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注意到廖云薇的裙子里是怎么裝著一把小刀的,她是怎么越過這么多保安劃傷了顧梓喻的脖子的。世界變成了黑白色,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像睡著了,人群中最先清醒的是沈江然,他是唯一一個醒著的。
他越過厚如城墻的人群,縱身一躍,跳上臺,趁廖云薇不備,從身后奪走了她的刀,只是手臂也不小心被劃傷,迅速溢出新鮮的血液。保安迅速沖上去按住了廖云薇,讓她動彈不得,廖云薇仰天大叫,聲音撕心裂肺,恐怖至極,讓所有人都驚醒了過來。
記者一窩蜂的往上涌,閃光燈毫無感情的打在臺上,整個大廳亂哄哄的,連保安都快攔不住暴動的人群。梁昕和方沫被擠在中間,無法抽身。
沈江然把刀扔到比較遠(yuǎn)的地方,快步走到顧梓喻身邊,她捂著脖子,臉色被剛才的情況嚇的慘白。
“我看看。”沈江然面色凝重,小心翼翼拿下顧梓喻的手,還好,只是皮外傷,割的并不深,但還是有一點點出血,在她白皙如玉的脖子上格外觸目驚心。
沈江然一臉怒意的看向廖云薇,她已經(jīng)完全沒了力氣,癱坐在地,像被人下了蠱,失了魂,嘴巴不停念叨著什么。兩名保安按住她的胳膊,以防她再次發(fā)瘋。
“我?guī)闳ヌ幚韨凇!鄙蚪环鲋┲吒悬c腿軟的顧梓喻,手懸空攬著她的腰,離開了大廳。
化妝間里,沈江然找了一圈,并沒有找到任何棉簽、紗布之類的東西,只得用紙巾擦了擦她的傷口,然后用膠帶稍加固定。
“嚇壞了吧?!碧幚硗曛?,沈江然又給她接了杯水壓驚,柔聲說。
顧梓喻兩口便喝完了,她雙眼空洞無神,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瞥見沈江然血液已經(jīng)凝固的手臂,驚訝的望向他,“你受傷了?”
沈江然好似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受了傷,把手臂伸到面前,用剩下的紙巾簡單擦了擦,笑著說:“沒事?!?p> 她想到沈江然猛然沖上臺,不顧一切奪下廖云薇刀時的動作,像小孩子經(jīng)?;孟氲某売⑿郏赂矣謳洑猓闹胁挥傻糜科鹨魂嚺?。
“處理一下吧?!鄙蚪粍傁胧栈馗觳玻瑓s被顧梓喻溫?zé)岬氖肿プ?,兩雙眼眸不經(jīng)意的對視。
沈江然快速收回視線,臉頰微紅,他怕多看兩秒,顧梓喻的眼眸就會變成黑洞,把他無法自拔的吸進(jìn)去。
顧梓喻換了干凈的杯子,接了水替他清洗傷口,“會有點疼?!彼穆曇魶]有起伏,卻藏著淡淡的關(guān)心。
她小心翼翼的沖洗沈江然的傷口,沈江然并沒有喊疼,因為傷口本就不深,是顧梓喻太過緊張了,不過他心里還是很開心的。
顧梓喻埋著頭,碎發(fā)不經(jīng)意落下,如同一朵好看的黑色花朵,裝點她令人不由心動的臉頰,沈江然看的出神,樂在其中。
清洗好之后又用紙巾纏了厚厚幾圈。
李其報了警,警察趕到的很快,疏散了記者,廖云薇和李其被帶去錄口供,大廳迅速恢復(fù)了之前的寧靜,梁昕和方沫才得以抽身。
看到兩人都分別受了傷,梁昕緊張的不行,非要查看一下傷口,尤其是顧梓喻脖子上的傷。扭不過她,只好取下膠帶給梁昕看了看,才讓她稍微送了一口氣,但還是擔(dān)心顧梓喻漂亮的脖子上會不會留疤。
“我這里有創(chuàng)口貼,先用一下吧?!狈侥诎锓伊艘幌?,上次她整理文件,被A4紙劃傷了手,于是就備了幾個創(chuàng)可貼在包里,以備不時之需。
“謝謝?!鳖欒饔鹘舆^來,輕輕貼在了傷口處。
沈江然卻死活不要,嘴硬著說自己沒事,其實是不想破壞顧梓喻親手給他包扎的傷口。
“廖云薇呢?”顧梓喻聽外面沒了動靜,眼神變的幽暗。
“被警察帶走了,李其也被帶去錄口供了?!毕胂雱偛帕卧妻钡哪?,梁昕就后怕。
