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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探

第六十四章 繡樓疑云

閨探 念碑 2674 2018-04-23 20:21:37

  繡樓之上四處蒙著粗麻白布,顏色孤寂刺眼,不由得讓人心底一顫。

  宋錚一馬當(dāng)先沖上樓梯,站在樓梯口處卻愣了一下,回身越過低頭走路的張老夫人,遞給溫如珂一個略微復(fù)雜的眼神。

  除了白布和床柜,屋子里幾乎空無余物。

  繡樓院中剛被翻掉種過的花草,門口還被欲蓋彌彰地撒了“灰塵”,屋子里卻是空的——顯然是被刻意清理過。

  溫如珂微微斂眉,他看向垂眸不語默默落淚的張老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

  宋錚湊過來,胳膊肘正好搭在溫如珂的肩膀上,半掩著唇,佯裝耳語卻并未低聲,“該不會……是張老夫人看見張老板帶涵翠樓的姑娘回家,妒火中燒,一怒之下,把人殺了,然后毀尸滅跡……”

  溫如珂并不介意宋錚搭著他的手臂,他斜睨了宋錚一眼,笑著搖頭,“張老夫人行動緩慢,方才從廚房附近經(jīng)過時,我看到正在煎藥,雖然聞不出是什么,但看那幾個藥爐,應(yīng)該是吃藥吃了有些日子了——以老夫人目前的身體狀況,讓她殺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不過……這屋子應(yīng)該是您找人收拾的吧?雖然門口故弄玄虛地撒了些土,可屋子里并沒有久無人居住的霉味兒,應(yīng)該是剛清理沒幾天……我說的對嗎?老夫人?”

  張老夫人仍舊垂眸,“這位大人,說話要講證據(jù)?!?p>  “家中丫鬟小廝這么多,您猜會不會有一個貪生怕死害怕受刑拷打的下人,說起院子里為什么剛松過土,屋子里為什么蒙著白布?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前提是刑訊之后也得有命花不是?!?p>  溫如珂淡淡一笑,“既然您主動提出跟我們上樓,想必是下定決心說些什么的,對嗎?”

  張老夫人渾身一顫,嘴唇微微發(fā)抖,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知道你們是來查那個青樓里的丫鬟的案子,但我只是叫人打過她,人不是我殺的……”

  溫如珂咄咄問道:“那為何還要清理繡樓欲蓋彌彰?”

  “……”張老夫人一時哽住,抽噎半晌,方才吐露實情。

  “因為當(dāng)時我并不知老爺會遇到險情,收拾繡樓,是為了替他消弭罪過。”

  溫如珂聞言,聳了聳肩膀,抬眼看向腦子還在轉(zhuǎn)著張老夫人這句話的宋錚,后者怔了片刻,忽而恍然,厲喝一聲:“張氏!”

  張老夫人并未受到驚嚇,不卑不亢地緩緩跪下,“民婦在?!?p>  “還不快將張風(fēng)鳴殺人之事悉數(shù)招來!”

  張老板家大業(yè)大,在廣寧府口碑甚佳,家中雖只有一子,可張風(fēng)鳴卻從未填房再娶,對家中夫人相敬如賓,除了三年前解除婚約,緊接著與兒子張永言分家一事鬧得沸揚(yáng),似乎再無其他落人口實的作為。

  可事實上,張風(fēng)鳴所有的不堪入目,都被他藏在這座小小的繡樓之中。

  張老夫人年輕時被瞞了十余年,甚至不知就在自己苦于十月懷胎之時,這座小小的繡樓里還在夜夜笙歌。

  直到十年前一個雨夜,一位懷抱嬰孩的女子上門用孩子換了三百兩銀子,張老夫人一路尾隨藏在假山石中,親眼見張風(fēng)鳴把那孩子溺死在繡樓后的小小水井中,她才明白,這個并不與她時常同床共枕的爽利商人,原來是這般令人心驚膽戰(zhàn)。

  張老夫人沉聲,說話哽咽,卻并未流淚,只覺得發(fā)自心底的苦,“他威脅我如果敢把看見的事說出去,就要了我和言兒的命……我只能妥協(xié),而后托人訂做了那個佛龕,敬香超度那些夭亡的孩子?!?p>  溫如珂心頭一緊,“您說……那些?”

  張老夫人點點頭,“生下來的孩子只有那一個,其余的都是他逼著那些姑娘喝藥拿掉了。”

  宋錚抱著雙臂,似乎無法理解曾經(jīng)看起來面相溫和的張老板竟是這般的令人憎惡之人,“那翡兒是怎么回事兒?”

