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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海潮退去時

第九章:進展

等不到海潮退去時 張清詞 3684 2018-06-21 09:00:04

  第二天早上,酒吧沒有開門,放心不下的梁昕去了顧梓喻家,一張疲憊的臉,眼睛里布滿血絲,一開門,渾身的酒味就沖進了梁昕的鼻腔,看樣子又是一夜沒睡。

  顧梓喻放梁昕進門,她隨意的踢開擋住路的空酒罐,窗戶關的死死的、窗簾拉的死死的,滿屋子令人迷醉的酒味。梁昕拉開窗簾,刺眼的光迅速折進顧梓喻的眼睛,照的生疼。

  “手怎么了?”顧梓喻倒在沙發(fā)上,有點沮喪的問。

  “沒事。”梁昕拉了拉衣袖,手背上是昨天被記者圍堵留下的抓痕,那些記者為了挖料也是夠狠的。

  梁昕幫忙收拾起滿地的啤酒罐,“你少喝點酒,本來就有胃病?!?p>  顧梓喻不耐煩的別過臉,像一只摔斷腿的野豹,褪去一身野性,只剩下無助。

  梁昕的心沉了沉,給顧梓喻蓋上毯子,“睡一會兒吧,至于其他的,養(yǎng)好精神再說?!表樖职阉榘l(fā)挽到顧梓喻耳后。

  熬了一晚,顧梓喻的眼皮終于支撐不住,喘著低氣,安靜的睡了過去。

  梁昕流下眼淚,連顧梓喻都沒哭,她卻哭了,因為網(wǎng)上發(fā)酵的輿論,顯然是有人在幕后操控,而跟風的那群人,永遠不知道顧梓喻是多么的努力,他們不辨是非的指責,是在毀掉一個人的職業(yè)生涯。

  顧梓喻的手機響起,為了不打擾她,梁昕幾乎是立刻接下,走到陽臺,“喂?!?p>  “梁昕?”是張編輯。

  “梓喻睡了。是不是抄襲事件有進展了?”梁昕迫不及待的問。

  “是有進展了,不過更加嚴重了,很多購買過梓喻小說的讀者,聯(lián)名要求退款,打擊盜版?!睆埦庉嫵林氐幕貞詈筮€罵了句臟話。

  梁昕沒了聲音,空氣都是凝結的,真的是該死!

  “那個歌詞的原作者不是你酒吧的駐唱嗎,能不能請他出來給梓喻澄清,梓喻太固執(zhí)己見,不能再讓她任性下去了。”張編輯繼續(xù)說。

  “好,我知道了。”掛掉電話,梁昕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梓喻,你要相信我們。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我們都相信你。

  你也要相信我們。

  梁昕摸了摸顧梓喻的臉頰,把她全部的酒都收走,便出去了。路上,給沈江然打了電話。

  “現(xiàn)在能來一趟酒吧嗎?梓喻的事情發(fā)展的更嚴重了。”梁昕揉揉太陽穴,心情煩躁。

  沈江然到的比梁昕還早。

  “到底怎么了,電話里也沒說清?!鄙蚪桓诹宏可砗?,急不可耐的詢問。

  “梓喻銷售出去的小說被要求退款,目前已經(jīng)高達十幾萬冊?!绷宏恳贿呴_門一邊回答,眼睛里還有殘留的淚水。

  掛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剛要關門,一只戴著粉色手鏈的手拉住了門把,順著手臂看上去,梁昕警惕的叫出她的名字:“方沫?”

  “我不是來鬧事的?!狈侥e起掛在脖子上的工牌:星光雜志社編輯。

  梁昕半信半疑,還是放了她進來。

  進門看見沈江然,兩個人眼神有一秒鐘的對視,氣氛有些微妙。

  梁昕倒了三杯水,她要保持絕對的清醒。

  “你來干嘛?”梁昕對著方沫,語氣不太友善,上次方沫大鬧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我想幫梓喻。”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方沫確實是來贖罪的,拖了太久的罪孽,她怕再不還就還不清了。

