舊,粉雕玉琢煞是可愛。
再觀方士臉上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這小姑娘便是每日早晨將他整得疲乏不堪的禍首,如今想來,怕是從初次見面開始便每日經(jīng)受他的折磨。
“卻不知小白姑娘……為何跟著在下到了這里?”
“自然是為了與你做一筆交易,方兄可是在尋找續(xù)命之法?”
“莫非小白姑娘有那種秘法?”
方士心中大為驚喜,甚至覺得此前經(jīng)受的任何折磨都變得無所謂了。
只要得到續(xù)命之法,就算舍棄再多都是值得。
方士如此想著。
但少女只是搖頭。
“我本就壽命悠久,要那種秘法作甚!”
“那姑娘……”
“我知道哪里有續(xù)命之法,雖然有些只是傳說,但若你愿意去尋找,我便陪著你一起去,如何?有我?guī)贩叫直銢]有什么擔心的了。”
“卻不知在下需要付出什么?”方士心中迅速冷靜了下來,若只是知道續(xù)命之法的所在之處,雖然希望依舊有些渺茫,但也勝過漫無目的地尋找,而且這小姑娘也會一直跟著他,按道理沒可能尋不到。
但他又要付出什么呢?
少女是妖邪,雖然方士并沒有從對方口中得到證實,少女也未曾將話說明白。
事實卻是如此。
自古傳說妖邪喜食人肉,又傳聞善奴役凡人。
卻是不知……
“我要的只有一樣?xùn)|西?!鄙倥畠裳畚⒉[,注視著方士,“要你每日吐納所得紫氣的一半,若是陰雨天氣自然不會強求,如何?”
“小白姑娘既是妖……咳咳,既然不同尋常,又緣何要在下吐納所得紫氣?”方士心中后怕,本就心中想著此事,方才又是差點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但面前少女卻驀地身上氣息一變。
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仿佛站在面前的人已經(jīng)消失。
“方兄說得不錯,我可是妖物,想要什么東西還得經(jīng)過你同意不成?”
“小……小白姑娘……”
“所以說你們凡人就是不經(jīng)嚇,就這點能耐不成?”對方身上氣息散去,臉上露出不屑。
而方士已經(jīng)驚出了冷汗。
這少女他看不透。
“因為是妖物,自然無法直接汲取這天地間的紫氣,你們?nèi)祟愑^摩強大妖物吞吐云霞悟出的吐納之術(shù),并不適合所有生靈?!鄙倥绱私忉?,瞬間變作平常模樣,“至于為何尋你嘛……方才那小道士的樣子想必你也瞧見,他是如何對待我的,這世間絕大多數(shù)的修道人便是如何對待我等妖物。”
“原來如此……”
方士原先心中還有疑慮,若無法直接汲取紫氣,那為何不如尋一個會吐納之法的修道人合作一番。
如今看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也虧方士是一介凡人,若是如那守仁道長一般,或許少女也不會找上門來。
“怎么樣,不知方兄答應(yīng)了否?”
“便依了小白姑娘所言?!?p> 兩人握手,便算是談妥了各自條件。
方士予少女每日紫氣,而少女則提供方士續(xù)命之法的所在。
至于提及那青山是何處,青山后裔又是什么。
少女卻絕口不提。
守仁道長在聽了那四個字后竟會罷手,也是讓方士產(chǎn)生了興趣。
“不該打聽的事情就別亂問,小心禍從口出!”
少女走在前邊,冷聲提點。
“小白姑娘,不知我們接下來去何處?若是可以在下想去青州……”
“先等會兒,看見那座城了沒?咱們?nèi)バ菹⒁粫海 ?p> 指著風(fēng)雪中黑色城池的輪廓,方士隱約覺得不安。
“那不是有鬼嗎……”
“有我在怕什么,大不了真有危險帶著你一起溜!”
方士還想說動對方離開此處,卻不經(jīng)意間與少女雙目對視。
便覺一陣眩暈的感覺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少女沒入風(fēng)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