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有著一層微苦的水汽,淡淡月光拂過落過淚的云,悄無聲息。沉沉的夜幕,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這天際,就連這星星的微光也沒能逃避。
阿鮑貼在后面墻上的座右銘寫道:“夢想……呃……高考考好點就行了,日子簡簡單單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以后干什么。也沒有人會在乎吧。――鮑”
我有一次上課無聊和銳炅說起這座右銘,他很有興趣就去看了,也覺得莫名搞笑。
阿鮑寫的文字還是很反映他的內心的。
我湊過去,看了一眼芬萍老師,壓低聲音:“我第一次見到阿鮑他不是現在這樣的。那天下午我在寢室看見阿鮑在選床位,他的家人就在旁邊。我對這個印象很深刻,因為他聲音很大。其它的床位都被挑了,阿鮑睡在進門右手邊的上鋪,他就在說上鋪怎么樣怎么樣,說的還是好的東西,我也忘了是什么了。他在四班有一個初中同學,只有和那個人在一塊兒玩時我才能看見阿鮑發(fā)自內心地笑,用他的話說就是‘找回初中時的感覺’,對著其他人時他都是不說話的。后來有一天中午,他說那個同學要輟學不讀了,所以自己以后會變得更加‘冰人’。冰,使動用法,使什么什么感到寒冷,也就是高冷。他自創(chuàng)的詞,我也是第一次聽到。”
“哎,我轉來三班時你是什么感覺?”銳炅時不時地笑,問。
我想了想,盡量把自己還原到當時的情景里,然后說:“艷慧老師對我和約翰說有新同學過來坐到我們身邊時,我們都以為是和嘉珩差不多的,也沒覺得怎么樣,當時和嘉珩也沒有很多話說。后來你坐過來后,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我和你不怎么說話的,還是約翰先和你講的話多起來。我也忘了是什么時候開始和你講這么多話。”
“你那時覺得我是怎樣的?”
“那天晚自習我在畫速寫,筆鈍了,沒有刻刀,問約翰,他也沒有。然后你主動借給我刻刀,我當時覺得你挺好的,樂于助人吧。”
“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努力回想,卻一無所獲。
他問:“你之前有見過我嗎?”
“有。我記得你是五班的領操員,當時你要轉過來出現在我們班門口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哎,是五班的領操員’。高一的時候信息補差,潘曉在階梯教室上課,我坐在最后一排,看見你和潘周杰也坐在最后一排,你們倆在那邊一直聊天?!?p> 銳炅眨了眨眼睛,說:“我剛開始以為你和約翰都是很正經的人,沒想到……”
我的興趣來了,開始說起對其他人的第一印象:“我們大家第一次聚在一起那天……一六年八月二十二號,我坐在現在謝孟那個位置。璐瑤穿著一件天藍色的襯衫從門口進來,我當時就覺得她挺漂亮的,不過衣服有一股鄉(xiāng)土氣息?!?p> 我單手托腮側過臉去盯著那張藍色的便利貼,上面有阿鮑的文字筆跡。
“宇歐,你以前想過考什么大學?”
“以前?”
“小時候,應該每個人小時候都想過自己長大后會考什么大學,做什么工作,大多是在家長的鼓勵或者開玩笑下說的。我就想過,那時候還跟我媽承諾說一定要被清華大學錄取,或者北大。再不行就浙大,啊不能再低了?!?p> 說的也是,每個小孩子都做過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美夢,雖然長大后覺得當時真是奇思妙想不自量力,但到底也是當初種在心底的小小夢想,是求學十幾載為數不多的對自己的學業(yè)前途充滿自信的時候。
我豎起胳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枕著,“真是這樣,小時候還在艱難抉擇長大后清華北大上哪一個,我覺得上復旦大學浙江大學都是委屈自己了?!?p> “宇歐,一直看著銳炅干什么呢?”冷不防的,我抬起頭來才看見芬萍老師一直注意這里。
我解釋說:“我沒在看銳炅,我在看后面那堵墻。”
老師手起手落就處置了一本不及格的聽寫本:“你們兩個最近很會講話啊,以后英語課的時候你們就分開坐?!?p> 我想苦笑兩聲,不想發(fā)出“哼哼”兩聲,分別是第三聲和第二聲的調。
全班嘩然。
銳炅把桌子前端的我的杯子往里面挪了挪,怕它掉下去。為了玩手機擋住老師的目光,他的面前擺了我的杯子,兩個飲料盒,一個礦泉水瓶,一個他自己的鉛筆袋??伤看瓮媸謾C都很忘我,忘我到大膽擺動,其實那種姿勢很明顯。我都不知道老師為什么都看不見他的小動作。
銳炅說:“我轉過來時看到謝孟,腦子里想的就是這個人的頭好大。”
我說:“我第一次看見他倒不是覺得頭大,就是覺得他的頭很圓,接近圓形,他當時比現在胖的。自我介紹時我還以為他的名字是很萌的那個萌。后來班主任的課上他回答問題,我覺得他應該是初中時的好學生,回答問題時很有一股裝逼的氣息?!?p> 我們瞄了一下謝孟,他前面高高疊起一摞書,頭幾乎就要埋進去了――自然是在玩手機。兩人都竊笑著。
彬彬第N次轉頭問英語,我看一眼就會的題目,說:“彬彬你怎么那么笨,上課都在聽什么?”
