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唇槍舌劍
正當(dāng)楊忠滿腹疑問之時,從府中走出一人,正是劉江洋的表兄平東將軍曹勛,曹勛雖然身兼平東將軍之職,更是宇文護的家將,宇文護府中兵丁眾多,許多都在軍中留有勛爵,安插親信。
“隋國公里面請!”曹勛雖然爵位與軍職都在楊忠之下,但見面卻不行禮,極其傲慢,楊忠深知晉國公府中一門都是驕橫之人,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便不為怪,與曹勛進入府中。
“等等!”曹勛把王顯和胡秉純兩人攔了下來,“隋國公可以進去,但其余人在府外等候!”
“難道晉國公府這么多帶甲兵丁會擔(dān)心我們兩人行刺大冢宰不成?”胡秉純深知若楊忠一人進去無人照應(yīng),一定情況有變他在里面無異于別人板上魚肉,因此以話激曹勛。
曹勛滿眼放光,目露兇樣,死死盯著胡秉純的眼睛,胡秉純昂首抬胸,相對而視,曹勛見他眼中竟沒有半點膽怯,眼神也沒有半點閃躲,暗自驚訝,許久才把眼神移開。
“那就進去一人!”曹勛雖知胡秉純有意激他,但府中滿是兵家,區(qū)區(qū)小人何足懼哉,倒不能因此而讓人輕看了晉國公府。
“我進去!”里面龍?zhí)痘⒀?,宇文護更是捉摸不定,王顯不忍胡秉純進去冒險,自己欲挺身而出代他進去。
“顯叔!”胡秉純抓著王顯的手把他拉住,輕輕搖了搖頭,“我進去!”不等王顯答應(yīng),便與楊忠一起入府。
楊忠與胡秉純?nèi)敫蟠┻^數(shù)間庭院,層層長廊,終于來到宇文護待客之地,兩人剛剛踏下走廊臺階,一人迎面而來,看似清瘦精干,肉緊皮干,兩手揮擺之間卻有容納天下之威,讓人如站雪地,而那人正是權(quán)傾朝野的宇文護。
“拜見大冢宰!”楊忠快步而進,拱手參拜,胡秉純也站在楊忠身后拱手而拜。
“隋國公今日肯賞臉來我府中正是令這里蓬蓽生輝啊!哈哈哈!”宇文護發(fā)出一串清脆的笑聲,看似抬舉楊忠,心底里卻是一陣冷笑,楊忠終是不敢忤逆自己乖乖而來。
“晉公抬舉,楊忠不敢當(dāng)!”
宇文護眼神掃過楊忠直達胡秉純,往日隨主人來他府中隨從但有見他無不寒栗緊張,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如此鎮(zhèn)定,竟沒有一絲的局促和不安,頗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隋國公身后這位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宇文護指著胡秉純便問。
“這位是犬子的救命恩人胡秉純胡公子,今日特意陪我一起來拜見晉公,若有不當(dāng)之處還請晉公恕罪!”
宇文護頗感不快,暗想楊忠竟然隨隨便便帶著一個不相干的人到他晉國公府來,實為輕視,因此只在心中暗自表下。
“哪里的話,既然是令公子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我宇文護的朋友,兩位請!”
宇文護親自把兩人引入大廳之中,此時廳中已經(jīng)擺開了一桌豐盛的筵席,胡秉純等兩人坐定之后自己站在楊忠身后,曹勛則持劍立在宇文護之后。
“胡公子怎么站在那里呢?快坐下!”宇文護突然主動邀請胡秉純?nèi)胂?p> “對,胡公子你是我的客人而非隨從,而且晉公也發(fā)了話快與我們一同入席吧!”楊忠邀胡秉純與他一同坐下。
胡秉純也不做推辭,他并非周國臣子,自然不應(yīng)該在周國大臣面前奴顏婢膝,于是坦然在楊忠身旁落席。
宇文護一直笑逐顏開,喚來舞姬,讓人滿上酒杯,一邊欣賞舞姿,一邊與楊忠觥籌交錯,除了一些客套贊揚之話并無其他,越是如此楊忠反倒越是不安,眼光雖然一直隨著曼妙的舞姿移動,但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一杯酒在嘴邊放了許久也不記得喝下。
楊忠雖然不安,胡秉純卻十分清楚宇文護的把戲,席間越是看著放松,往后就越是藏著要緊的話,正等著宇文護開始他的表演。
果然不出胡秉純所料,酒過三巡之后,宇文護將廳中的舞姬與旁邊伺候的女婢全部喚走,直到此刻宇文護才開始進入正題之中。
宇文護放下酒杯,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我叔父一生戎馬倥傯,開創(chuàng)了大周的不世基業(yè),只可惜天下還未平定便中年早逝,只因諸子年幼命我執(zhí)掌權(quán)柄,以致護終日惶恐,害怕負了叔父所托,哪知天不憐我大周,閔帝宇文覺、明帝宇文毓皆我堂弟,崩于少年,如今陛下有叔父英姿無奈年幼,我只好繼續(xù)輔佐等陛下熟于政事再還政于他,可這朝堂之上,天下之中卻有許多不明事理的人認為我宇文護獨霸朝綱專權(quán)不放,隋國公你說老夫這天大的委屈該向何人傾訴?”