  梁昕和沈江然都有些訝然,方沫這陰晴不定的態(tài)度,叫人摸不著頭腦。

  “你怎么會這么好心?”梁昕蹙眉,還是不相信她。

  方沫反倒無所謂,輕輕地聳肩,“我如果有壞心,今天就不會來,直接寫一篇跟風的報道就好了,還能讓我的文章火一陣子。”她的話聽起來有些刺耳,但不無道理,現(xiàn)在的人,為了跟風和利益,已經(jīng)不在乎真相。人性的黑暗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肆意的生長著。

  “那你要怎么幫?”梁昕暫且相信她。

  方沫看向沈江然,“你暫時不用出面澄清,現(xiàn)在輿論都是一邊倒,出去了也會被當成水軍,對顧梓喻一點幫助都沒有?!?p>  “你有更好的辦法?”

  “當然!”方沫露出自信的笑容,從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上面是Zoya和一個男人摟摟抱抱,親密無間的照片,每一張都拍到了兩個人的臉,“這個男的是顧梓喻公司的核心人物,王鵬,有一個結婚二十年的妻子,摟著的這個是公司主編Zoya,他們的婚外情持續(xù)了一年多,本來我們雜志社是要爆料的,但被高價壓了下來?!?p>  “這個卓婭一直看不慣梓喻,常常針對她。”梁昕摸摸下巴回憶起,“卓婭以前有一個力捧的作家,公司卻把唯一一個成立個人工作室的名額給了梓喻,那個作家一氣之下跳槽,還黑了卓婭一把,之后只要梓喻有一點風吹草動,卓婭都會添油加醋。”

  “那就對了。”方沫打了個響指,“Zoya肯定跟這件事情脫不了關系?!彼ь^,對著天花板望了一圈,“先調(diào)一下二月十七號的監(jiān)控?!?p>  監(jiān)控室,二月十七號一如那天,顧梓喻坐在靠近舞臺的地方,沈江然站在臺上,梁昕圍著酒吧,忙忙碌碌。

  “這里倒回去一下?!?p>  一位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在監(jiān)控中像一抹鮮紅的血液,靠在男朋友旁邊,拿出手機,一直到演唱結束才收起來。

  “喂,幫我查一個人?!狈侥鍪謾C,有些振奮的對那頭說,她覺得,已經(jīng)離真相不遠了。

  顧梓喻醒來時,蓋在身上的毯子已經(jīng)滑落在地,只剩被手壓住的一角,然后手揉上發(fā)澀的眼睛,那一角也掉落在地。她撿起毯子,用力抖落掉上面細小的,略透明的灰塵,覺得自己和渺小、無力的它們并無兩樣。

  顧梓喻想喝酒,可是找了半天連一個空罐子都沒看到,只好放棄。胃突然疼的難受,許是一天未進食的原因,她覺得渾身無力,頭上立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用盡全力到茶幾下拿出了胃藥,家里沒有水,她只好皺著眉頭,硬生生地把藥片吞下去,藥片劃過喉嚨的時候,像一把小刀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由于在雜志社工作的原因,方沫有很多人脈關系,視頻里那個女人的資料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被找了出來:姚夕,二十三歲,護士,沈江然的粉絲。

  他們決定讓沈江然約她出來,時間定在了第二天下午兩點。

  “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梓喻?”送走方沫,梁昕準備關門,卻發(fā)現(xiàn)沈江然遲遲不離開,吞吞吐吐的樣子。

  “可以嗎?”沈江然一驚,但很快驚喜就變成了淡淡的低落,上次,顧梓喻連家門都沒讓他進,他們昨天還發(fā)生了那么激烈的爭執(zhí),“還是算了吧?!?p>  “走吧?!绷宏繌娦欣仙蚪?,知道他擔心她。

  出租車上,沈江然打開車窗,把手搭在窗口,感受不斷吹來的微涼的冷風,周圍汽車鳴笛,沈江然卻覺得很安靜,那些被慢慢牽扯出的情緒,在遙遠看不到終點的世界,待倦鳥歸巢后散落在遠方。