“我換身衣服,過去看看?!鳖欒饔髌鹕沓麻g走去,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我陪你去吧?!鄙蚪涣⒖陶酒鹕恚愿鎶^勇。
梁昕通透的看了眼沈江然,說:“那你們?nèi)グ?,我們就不湊熱鬧了?!?p> 方沫詫異的看了眼梁昕,又快速收回視線,張了張嘴,沒說什么,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嗯。”顧梓喻有些遲疑,但還是應(yīng)了聲。
出租車上,車窗開的很大,燥熱的風(fēng)吹在顧梓喻的臉頰,額頭迅速溢出晶瑩的汗,她在想剛才的事情想的有些出神,以至于一只讓人倒胃口的綠頭蒼蠅在她面前轉(zhuǎn)了轉(zhuǎn),覺得無趣又飛了出去。
廖云薇剛才的樣子確實很嚇人,她從未見過一個瘦弱的女人,能有推開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的力氣。她當(dāng)時的眼睛猩紅,像美劇里描述的失控的吸血鬼,又像動物世界里講述的爭奪食物的獵豹,總之她太過于反常,讓顧梓喻怎么都想不通,她為什么會變成那個樣子?;蛟S一切,到了警局會給她答案。
李其已經(jīng)錄完口供出來。
顧梓喻趕緊上前詢問,“怎么樣了?”
“你沒事吧?”李其先是擔(dān)心顧梓喻的傷口,聽她說沒事了之后才談到廖云薇,“廖云薇已經(jīng)被送去醫(yī)院了,精神病院。”
顧梓喻愣在了當(dāng)場,精神病院?居然是精神病院!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告訴她,平??雌饋硐駛€正常人一樣的廖云薇,居然有精神疾?。款欒饔飨癯缘搅耸?,難以消化。
“據(jù)說是壓力太大造成的?!崩钇溆悬c惋惜的說,文學(xué)界又少了位人才。
廖云薇一直很要強(qiáng),很病態(tài)的要強(qiáng),但發(fā)展到這一步是誰都始料未及的。這次發(fā)病可能是因為被收回了工作室,而顧梓喻又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舉辦個人工作室成立發(fā)布會而導(dǎo)致的吧。
“你,在撮合梓喻和沈江然?”方沫不解的問梁昕,側(cè)過臉看向她的側(cè)臉,瞳孔忽明忽暗。
梁昕低笑,“你也看出來了,沈江然喜歡梓喻?”
“嗯。”方沫的嗓子堵得慌。她早就知道這件事。
梁昕又笑了笑,“我只是給江然一點開口的機(jī)會,誰知道他那么不爭氣,每次都抓不住?!?p> “他們只適合當(dāng)朋友,不適合做情人。”方沫依舊固執(zhí)的堅持自己的看法,海水和沙永遠(yuǎn)是不同的,它們相融的概率比兩條平行線相交的幾率還小。
“你怎么這么肯定,既然梓喻接受了江然這個朋友,未必不會接受他成為情人?!绷宏康目捶▍s偏偏與方沫不同,海水和沙同生同長,最為相配。
“一個人永遠(yuǎn)不會接受一樣與曾經(jīng)喜愛的事物相似的事物,因為相似不是完全,只是一種替代?!边@一點她深有體會。就算林子軒離開的年頭一點點久遠(yuǎn),可他留下的回憶和愛是真實存在且深深扎根的,人物可以替代,回憶無法替代。
“相信我,只有沈江然能走進(jìn)梓喻封存的內(nèi)心。”梁昕無比自信的說,方沫認(rèn)為的不可能就是她認(rèn)為的可能。
方沫沒再說話,只是邁開的步伐變的沉重,她不希望林子軒被替代,也不希望他最想存留的位置被其他人占有。她依舊是自私的。
雖然會場保安已經(jīng)極力控場,可現(xiàn)場的照片和視頻還是流傳了出去,各家媒體爭相報道,這場鬧劇迅速被推上了熱搜第一。
廖云薇前腳退出項目、工作室被收回,顧梓喻后腳成為第一、成立工作室,光是這一點,就能臆想出很多大戲。廖云薇的病歷被扒出,外界又各種揣測,顧梓喻一時間成為了眾矢之的。
