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何處?天涯路,未歸人,已是護風醉月,問君可訴得?奈何乎,滿眼離魂。
又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個明月夜,他背著那把寒光冷澈的巨劍,攜著一壺酒,獨行于幽光深黯的山林,醉倒在燈花似錦的街頭,心中又是幾陣悲痛?那身上寒流徹骨,凄切的相思有誰知?誰知?只能高歌舉酒,唯有那封刻在他心里“此情難別,莫說相思之痛,勿念”的字跡,又何能不牽掛其間?
這一夜,他依舊望著天涯明月,對酒狂歌,東風吹兮,引之長嗟,舞劍撥棘,一聲長嘯,月光灑在他紅暈的臉上,映出無數(shù)條如冰谷般的皺紋,那被月光染亮如銀河瀉九天的三千丈白發(fā),那深邃而又碧綠的眼睛,被月光激的發(fā)著藍月般的光芒,醉臥青石上,聽著山澗泠泠,揮劍擊歌,劍的寒光掃射著那溪水已被凝結(jié)成水晶。他望著云崖漫漫,那藍月一旁的云煙,生出了一副似曾相識的臉龐,正如婉兒在云中之城對他微笑著,與他四目相對,他身后的山林寂寂,清風無聲,他對她笑著,剛要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龐時,頓時已煙消云散,他又是心頭一陣悲痛,寒流徹骨的身體,在青石上滾來滾去,伴著水疾如箭,聲簇簇,閉上了雙眼。
不一時,他聽見遠方傳來熟悉的歌聲,感到微風拂面,他睜開朦朧的雙眼,隱隱約約看見一襲白紗帶著清馨香氣輕拂過他的眼,恰似一抹清風拂面,甚是清涼。透過素紗,看到那女子貌若霜花的臉龐,那身著白紗的女子臨近他的面前,玉手輕撫著他額頭上的白發(fā),對他微笑地說道“牛兒,你的疼痛怎么樣了?”他說道“我好些了,你怎么樣了?”此時此刻,明月交暉,他們盈眸相對,似已全然忘記了身體上的寒流激痛,他們一起望著云崖明月,回憶著,曾經(jīng)在那個茅草屋的點點滴滴,漫天的桃花飛舞,瀑流喧豗,山間縹緲,煙絕蕩蕩,還有他們之間共同的朋友,那只為他們默默祝福的“大臭鳥”。次日清晨,他看見她坐在晨溪邊,山間的朝霧繚繞在她身旁,她那袖間的白紗順著溪水流去,朝光露彩,凝珠似練,她那纖細的手兒輕挽著秀發(fā),輕煙拂面,猶是顯得玉肌冰容,枝頭上的彩鳥不停地叫著,仿佛為她的美麗唱著贊歌。他臨近她身邊,溪水映著她那輕浮的影兒,他說道“婉兒,你好美...”這時,他看著山間的桃花已開,牽起她的手,于這灼灼其間漫舞飛裳,他和她之前在茅草屋間,已是過慣了“朝飲晨霜露水,暮食山間野果”的生活,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在一起度過了幾日,這天夜里,她疼痛難耐,一番寒流徹骨,不由得發(fā)出呻吟,他聽到她的聲音,急忙趕來,卻發(fā)現(xiàn)她在青石上翻來覆去地打著滾,心頭也是一陣劇痛,他強忍著疼痛,將她攬在懷里,就在這時,她用力掙脫他的懷抱,撒開他的手,顫顫的聲音說道“你走!”之后便用力掙開他的懷抱,揮著長袖,朝著山下的明月飛去,而他在疼痛中看著她在月下如此訣別的身影,他知道,她那訣別的身影,是為了讓他了斷對她的相思,以及這寒流徹骨的身心之痛,無奈地笑道“這世上還有什么比你更痛呢?”想到這里,他一聲悲天長嘯,不覺間,心頭劇痛,倒在青石上。