  “翡兒是他最近帶回來的姑娘,年紀(jì)小,什么都不知道,心里還抱著希望,以為能從青樓里出來,嫁到張府做小?!睆埨戏蛉溯p聲一嘆,“她想討好我,挨了打也以為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得了一對翡翠耳墜簡直樂得不行。那天他跟著老爺回來的時候很開心,我猜老爺似乎許了什么諾,可進(jìn)了繡樓沒多久兩人便爭吵起來,我身邊的丫鬟一直偷偷在繡樓門口守著,聽見里面沒了動靜覺得大事不好,這才叫我過去瞧瞧,結(jié)果我進(jìn)了門就發(fā)現(xiàn)那丫頭躺在地上,還有氣兒,就是暈過去了,我也便沒當(dāng)回事兒,見老爺心情似乎不好,轉(zhuǎn)頭離開了。”

  “楊姑娘說過,翡兒確是溺水而亡?!睖厝珑媛砸凰妓鳎八裕菑堄姥宰屇闶帐暗睦C樓?”

  張老夫人搖頭,“他只是叫我不要聲張,入夜之后便親自坐馬車帶著那丫頭離開了……我也是后來得知那丫頭死了,這才命人把這繡樓收拾干凈,以免……誰知,隔天傳來消息,老爺也葬身火場……”

  “你覺得這樣便可以不被官府抓到證據(jù)……”溫如珂平淡說道,“所以這屋子里原本還是有證據(jù)的對嗎?看方才在正堂里您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藏在了佛龕里。”

  張老夫人抬頭,似乎將心中秘密說出來便松了一口氣,她輕笑,容貌尚有風(fēng)韻,只不過早先被滿面愁容壓得變了形。

  “一枚翡翠的耳墜,張風(fēng)鳴送她的那枚翡翠耳墜?!?p>  溫如珂隨張老夫人回到正堂佛龕前拿到耳墜,敬了三柱清香。宋錚留下兩名捕快守著繡樓小院,守在溫如珂身后離開張府。一行人行至張府大門,張老夫人看向溫如珂,欲言又止,末了緩緩施了一禮,萬語千言凝在一雙被歲月和病痛折磨得略有混濁的眸子里。

  溫如珂款款回禮。

  “為官者自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張老夫人放心,請回吧。”

  藥鋪里前堂是言歸寧在顧著,楊不留待在后院,鍘藥分包,顧著一壺熬給隔壁的藥。

  諸允爅睡醒時已是日上三竿。他從床上跳起來時活動活動肩膀,懶散地?fù)]了一套拳,身上竟當(dāng)真并無酸痛,輕快得很,看來放血療法還是好用的。

  楊不留適時在門上叩了三聲,得了應(yīng)答就推門進(jìn)來,一碗清粥小菜,一碗苦舌湯藥,盯著苦于吃藥一臉愁容的諸允爅吃完喝干才欲收拾妥當(dāng)轉(zhuǎn)身離開。

  諸允爅背對著收拾碗筷的楊不留穿衣洗漱,見她要走便喊了一聲,“一會兒要去義莊?”

  楊不留點點頭,“溫大人要看看尸體?!?p>  “一會兒我跟你一起?!敝T允爅理好衣領(lǐng)袖口,抬頭望見楊不留一副對他身體情況持疑的表情,無奈一笑,“我真的沒事兒了,沒那么嬌貴?!?p>  楊不留噗嗤樂了,“我也沒說你嬌貴啊。不過今天外面風(fēng)大,你最好再多套件衣裳?!?p>  諸允爅聞言認(rèn)同,轉(zhuǎn)身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末了竟在原本牙白色的長衫外披了件兒紫紅色的長袍,穿上之后還轉(zhuǎn)了一圈,似有些得意地給楊不留瞧,“怎么樣?”

  楊不留面不改色,毫不留情。

  “丑?!?p>  諸允爅一怔,當(dāng)即自找臺階說道,“我就說這衣裳不好看,無衣偏要買,等他回來我說他——亂花錢……”

  話音未落,剛頂了包的岳無衣飛速從屋外躍進(jìn)來,進(jìn)屋先倒了杯水,緊接著抬眼瞧向還未來得及脫衣裳的諸允爅,疑惑說道:“殿下,您這衣裳什么時候買的?我怎么不知道?”

  楊不留眨眨眼,樂出了聲。

  諸允爅尷尬地把衣裳脫下來,團(tuán)了幾把丟到岳無衣頭頂,“趙謙來那邊怎么樣?有情況?”

  岳無衣廢了好大的勁才把這衣裳從頭上扯下來,頂著亂七八糟的冠發(fā)一臉嚴(yán)肅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殿下,您猜我見到了誰?”

  諸允爅順著楊不留抬手指著的方向,挑了件兒衣服換上,撣了撣袖口,漫不經(jīng)心道。

  “誰?”

  岳無衣壓低嗓音。

  “一個被認(rèn)定燒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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