果然,沒有什么秘密和隱私是媒體們扒不出來的。
看到那些撲風(fēng)捉影的報道時,沈江然恨不得把寫文章的人揪過來暴打一頓,告訴他什么是真相。
原本流程中的定制版實體書、動漫、影視改編等行程也因為這件事暫且被擱置。
顧梓喻已經(jīng)搬離閱點公司,開始到工作室上班,可還是有很多媒體每日每日的在公司樓下蹲她的點,這些都是陸田告訴她的,順便“夸”了一番記者們盡職盡責(zé)、不懈努力的工作精神。
網(wǎng)上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了抵制顧梓喻的聲音,全部都是廖云薇的真愛粉,顧梓喻也沒想到,自己什么都沒做就遭到了部分人群的抵制,但她沒太放在心上,等時間一長,這件事情自然而然就會被所有人淡忘了。
可好景不長,那天顧梓喻照常從地鐵站往工作室走,她穿著一身白色短裙,干凈到不被世俗浸染。離工作室還有一條馬路的距離,突然有兩個年輕的小姑娘擋住她的去路,兇神惡煞,快速拉開一束橫幅:還我桑葉!四個大字醒目,把顧梓喻驚呆了。
而后發(fā)現(xiàn)身邊不止這兩個女生,還有其她和她們年紀(jì)相仿的女生們,個個兇神惡煞,圍住了顧梓喻,激昂的高喊:“還我桑葉!”氣勢洶洶。
“你們能不能冷靜一點!”她們的聲音吵的顧梓喻煩躁不安,這群年紀(jì)輕輕的女孩們未免也太瘋狂了。
周圍的路人沒一個敢上前阻攔這群瘋狂的女孩的,因為女生一旦動起怒來和脫了僵的野馬沒什么兩樣。
顧梓喻被圍堵的沒有一點出路,幾個女孩還在高喊那句話,神色一個比一個兇狠,好像被洗腦了一樣。
實在受不了她們,顧梓喻輕輕推開其中一個女孩,誰知她踩到了自己的鞋帶,一屁股摔倒在地。
“你已經(jīng)毀了桑葉,還想毀掉我們嗎!”女孩立刻受不了了,沖著顧梓喻大喊,吐沫星飛濺。
幾個女孩開始推搡、拉扯顧梓喻,顧梓喻哪擋得住這么多女孩的攻擊,被她們圍攻的毫無還手之力。坐在地上的女孩也站了起來,隨手抓起腳邊的一塊尖銳的石頭,露出陰暗恐怖的笑容,叫人毛骨悚然。顧梓喻眼睜睜的看著她,拿起石頭,將尖銳的那頭對準(zhǔn)自己,下意識的閉緊眼睛。
她的胳膊猛然被人拽住,拽到了一個溫?zé)?,散發(fā)淡淡薰衣草香的懷抱里,尖銳的石頭空落落的從她耳邊飛過。睜開眼,是刺目的金色,和一道陽光下的人物剪影。
“你沒事吧?”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讓顧梓喻有些恍惚。
那人因為緊張導(dǎo)致呼吸有些急促,他摟著顧梓喻的細(xì)腰,另一只手護(hù)著她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擁在自己的胸口。顧梓喻能清晰的聽到,他剛勁有力的心跳聲。
她茫然的抬頭望向那人。墨色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表情泄露他的擔(dān)憂和心痛。
顧梓喻用力眨了眨眼,在心里默念出他的名字:“沈江然。”
她的心靜靜流淌過一汪清水,一只蜻蜓在上面點了點,留下稍縱即逝的微波。
她從沈江然的懷抱中抽離,“謝謝?!彼穆曇衾镉蟹N微微顫動的感情,眼睛里盛開著白色蒲公英,風(fēng)輕輕一吹,就快速散在了四面八方。
沈江然的手對著空氣抓了抓,內(nèi)心寂寥無聲。顧梓喻總是輕易的,從他的感情中抽身,讓他心痛。
“沒事就好?!彼軙[藏自己的心酸痛楚,對著顧梓喻,依舊笑的沒心沒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現(xiàn)在內(nèi)心有幾分快樂。
幾個女孩看來了個高大的男人,即使人多勢眾也不敢對一個男人下手,于是悄悄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