彬彬笑著說:“就是不會才要問的嘛?!?p> 森森遞過來兩袋暖寶寶,我乍一眼看還以為是超市里賣的那種豬肉水餃。說是瑤瑤送給我和銳炅一人一袋的,里面有十二片。
我心中感動,不舍得拆開。
銳炅說:“聽說瑤瑤明天就要出院了。”
瑤瑤桌上本來碼得整齊的書早上被思思蹭坍塌了,現在往我的桌子上鋪開來,我的一些書本試卷在她的桌上,銳炅的東西也有在我桌上的。我們三張桌面上就一團亂糟糟的,我也懶得收拾。
我覺得看了一眼講臺上的芬萍老師,正在忘情的講課,“胡瑤瑤真是太讓我感動了。上周末我和謝孟去看她,我覺得她超級樂觀,反倒是我們總擔心她。保持這種心態(tài)真的不容易?!?p> “我也覺得,我和思思去看瑤瑤,我們說不幸之類的,瑤瑤反過來安慰我們。我真的挺佩服她,要是躺床上那個是我,我肯定做不到那么樂觀?!?p> “瑤瑤明天出院,然后就是回家休養(yǎng)吧??上Я?,這學期都見不了她?!?p> 彬彬轉過來,此刻的笑非常有親和力:“宇歐,暖寶寶給我一片唄。”
“要不是你說,我都舍不得拆開?!蔽胰〕鲆黄徒o她,說,“彬彬,你可以收下暖寶寶,但是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p> 彬彬心中歡喜,看著我,嘴上還是說:“我才不,你肯定說的又是那些很污的問題?!?p> “你又沒聽我要問什么,我保證,絕對是很正經的?!?p> 銳炅說:“彬彬你想吃鮑魚嗎?”
彬彬白他一眼,跟我繼續(xù)說道:“那好,要是你問那些很污的問題你就……你就打自己一巴掌?!?p> 我說:“我要是問那些,我打自己一百巴掌?!?p> 森森和思思饒有興趣地看過來。
“那你問吧。”
我很正經的模樣:“彬彬,你之前體型臃腫的時候是因為吃的太多還是運動太少???”
我只能看見彬彬的左半張臉,對著我的右邊那一半被她垂落下來的頭發(fā)遮住了。
她說:“你覺得是哪種?”
我回答說是因為吃太多,她默認了。
我又問:“彬彬你手機交上去了,你看馬上就要放學了,你回到寢室沒手機都會干些什么?”
“睡覺啊。”
“那沒熄燈前呢?”
“洗衣服啊?!?p> 我自己也覺得問的問題太無趣,便沒有多少心思再逗她玩。本來前面的問題都是不作數的,只為了放松她的警戒線好聽我真正想要問出口的那一個。
我說:“彬彬,你想喝香蕉牛奶嗎?或者讓牛奶噴到你臉上?”
“好,接下去就把學案上的1~10小題完成。我下去轉轉,不然總有些同學不自覺?!狈移祭蠋熆戳宋乙谎郏朴崎_始轉悠。
我們這一塊兒立刻慌張起來,可可思思都問彬彬要答案??煽苫瘖y才到一半,粉餅都掉到地上。
銳炅瘋狂翻抽屜,“我的學案哪兒去了?不對,是哪張學案?”
“昨天晚自習發(fā)下來,”我提醒。
老師來到我們身邊,“銳炅,怎么回事?不要告訴我連這節(jié)課在講哪張學案都不知道?!?p> 銳炅朝我坐過來,兩人擠在一起,“我當然知道了,不過學習資料太多,一時找不到。我就和宇歐看一張吧。”
他著我的學案,“宇歐你的學案上怎么寫的每個單詞都只有首字母?”
老師抽過學案去看,“真是厲害了宇歐,我說把十小題做好,你倒是把一整張學案都完成了,而且又是熟悉的寫答案偷懶?!?p> 她拿了紅筆批改,我這么偷懶的作業(yè)要批改也真是難為老師了。
“優(yōu)秀啊宇歐,全對?!崩蠋煱褜W案還給我,“那就上去把答案寫黑板上,給同學們講講吧?!?p> 我得意忘形,“好的,葉老師又要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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