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外。
花漸抱著受傷的小蜘蛛,來到林中一處隱蔽的地方。
此時雨勢漸小,有放晴的征兆,光也從林間樹葉的空隙中照了下來。
他打量起周圍。
這里縈繞著一絲和小蜘蛛不同的妖氣,若有若無。
會是誰的呢?
花漸低頭看著懷中只有半身的人心懷愧疚,該不會是被小蜘蛛吃下的那個人?
他抬起頭望見前面有著果樹的地方心事重重走去。
怎么好像還有天岐的氣息?
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應(yīng)該是看到天岐和小蜘蛛交手后,讓自己也變得疑神疑鬼了。
而他,果然還是應(yīng)該親自去試探天岐的。
這樣,小蜘蛛也不會受這么重的傷了,在小蜘蛛醒來前,已經(jīng)為小蜘蛛渡了整整一個時辰的妖氣,連自己的身體都變得虛弱了,近幾日也不能再用妖術(shù)了。
先安頓好小蜘蛛再說。
花漸臉上笑意淡去,四下尋找,選了一塊能夠遮光避雨的地方,走過去習(xí)慣性地踢了踢地上的雜草,隨后將小蜘蛛放下。
“花漸大人,這里是哪里?”小蜘蛛睜大眼睛抬頭,從花漸的懷里落在地上,圍繞在她身邊的暖意很快離她遠(yuǎn)去,不安和恐懼都涌上心頭。
花漸慢慢放下笑著去安慰:“小蜘蛛,這里是一個很隱蔽,很安全的地方,常人很難找到?!币娦≈┲朦c頭,指向不遠(yuǎn)處的果樹,細(xì)細(xì)囑咐:“你看,那邊還有果子可以吃,我剛才找到你之前就在這吃了一些果子,還有,要喝水的話,離這里不遠(yuǎn)也有一條小溪,是從南面的山上流下來的。”
小蜘蛛察覺出花漸要離開的意圖,無意阻攔卻還是忍不住想知道:“花漸大人,你要去哪?”
花漸伸出手摸了摸小蜘蛛的腦袋,習(xí)以為常地騙說道:“我要去替你報仇,你留在這里,我還要再幫你尋尋看,有沒有合適你的身子?!?p> 小蜘蛛沒有猶豫,又點頭。
“那我會在這里,等著花漸大人回來。”小蜘蛛揚起頭。
花漸露出笑:“小蜘蛛真乖。”
又摸了一下小蜘蛛的腦袋,他才收回手,眼中升起愧疚和擔(dān)憂,小蜘蛛比起以前的天岐,更聽他的話,也更容易上他的當(dāng)。
以后,真離開了小蜘蛛,還不知道小蜘蛛會不會上別人的當(dāng)。
它又和天岐不一樣。
真有那一日的話,但愿小蜘蛛能學(xué)聰明一次,如果還是一直信著他的話,不愿離開,他這以后的日子也是沒法過了。
騙人騙得多了,雖然會習(xí)以為常,但也會有騙得疲累,不想繼續(xù)騙下去的時候。
花漸步伐沉重。
“花漸大人,慢走?!毙≈┲胧軅诉€是出聲要和花漸道別,神色深信不疑,“我會在這里一直等著花漸大人?!?p> 一直嗎?
唉。
花漸回頭,若無其事地笑著:“好?!鞭D(zhuǎn)過頭,心緒復(fù)雜。
騙天岐那一回,他已經(jīng)盡了全力說服自己是為天岐好,而且,他知道,天岐是有仇必報的性子,不會一直傻等下去,找到他后,也定會好好教訓(xùn)一頓,那他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而小蜘蛛跟了他這么多年,卻還是沒有看穿他說他是千年老妖的謊言,真和當(dāng)初說的那樣,讓小蜘蛛跟在他身邊一百年……
不知它得知真相后又會如何?
花漸搖了搖頭,看向平城方向,心中默念,不知道天岐現(xiàn)在如何了?
那個自稱是劉軒云的家伙,又是在打天岐的什么主意?絕不能坐視不理,這么多年,是天岐第一次帶著外人一起上路,他放心不下,不知道和這個劉軒云用一樣的手段,裝成是被妖傷害過的人跑出去,能不能接近天岐。
走一步,算一步。
但每一步都是為了保護天岐。
照顧天岐十年,也算是天岐的父親,想要傷害天岐的人,絕不能放過,哪怕假死的事暴露,再次有性命之憂,也不及天岐的安危重要。
雖然說。
最不應(yīng)該放過的是自己。
花漸大笑出聲,眼中現(xiàn)出狠厲。
出了隱蔽之地,雨勢又突然變大,傾盆大雨落在身上,才將戾氣洗凈。
花漸低下頭,看著雨滴在胸前游走,伸出手撫上厚實的胸膛,臉上露出笑,這么多年過去,他這身形變化也不小,多走動走動,不只是待在那片竹林里還是有好處的。
收回手。
身上已經(jīng)穿上一件尋常百姓的衣服。
“對了,還有這發(fā)帶?!?p> 花漸低語著,眼眸中帶起笑意,抬手將身后的發(fā)帶扯了下來,頭發(fā)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沒了發(fā)帶只是稍稍松散了一些。
很快,松散的頭發(fā)又被一根灰色的發(fā)帶綁了起來,整張臉上都沒有多余的發(fā)絲,和以前相比,也是變化不小。
不能用妖術(shù),是他騙自己的。
真真假假,這世上最厲害的騙術(shù),應(yīng)該不是成功騙到別人,而是騙過自己,騙自己活在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
還是功虧一簣了。
和天岐在竹林生活了十年,還是被他們找到了蹤跡,他們不親自來找他,反倒是借除妖師之手殺他。
妖王想從狐族手中得到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滅了一族。
燒了一族還不夠嗎?
花漸滿腹心事地來到溪邊,看著水中陌生的倒影輕笑道:“我這樣打扮,天岐也不一定能一眼認(rèn)出我?!碧痤^望向遠(yuǎn)處,眼神迷茫起來。
到時。
他該是喜,還是憂呢?
遠(yuǎn)處的客棧門前站著一個人,身上穿著和鴉岑一樣的黑衣,手中……緊緊握著一把灰蒙蒙的雨傘,看著眼熟,只是隔著雨幕看得不太真切。
白絮心中隱隱不安,走近一些后認(rèn)出了鴉岑手中的雨傘,這傘不是客棧另一邊的老婦人賣的那傘嗎?
老婦人還送給了鴉岑一把。
白絮往上看去,認(rèn)出鴉岑后,慌亂地轉(zhuǎn)過頭不想讓鴉岑發(fā)現(xiàn)。
天岐和劉軒云跟在白絮身后。
見白絮回頭,天岐往遠(yuǎn)處望了望,朝著白絮笑著開口道:“白絮,看來,我們的這場賭約,是你輸了,鴉岑已經(jīng)在客棧外等著你了,別讓他太擔(dān)心,快點過去吧?!?p> 白絮還不愿認(rèn)輸,懇求地看向天岐。
天岐移開目光,看向遠(yuǎn)處,鴉岑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投來了目光。
還好,鴉岑總是能找到白絮。
白絮見天岐不理會她,只好不情愿地回頭看著客棧外的鴉岑。
眼中升起了不滿。
“鴉岑,回去的路上,我還要好好玩玩呢。”白絮低聲念叨著。
她既然答應(yīng)了天岐,便不會反悔,但家遲早是要回的,天岐師父又沒有說她輸了之后,必須在多少時日內(nèi)回去。
所以。
是走一個月回去。
還是走一年才回去都是她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