次日清晨,他發(fā)現(xiàn)自己孤零零地躺在青石上,一旁則是他的巨劍和酒壺,山間的桃花飄落著,青霧浮露,不禁想起這幾日那個亦真亦幻的婉兒,不由得心頭又是一陣悲痛,他忍著劇痛,晃晃悠悠地走下山去。真可謂后主詞句,“夢里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究竟是夢里?還是現(xiàn)實?夢里不知誰是客,不過啊,一夢黃粱,如此甚好,可是在他的身上,卻留下了她那清馨香氣。
他背起巨劍,拾起酒壺,一路高歌,向著山下走去,走到永州城內(nèi),卻已青石向晚,城中倒是熱鬧的很,有一大宅子滿是府掛梁紅,倒像是王公貴族的府邸,四周的小攤生意興隆,他進入了一家酒館,坐到最顯眼的位置,喊道“小二,上一壺酒!再來幾兩花生米!”他仰面提壺,唱道“人間多少事,飲盡壺中酒!”便快意飲盡壺中酒,這時,聽見旁人議論,有一人說道“永州城主世世代代以武練身,世代武功高強,一把“火雷刀”馳名天下.....聽說永州城的城主明日大婚啊,”有一人問道“不知新娘子是什么模樣啊”有一人說道“聽說那新娘子的模樣真是人間絕色,倒與那城主郎才女貌啊”那無名客伴著與酒館里嘈雜的聲音,紅暈的臉望著天花板,腳翹在桌上睡著了。
這時,有一伙身著朝廷制服的四五人,步入酒館,準備于最顯眼的位置坐下,準備將那無名客攆走,其中一人揮揮手,那一伙人便坐到了旁邊另一張桌上,不時,他伸了伸懶腰,唱道“生作逍遙客,何當萬戶侯?”一旁的官差叫道“哪里來的市井混混,竟膽敢在此撒野?”便欲拔刀相向,被其中一人攔著,笑道“長生一別,今當相見”他漫不經(jīng)心地睜眼一看,那人身著黑服流彩衣,腰配官府雕玉,正是凌云,無名客笑道“呦,何事驚擾了凌云凌大護衛(wèi)啊?”那官差見到那無名客與凌云相識,便搶先說道“明日永州城主任琦大婚,祖輩與侯爺相交甚好,我等隨郡主而來,一表侯爺?shù)男囊?...”忽然,一個玲瓏身影從那無名客背后襲擊而來,就在霎時間,那無名客無形間在凳子上左側(cè)身一閃,那如旋風一樣的腿功朝他右耳邊踢來,他用右手輕一下格擋,只見那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照樣坐著手提酒壺,仰面暢飲,只聽見那聲音叫道“誒呦,誒呦”他嬉皮笑道“好酒!”那人正是齊玉郡主,坐了起來,手伏在地上叫道“大臭蛋!誒呦,你就不能輕點兒...”平山侯侯府的隨從欲將齊玉郡主扶起,說道“郡主,快請起!”齊玉郡主站了起來,說道“起開,誰要你們扶?”沖著無名客又是一頓連打帶踢,打斗的影兒照著稀爛的桌椅酒菜,卻依舊傷不到無名客一根毫毛,最后卻倒在地上發(fā)起了賴,叫道“大臭蛋,你一個大男人的,讓我?guī)追至T”無名客笑道“嗯...我就用兩根手指頭,怎么樣?。俊饼R玉郡主絲毫不留情地向他打去,他左閃右閃,用以兩指三分力度,夾住齊玉郡主的手腕,向上一撇,齊玉郡主便嗷嗷叫痛,說道“大臭蛋,你弄疼我了”無名客臨近齊玉郡主,帶著酒醉的紅暈,嬉皮笑道“怎么是我把你弄疼了?誰叫你偷襲的?偷襲的人沒有好下場,尤其是你”齊玉郡主說道“你...哼...”無名客放開齊玉郡主的手,像逗孩子一樣摸著齊玉郡主的頭嬉皮笑道“女娃子就是女娃子...”齊玉郡主靈機一動,趁機在無名客腋下給了一拳,驚喜地拍手笑道“打中啦,打中啦!”他由于心頭一陣劇痛,眼前一片昏暗,倒在地上,伴著酒氣和驚慌失措的叫聲“大臭蛋!你....”閉上了雙眼。