  昏黃的燈光下,顧梓喻的五官朦朧而又清晰,她不喜歡太亮眼的光芒,所以家里裝的都是橘黃色的燈光,像被暖色包裹的神秘。

  看到沈江然,顧梓喻倏地一愣,“你怎么也來了?”她的語氣冰冷,眼神也沒有溫度,昨天留下的紅印還在手腕上沒有徹底消下去。

  沈江然像失了靈魂般的驚慌失措,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世界在這一瞬間格外安靜,安靜的讓沈江然依稀聽見了四年前,顧梓喻趴在林子軒的遺體前,撕心裂肺的哭泣。

  “是我拉他來的,怎么說他也擔心著你?!绷宏块_口緩解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

  但顧梓喻站在門前,絲毫沒有要邀請他們進去的意思。三個人就站在空蕩的走廊,隔壁鄰居拎著垃圾出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進來說吧。”她還是移開了身體,她當做天堂的圣地,其實就是人間一處四四方方的墻壁罷了。

  顧梓喻家沒有多余的拖鞋,沈江然只能隔著單薄的襪子踩在顧梓喻冷冰冰的地板上,上次來還是因為顧梓喻醉酒,他還挺意外顧梓喻會讓他進門,這明顯就是為了紀念林子軒而裝修的房子,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光看陳設真的會以為這個家還有一個男主人。

  沈江然坐在沙發(fā)上,沙發(fā)有明顯的下陷,應該是顧梓喻經(jīng)常坐,或者睡在上面。

  “我給你帶了晚飯,還有一些熟食和牛奶,酒就別再喝了。”梁昕拎了滿滿一袋,取出一份晚餐和一盒牛奶,把剩下的食物塞進了空蕩蕩的冰箱里,“一日三餐也要按時吃,牛奶倒在碗里,放微波爐里轉一圈就可以了?!绷宏坑袝r候比顧梓喻的媽媽還要嘮叨。

  “知道了?!鳖欒饔鞣笱艿幕貞?。

  “晚飯好像有點涼?!绷宏棵嗣芰巷埡?,因為密封性不好,又被風吹了一路,已經(jīng)不太熱,“我去給你熱一下?!闭f完她就進了廚房,嫻熟的從門左邊打開了燈。

  客廳只剩下顧梓喻和沈江然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昨天的事,對不起。”沈江然昨夜思前想后了一晚,仿佛陷入了一道難解的迷題,他到底是因為顧梓喻不讓他幫忙而生氣,還是因為顧梓喻待他如陌路人而生氣,最后都只得出了一個答案:他不該傷害顧梓喻。哪怕她凌厲的言語如同剛磨好的利刃,毫不猶豫地扎進他心臟最柔軟的地方,他也該用雙手擋住,不讓她沾到一滴血腥,而不是條件反射的拔出刀再把尖銳指向她,于是無意識的重復了一遍:“對不起?!?p>  “說了對不起就可以兩清了嗎?”顧梓喻波瀾不驚的看著他,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真的心狠。

  沈江然顯然沒預料到顧梓喻是這番回答,心臟猛然抽痛,卻故作鎮(zhèn)定,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狼狽,“你說兩清,就兩清吧…”他的語速緩慢,語氣沉重,然后快速逃離顧梓喻家,只有地板上模糊不清,轉瞬即逝的腳印,證明他曾經(jīng)來過這里。

  “江然怎么走了?”顧梓喻端著熱好的晚飯出來,看顧梓喻陷在沙發(fā)里,不知在想什么,眸子空洞出神,環(huán)顧一周,發(fā)現(xiàn)沈江然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去。

  顧梓喻像受驚的兔子,回過神,“???嗯…”斷斷續(xù)續(xù)的,語不成句,不過幸好,她不在狀態(tài)的大口往嘴巴里塞著飯菜,動作如機器人般生硬,但也好過一口不吃。

  沈江然乘電梯下樓,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放棄嗎,太不甘心,不放棄嗎,又沒有糾纏的理由。

  你說世界多不公平,但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就像一升的冷水加熱不出一升的開水,沒有誰對誰錯,因為你是蘋果,而對方喜歡梨,無論怎樣都不被對方需要。

  他和顧梓喻就像潮漲潮退,雖不同,卻都是心甘情愿的拍打那無動于衷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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