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溜去和芬萍老師切磋了羽毛球技，我穿著白襯衫，背后濕了一大片。
?雅倩拿校服給我披上，“被汗?jié)竦煤竺娓鷽]穿一樣，擋一擋?！?p> ?我微微笑著，“又沒事，大不了我直接脫了?！?p> ?雅倩作勢打我一下，“別耍流氓。葉宇歐，你有沒有聽說班主任懷孕了？”
?我吃了一驚，“啊，她懷孕了，什么時候的事？”
?“我也是到辦公室交政治作業(yè)的時候聽里面的老師閑聊了幾句，好像懷上不久，所以還沒顯懷?！?p> ?“如果是真的，我們該少氣她了。老師自己從來沒提起過這事兒?！?p> ?“她有自己的考量吧?！?p> ?“我還挺好奇老師會怎么跟我們說，我聽銳炅說化學老師已經(jīng)生了孩子，下學期回校上課。不過我們也沒化學課了。對了，你接單怎么樣了，我還等著恭喜董店長呢。”
?“我和瑤瑤今天早上接完最后一單不干了?！?p> ?“為什么，不是挺賺錢的嗎？”
?我們走到教室里，沒幾個男生，估計體育課打完球去買水了。
?瑤瑤芳芳森森幾個人聚在一起議論，說是約翰將女生接單之事告訴了建波老師，還透露了建波老師關于學生藏手機的一些技倆，比如老師在校門口蹲點是沒有多大成效的，學生可以把手機藏在鞋子里踩進來。
?我回位子坐下，見可可哭得梨花帶雨，思思在一旁輕拍她的背安慰著。
?“怎么了？”我問。
?可可哭紅了一雙眼睛，滿臉都是淚痕，抽抽搭搭地說：“宇歐，你還記不記得上學期經(jīng)常來我們班閑逛的小白狗？”
?我想了想，“你說化學課差點尿你身上的那只小狗？”
?她點點頭，還要繼續(xù)說下去，話到嘴邊哽咽得更厲害，只得思思接了話，“那只狗今天早上被學校的保安打死了?！?p> ?“為什么？”
?“說是小狗擾亂教學秩序，保安要去抓它，抓著抓著就失手打死了。那個保安已經(jīng)被學校辭退。”
?銳炅一臉不爽，“我今天中午就是把手機藏鞋子里躲過校門口的檢查。中午的檢查真是有史以來最嚴格的了，金屬探測儀在我?guī)陀顨W拿的鞋子上響了一聲，他們就要求打開鞋盒。金屬探測儀檢查每個人時幾乎都是貼身劃過去了。這樣的力度，也難怪子勛和陳俊朝的手機被查出來?！?p> ?我說：“還好你躲過了校門口一劫?！?p> ?可可用手指胡亂絞著頭發(fā)，“徐銳炅雖然是躲過了校門口一劫，卻因為約翰的舉報被班主任叫去?！?p> ?我微微有些感覺不好，“老師把你叫去說什么了？”
?銳炅說：“我有兩部手機，之前不是在歷史課上玩飄了嗎，班主任要沒收我手機，我也只能交了，不過她不知道我還有一部。這次班主任懷疑我，我只能說中午藏鞋子里的手機是校內朋友的。我看老師不大相信的樣子，讓我先回去，有空了再去解釋清楚?！?p> ?約翰要舉報接單之事可以理解，可他為什么將同學們躲老師檢查手機的方法捅出去，百思不得其解。
?我從未見過銳炅發(fā)這樣大的火：“我是一個插班生，有什么事能忍，忍一下就過去了，只是這次真的有點過分了，一個星期被賣了三次！”
?璐瑤與約翰的事情也有些牽扯，再加上昨晚英語老師難過時她不知為何事笑了一下，便背上了“幸災樂禍”的罵名，自己很是傷心，也禁不住情緒哭了一場。
?現(xiàn)在，第一組與第二組水火不相容，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這件事還沒完。
?轉眼間已經(jīng)到了三月末，天氣漸漸地熱起來，銳炅說好像有蚊子了，我記起去年夏天在羽毛球場腿上一個個包，他會掐一個十字架。
?學考選考只有一步之遙了，老師急得不行，說似乎自己才是上課最認真的，筆記最詳細的。放眼望去，班級里一派慵懶，說說笑笑一如往常。我想象中的備考狀態(tài)應該是和爭分奪秒炳燭夜讀懸梁刺股掛鉤的，萬萬沒想到……也罷，自己班的特色，用以區(qū)別其他班。
?連著兩節(jié)的語文課，第一節(jié)校對試卷，第二節(jié)考試。連著兩節(jié)的數(shù)學課，也有不斷的試卷發(fā)下來，雖然沒人做。連著兩節(jié)的歷史課，永遠在校對試卷，歷史試卷是最多的，每天的晚讀時間也被占去考試。
?所以每天都有無數(shù)的散發(fā)著油墨味道的試卷發(fā)下來，學校自己印的，劣質的紙張，不太清楚的字跡，卻是老師口中的高考良藥。
?我有時候吃完晚飯經(jīng)過空曠的羽毛球場時都會立住發(fā)會兒呆，曾經(jīng)汗水在身體上閃閃發(fā)光，然后滴落在地，出現(xiàn)一個圓點，慢慢擴散開來，卻也不能變大多少。那個羽毛球場像是被人荒廢的空地，地上的白線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懸掛的網(wǎng)也早就陳舊了。