當他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身處一間亮堂的房間里,桌上光燈點蠟,此時外面已是天黑,他捂著胸口,背起巨劍,踉蹌地下了床,將要出門而去,正好幾個丫鬟踏門而入,他看著門外的夜色,處處紅燈照大宅,問道:“姑娘,這是哪兒?”有一丫鬟說道“公子,我們是平山侯侯府的人,這里是永州東城的一處宅子..”這時齊玉郡主走來,身著彩衣鳳裙,頭戴珠髻云鬟,妝容奇絕,與平日相比,多了一點兒女孩子氣,在燭光下,猶顯得俏麗容光,臨近他說道“大臭蛋,你怎么樣了?”無名客說道“我沒事了”齊玉郡主背對著幾個丫鬟,依附他耳,悄悄說道“外頭有好玩的,你去不去?”無名客捂著胸口,咳咳說道“你看我這個樣子能陪你出去玩么?”齊玉郡主素知他的身體是怎么回事,但也想為他減輕一些疼痛,便把他硬拽到城中夜市,只見那夜市,燈花似火,琉璃轉(zhuǎn)彩,很是熱鬧繁華,而那齊玉郡主很是貪玩,像個童心未泯的小女孩,拉著他東瞅瞅,西轉(zhuǎn)轉(zhuǎn),有吹糖人的,賣燈花的,里面各種七稀八怪的小玩意數(shù)不盡數(shù),路過酒館,聞到飄香的美酒,他忍不住地沉醉其間,就這樣,齊玉郡主同他走散開來,他提著酒壺,晃晃悠悠地醉倒在繁華街頭,渺然地看著往來的人群,抬頭望著星空,這時,他聞到一股馨香的氣味,感到她似乎就在這附近,不由得心頭又是一陣痛。
這時,他看到有兩個丫鬟跟著一位蒙著白紗女子,在對面的攤前挑選著玩物,燈火闌珊處,他隱約地看著那女子宛如仙姿的背影,想著那女子一定是婉兒,于是便上前抓住那女子的胳膊,說道“婉兒,是我啊”那女子轉(zhuǎn)過身來,看了他一眼,頷首微微笑道“公子,你認錯人了”憑這一瞬間的眼神與言語,他就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不,那個女子就是他魂牽夢縈的婉兒,他便上前去,一旁的丫鬟叫道“哪里來的醉鬼?”他依舊追上前去,右手拽住她的衣袖,一旁的丫鬟叫道“來人啊,調(diào)戲民女啦...”這時,兩個修長又壯實的身影騰空而來,其中一人正是那永州城主,回過身來,只見那城主任琦身著白袍麟衣,眉葉修整,鼻挺梁高,黑眸堅利,倒是一表人才,那丫鬟喊道“城主,這醉鬼..”忽然旁邊那一人拔刀向他砍去,恍惚間一現(xiàn)刀影,他無視間左手二指夾住刀,用三分之力折斷,任琦見狀,向那無名客打去,無名客松開了她的衣間白袖,他在暈乎間拆了任琦幾十招,頓時街邊攤位稀爛如泥,人群散開,這時,不遠處的齊玉郡主聽到這里有打斗的聲音,便急忙趕來喊道“任大哥,住手!”齊玉郡主饞扶著悲痛的他,任琦聽到齊玉郡主的聲音,住了手,疑道“齊玉妹子,這位是...”齊玉郡主說道“這是我的朋友...”任琦說道“你既然是齊玉郡主的朋友,那就放你一馬,不要有下一次...”他不理會任琦,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一旁的婉兒,這時齊玉郡主看到了蒙著面紗的婉兒,四下打量地說道“任大哥,這位風采卓越的女子,想必就是任大嫂了吧?”任琦點頭稱道“這位正是你任大嫂...”齊玉郡主贊道“任大嫂好美...”那蒙紗女子對她微微一笑,挽著任琦的手臂,說道“我們走..”便離開了,齊玉郡主看著那女子的背影,便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無名客倒在地上看著她遠去的身影,便咳嗽幾聲,無奈地笑著,眼前的燈火朦朧,使他陷入了一片昏暗....
