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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探

第三十六章 另有隱情

閨探 念碑 3030 2018-01-30 23:39:43

  清早循著藥湯和米粥氤氳纏繞的香氣,諸允爅同岳無衣熟門熟路地翻墻過來,正見著楊不留急匆匆地濾了藥渣,抬眼瞥見墻頭上一躍而下的兩個人,手上略有偏差,滾燙的藥湯便砸在碗邊,濺到姑娘白皙的手背之上。

  楊不留微微抿了抿唇,由著那一小塊兒皮膚泛得通紅。

  諸允爅瞥見楊不留紅彤彤的手背駭了一跳。這丫頭天生手涼,一雙手總是慘白的,沾了熱湯登時紅的嚇人。他上手接過藥壺藥碗,催著她尋些藥脂藥膏甚么的抹上,免得好端端一雙細嫩的手上留下別的傷痕。

  “你急什么?”

  “清早侯子過來傳話,說楊柳河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浮尸,老江雖然趕了過去,可他原本打算今日出城回老家的,等會兒我得去替他?!?p>  楊不留拖來木箱,邊說話邊從箱子里挑了個小瓶子出來,大致的擦了擦藥,轉(zhuǎn)而甩著手檢查箱中藥瓶刀針,翻出銀針盒的時候慣例打開一瞧,卻驚訝發(fā)覺其中兩支銀針隱隱泛著青黑,似是沾了什么毒物的情狀。

  諸允爅濾完藥渣,抬頭便見楊不留捏著兩根銀針盯得都快斗雞眼。

  “看什么呢?”

  “銀針好像沾過什么……”楊不留沉思半晌,朝著藥鋪前堂喊了一嗓子,“師父,你幫我收拾藥箱了啊?”

  言歸寧拎著還還未睡醒閡著眼皮的宋來音,掀起布簾不明所以道:“我?guī)湍惆丫拼缀退幹顫M了,怎么了?”

  “沒動過銀針?最近沒琢磨著配什么稀奇古怪的藥?是不是又偷拿銀針試藥去了?”

  “嘖?!毖詺w寧咋舌,拎著小丫頭踱至諸允爅身旁接過藥碗,嗅了嗅味道,分給宋來音一碗自己端著一碗,吹了幾口便一氣灌下,末了用袖口抹了把嘴,“銀針沾了什么東西?——喲呵,這是有毒啊。”

  言歸寧瞥了一眼,自動自覺地拎著宋來音后退了半步,“我可沒動你銀針筒啊。”

  楊不留撇嘴,輕聲一笑,低頭看見宋來音也爽快地喝了藥,緊接著在懷里摸了摸,抬頭拉扯著諸允爅的袖子說道:“豬哥哥,桂花糕吃光了。”

  諸允爅由著小丫頭拉扯著他搖來晃去,一不小心掛到了藥壺的壺柄,壺里殘留的藥湯和渣滓晃晃蕩蕩的被掀翻在地。

  余光所見,楊不留登時想起那日無意撞翻過銀針筒,當時不甚在意,此刻細想,正想起其中兩枚銀針,散落沾染過梁夫人的尸體。

  “毒!梁夫人被下過毒!”

  楊不留這一聲叫嚷驚得偷嘗蒸餅的岳無衣一跳,手里的半塊兒糕餅“噗通”落進翻滾的米粥里。

  好在沒人注意。岳無衣偷偷撈起糕餅,就著米湯將糕餅塞進肚子里。

  諸允爅微微蹙眉,“下毒是怎么回事兒?”

  楊不留略一平復,解釋道:“殿下可記得昨日我說在梁家屋后發(fā)現(xiàn)過大量的砒霜?原本是要去周遭藥鋪查問的,結果撞見蘇生,反倒將這事情忘在腦后了……”

  諸允爅目送言歸寧抱著宋來音離開,轉(zhuǎn)而問道:“你的意思是,懷疑這砒霜是梁則買的?”

  “沒錯。”楊不留點頭,若有所思道:“若是梁則買入砒霜是因積怨已久意圖殺人,那他何必多此一舉,直接暴露心思身份?”

  “除非……”

  “除非持刀行兇的人,根本不是他?!?p>  “那難道是……蘇生?”

  楊不留微蹙眉間,“這么說,他閉口不提想要隱瞞的,并非是為了梁則,而是為了他自己?”

  諸允爅目光與之相觸,長嘆一聲:“看來,得去拜訪一下蘇紅了?!?p>  廣寧府衙堂內(nèi)肅正無聲,府衙門外卻是喧雜沸騰。

  趙謙來身著官服端坐大堂正中,須發(fā)妥帖光亮,管帽端正,頭頂高懸匾額,上書四字——“明鏡高懸”。

  側(cè)旁書吏懸筆待落,堂下宋錚同公差衙役嚴肅立于兩旁,手持笞杖,如鷹而視。

  梁秀才垂眸立在地,雖是認領罪責,面色卻沉靜,并無膽怯波瀾,反倒是一旁需要開口指證的蘇生,開口便是支支吾吾,說到最后,竟把聲音都吞進了肚子里,堅決不肯將目睹梁則殺人的罪行,吐露出聲。

  趙謙來手中氣拍聲響,驚得蘇生“噗通”一聲跪落在地。

  宋錚被他這叮叮咣咣敲了許多聲的方木塊兒震得耳朵疼,便撓了撓鬢角,轉(zhuǎn)身討了趙謙來的允準,對著跪伏在地的蘇生喊問道:“說!那日你去到梁家,究竟看見了什么?”