?艷慧老師敲黑板：“最近上課睡覺的同學越來越多，我特意從窗前經(jīng)過三四趟，每次都能看到有人趴下去，趴下去的總是那么幾個。你們晚上都不睡覺的嗎？干脆高二三班改叫睡覺班得了。不要說自己沒在睡覺，只是趴一會兒。誰不知道趴著舒服？既然你們可以趴著睡覺，那老師是不是也可以趴著上課，或者搬一張床來蓋著被子給你們上課？”
?“還是你們覺得反正在學校的日子不多了，馬上要去杭州了，所以就都放飛自我了？你們難道沒有聽過一個詞‘秋后算賬’嗎？又不是不回來，傻不傻？有些同學只要一想到馬上就要離開學校了，老師管不到了，心情就蕩漾起來，想著去杭州談談戀愛，找一個男朋友女朋友才算不辜負自己美好的青春年華。等你們去了杭州，身為班主任我也確實管不到了，只是在那之前我得跟你們說說一個話題，異地戀。”
?眾人把身子坐直一點，然后規(guī)矩地做出小學時坐如鐘的姿勢。
?“有些同學在碧中有了一個男朋友了，手機藏著不交也是為了每天能準點發(fā)過去一句早安晚安，羨煞旁人。到了晚上，兩人就去操場上溜幾圈，看校園圍墻外的山之高月出小，背后跑步的同學看背影都覺得甜蜜。兩個人在操場上有了一圈兩圈三圈四圈，就是不舍得分開，哪怕只一晚的時間，直到宿管阿姨吹起了哨子才不得不飛奔出操場，而男同學總是會冒著被關在門外的風險先把女生安全送回宿舍，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才肯回去挨罵。”
?春天是個潮濕的季節(jié)。有時候整個星期整個星期都在下雨。盡管因為下雨不用出操不用上體育課，可是那種陰冷的濕漉漉的感覺還是讓人不太好受。棉被都有一種冰涼的感覺，睡下去要半個小時才會覺得有溫度?？蛇@都算不了什么，因為愛情。
?“然后半個月后你們去了杭州，男生女生就相隔甚遠，一整天腦袋里都在想對方吃了什么吃得好不好，沒有我在身邊還會去操場遛彎兒嗎等等。這邊，男生在杭州夜以繼日地和畫筆顏料打交道，給遠在學校的女生打去電話，卻發(fā)現(xiàn)兩人已經(jīng)毫無共同語言了。男生說好想回去見你，在學校的日子真輕松。女生卻一臉羨慕：每天畫畫多好啊，學?，F(xiàn)在每個月都考試，每周班里還有周考，更有多事的老師設置了日考，每天畫畫，聽起來就很有趣。至此你就發(fā)現(xiàn)了學校里的小女友似乎在淡出你的生活甚至記憶，你很苦惱，她怎么那么不理解自己。而這邊畫室里卻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小姐姐，不怕臟不怕累，愛削鉛筆愛唱歌，還時常開導你，于是你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亮了。學校里那個，真是不能比。五個月后回到學校，毫不知情的前女友殷勤地陪你挑燈夜讀復習一個月后的選考科目，你的愧疚感油然而生，而此時對那個遠在天邊的杭州小姐姐的感情也淡了，于是你下定決心要珍惜眼前人。選考結束，你又背上行囊遠赴杭州，學校的女友每天都會說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重逢的杭州小姐姐又開始給你灌心靈雞湯，你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瞎了眼?！?p> ?接下去艷慧老師開始給大家貫徹抽煙如何讓你一步一步走向禿頂。
?“有些同學看電影時覺得抽煙很帥，可是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永遠都抽不出別人的格調？別人抽煙賊拉風是因為人家抽的是高檔煙，而且人家肚子里有墨水，人的氣質就會不一樣。而你……難道你會為了讓自己抽煙看起來有格調一些，會在抽煙時一手夾著煙往嘴里送，一手翻動桌上的書本？”
?老師在講臺上頓了一頓：“呂嘉珩同志，你是想給大家示范如何抽出格調煙嗎？”
?眾人齊刷刷投去目光，嘉珩才收了二郎腿，扔掉指縫里夾著的圓珠筆。
?“抽煙有什么危害？首先指甲會變黃，其次會導致脫發(fā)。不要以為自己現(xiàn)在一頭黑發(fā)掉幾根無所謂，你們清醒一點，脫發(fā)不是掉幾根，是掉得只剩幾根。到時候你想要地中海還是中空式或是全空式？十年后的同學會上，別人在感嘆時間都去哪兒了，而你在苦思冥想頭發(fā)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