她回到城主府的閨房內(nèi),待丫鬟走后,不一會兒,任琦敲門說道“敢問白姑娘,你睡了么?剛才在鬧市讓你受驚了,你沒事吧?”她說道“公子,我沒事了,天不早了,你早些安歇吧”說罷,她望著夜空中繁星點點,打遍紅窗,想起醉在街頭的他,想起那幾夜的云崖明月,心頭又何曾不是一陣劇痛?徹骨如酥地泣在床頭,那如冰清般的臉龐,已凝成了冰晶,冰晶入淚,化作寒流徹骨的痛.....
齊玉郡主將他扶回永州東城的那一間宅子里,看著他那張俊俏的臉。在一旁伏在桌上睡著了,次日清晨,平山侯府的丫鬟敲門叫道“公子..”正逢齊玉郡主踏門而出,同丫鬟輕聲說道“不要打擾這人...”便與凌云等人一同前往永州城主任琦處。
這天清晨,齊玉郡主悄悄地來到她房間,一看與任琦成婚的人居然是婉兒,便大聲叫道“你...不是...”婉兒捂著齊玉郡主的嘴,“不要說!”齊玉郡主問道“為什么?。俊彼龔娙讨弁?,拉著齊玉郡主的手虛弱地說道“為了斷絕他的念想,不讓他日日夜夜再受這疼痛的折磨”又說道“郡主,你是個好姑娘,牛兒今后就托付給你了..”此時的齊玉郡主,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愛情...不一會兒,她便忍著疼痛,自行身著大紅彩鳳衣,頭戴雙鳳金冠,對著銅鏡,蒙上紅紗,冰冷的臉龐披上蓋頭。
那大宅子棟金梁紅,大門上的鎖金銅交映,門的兩側(cè)寫著一副紅對子“鳳飛龍舞兩相合,花好月圓百年春”頓時人山人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徹整條街道,城里城外十里八鄉(xiāng)之人相來祝賀,來往的人群,延綿數(shù)里,絡(luò)繹不絕,任琦身著紫黑彩龍服,在門外接客,步入門內(nèi),是一面三丈高掛著紅布梁的影壁,左右逢緣,可經(jīng)過影壁,是一方圓數(shù)里的大院,還有數(shù)十丈開外的壇子,像是專門為了比武而設(shè)置,滿院皆是紅燈籠,城主府的仆人各司其職,毫無慌亂之色,步入大院,便是正堂之處,是時人滿,任琦便步入正堂,酒宴齊間,各就各位,媒人喊道“有請兩位新人!”她與任琦拉著大紅花,管家宣讀禮單“平山侯一禮:有大金鎖石三塊,黃金數(shù)百萬兩,雙綠翡翠十對...”“太師府一禮....”....這時,突然有一洪鐘之音喊道“且慢!貧僧有禮相送!”只見那伙人正是巴特拉,阿木達,王震虎等人,齊玉郡主叫道“遼國賊人!”說罷,欲朝巴特拉一伙人打去,被一旁的凌云拽住,巴特拉同齊玉郡主俯身作了個禮,同任琦說道“城主,貧僧這廂有禮了”任琦笑道“不知國師于此,有何貴干?”巴特拉說道“貧僧自是替遼國而來...”齊玉郡主叫道“遼國賊人,莫得猖狂,此乃我宋地!”任琦見狀,暗中給了齊玉郡主一個眼神,便展臂揮道“既然來了,皆是客...”
管家完禮之后,媒人喊道“有請一對新人就此行禮!...”任琦和她中間牽著大紅花,來到其間,媒人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就在這時,有一人在門外高聲喊道“且慢!”只見那無名客沒有背著巨劍,捂著胸口,忍著劇痛,晃晃悠悠地來到任琦同她拜堂之處,巴特拉陰森的眼神,嘴角露出邪氣,笑道“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人道是,人心尚有圓缺之時,明月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