  蘇生囁嚅,默不作聲。

  梁則仍舊垂眸,卻猛地咳了幾聲引來眾人注意,抬手執(zhí)禮,手腕上的鐐銬相碰,發(fā)出刺耳尖銳的聲響。

  “知府大人,宋捕頭。蘇生向來膽怯,公堂之上難免驚懼不敢多言。當日蘇生撞見鮮血遍地的慘狀,嚇得跌落在地,是學生懇請他相助隱瞞事情的真相……”

  “可你讓他幫忙反不如不幫。”宋錚厲喝道,“我再問你,兇器和現(xiàn)場遺失的金銀細軟藏在何處?”

  問及兇器財物,梁則立即緘口,任憑宋錚再三威脅欲要動刑也不吭聲。

  宋錚急得抄著棍子,倒是端坐堂上的趙謙來揮袖,正色言道:“梁則殺人罪行已認,畫押報囚,擇日行刑吧。”

  “等等!”

  堂外忽傳一聲高喝,圍觀人群中擠進來一艷一素兩位姑娘,一人背著木箱,一人拎著包袱,疾步趕至堂前,俯首行禮。

  “知府大人,案情有變,還望再聽詳情。”

  楊不留這廂跟趙謙來陳述案情,那廂蘇生和梁則望見來人,皆是震驚。

  蘇生跪在地上,抬頭望向靜立一旁,眼中已蓄滿淚水的女子,輕聲道:“姐姐?!?p>  蘇紅倏然落淚,哽咽道:“青兒。認錯吧,姐姐陪著你?!?p>  楊不留將藥箱中變色的銀針與蘇紅手中的包袱一同展開,擺在了大堂之上。

  “血衣、匕首、遺失的金銀細軟,皆藏在蘇紅家中灶臺之內(nèi),現(xiàn)已悉數(shù)找到,還望知府大人輕點。”

  趙謙來眼皮都懶得抬,只動了動手指,讓宋錚過去查看。

  宋錚幾步上前,看見這一件件證物傻了眼,“師妹,這……你怎么找到的?”

  “不是我找到的?!睏畈涣趱局?,搖了搖頭,“是蘇姑娘交給我的……蘇公子,你還不說實話嗎?”

  蘇半青之前同楊不留所言半數(shù)為真。梁夫人同男子珠胎暗結不假,梁則欲要和離亦不假,只不過那日說要回家取些衣物的不是梁則一人,而是旁有蘇生陪同,二人一齊到的梁家。

  蘇生因前些時日與梁夫人起過爭執(zhí),并未進到院內(nèi),聽見屋內(nèi)梁則與夫人岳母大聲爭吵方才進門。推門卻見梁夫人手持匕首,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蘇半青沉聲道:“梁兄當時催我離開,莫要再與夫人動氣,誰知梁夫人竟……竟再三的辱罵姐姐和我,折辱姐姐的名聲!”

  事情緣由便在寄北亭旁的那次喝酒吟詩。小小酒宴是由蘇紅一手操持,梁則飲酒飲得通體舒暢,回到家中自然免不了念叨幾句蘇紅的溫柔和學識。梁夫人打聽得知蘇紅身世,而后便登門造訪,破口大罵,說那蘇生跟蘇紅皆是狐媚子投生,下作賤卑,姐弟二人勾得他夫君沒了魂。

  蘇紅淚流滿面,“青兒飽讀詩書,平日恪守禮節(jié)從不苛責旁人,唯獨聽不得旁人說起我這個不爭氣的姐姐。梁夫人一時言語相逼,他竟……竟真的動起了殺人的心思。我看見他渾身是血的跑回家,手里拿著裝了金銀錢財和匕首的包袱,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梁公子交代他的話……”

  蘇半青抱頭伏地,“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按照梁兄所言行事。回家換了衣裳藏起包袱,轉(zhuǎn)而叮囑姐姐讓她咬定我許久未曾歸家,又囑托她兩炷香后跑去醫(yī)館請個大夫,這才折返回去,又從梁家直接朝著官府跑去?!?p>  宋錚擰眉,“所以梁秀才身上的傷情、預先確定的說辭,都是梁則刻意展露的紕漏,為的就是……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是嗎?梁則,你這是為何?”

  梁則淡漠的抬眼,長嘆一口氣。

  “楊姑娘應該知道,在下的夫人身中微毒。假以時日,她本該死在我手中,既然如此,又何必牽扯半青進來呢?”

  蘇生詫異,瞪圓了紅腫的雙眼,“梁兄……”

  “同窗十余年,我知你性情,知你情意,更知你待姐姐感情深厚。梁則困擾時你們姐弟二人待我如親,可本應與我同脈的家人卻將我視如廢物,壞我尊嚴!……當時的情況,我如何能坐視不管!你明明才下定決心要參與鄉(xiāng)試,想要帶姐姐脫離水火……怎么能……怎么能就這么毀了呢……?”

  楊不留一瞬不瞬地望向梁則,“既然不想毀了他,為何不攔著他?”

  “是那女人先動的刀!我身上最初兩道傷口,是那女人劃的!”梁則抬眼,怒目言道:“敢問姑娘,若是有人在你心上壓了數(shù)年的重石,還要在你心尖上刺上一刀,你是想她活,還是想她死?”

  氣拍一聲震肝膽,自此鄭、梁兩家兇案落墨收筆,只余尋常百姓家茶余飯后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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