宇文護說著將一杯酒倒入肚中,仿佛滿腔的委屈。
楊忠心里不禁一陣冷笑,宇文護直呼閔帝與明帝之命,還以兄長自居,在宇文護心里早已沒了君臣之禮,卻還要在這里裝作好人,于是回道,“公道自在人心,晉公所做天下百姓都看在眼里,孰是孰非日后自有定論,只是皇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有余,卻把國家大事置之一旁,全攬在晉公身上,不但不知體恤晉公,還讓晉公落得了個專權(quán)獨斷的名聲,依我之見,晉公應(yīng)該督促皇上親理政事,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楊忠的一番話跟針扎似的刺痛了宇文護敏感的神經(jīng),他雖然沒有直言讓宇文護還政宇文邕,可一字一句分明就是在說他攬權(quán)不放,以致宇文邕二十幾歲了還不能親政。
宇文護一下子大為光火,一臉苦笑之后繼續(xù)道,“個人名節(jié)事小,只要大周能夠長治久安一統(tǒng)天下,我宇文護受些委屈也沒什么,只是我一人畢竟難以撐起這大廈乾坤,還須得仰仗像隋國公這樣能征善戰(zhàn)又有名望與資歷的功臣宿將與我一起共撐大局才行啊,所以希望隋國公能夠協(xié)助我一起輔佐皇上,陛下親覽萬機,威加四海,則我宇文護縱死之日,猶生之年”。
宇文護一番話振振有詞,就差泣血含淚,楊忠覺得可笑,于是回道,“皇上二十有余,正值盛年,外人常言晉公久居權(quán)要,把權(quán)掌勢,以致皇上荒于政事,試問古今之下豈有這番道理?”
宇文護強忍怒火,“天下至親,不過兄弟,太祖顧命托我以大事,我宇文護情兼家國,愿意竭盡股肱,若我之后,奸佞得逞其欲,不但不利于皇上,更加危及社稷,我不惜觸犯天威,只要不負太祖所托,保國家鼎祚,雖死無悔!”
“我楊忠得太祖恩厚信任,舔居榮華,只可惜年老體衰,外不能保國家,內(nèi)不能鏟奸臣,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如此害國害君害民之人早該被人手刃,何至于仍茍活于世?”楊忠捶胸頓足,表面上是在罵自己,可這字字句句都是朝著宇文護,指著自己這棵桑樹罵著宇文護那棵槐樹。
宇文護滿臉灼熱,惱羞成怒,強抑怒火,兩眼直視,“這么說來隋國公是不愿意與我一道綱紀內(nèi)外,撫循文武,蕩平齊賊了?”
“乞晉公另擇賢者,楊忠難當(dāng)此任”,楊忠說完低頭默然不語,不再懷看宇文護。
“不識好歹,你會為今日之失付出代價的”,宇文護說完起身離座,甩袖而出,獨留楊忠與胡秉純獨坐席間,惶惶不安。
宇文護剛剛出門不久,廳中各扇大門全被關(guān)上,曹勛持刀在前,立于楊忠與胡秉純前面,左右內(nèi)門之中突然沖出來許多帶刀兵士,曹勛舉刀大喊,“隋國公持刀赴席,意圖謀刺,速將二人縛住,若遇抵抗,就地正法!”
楊忠與胡秉純聞言皆驚,都沒想到宇文護惱羞成怒之下竟會公然行兇,紛紛踢開身前的桌板,離座而起,楊忠搶過放在一旁的長刀,與胡秉純并肩站在殿上。
“給我殺!”曹勛揮刀一指,率先殺出,身后甲兵隨即沖出,殺向楊忠與胡秉純。
“國公小心!”胡秉純把楊忠護在一旁。
“胡公子可是小看我了,老夫雖然上了年紀,但尚能上馬殺敵,何懼這區(qū)區(qū)看門野狗?”未等胡秉純說話,楊忠自己揮刀而出,刀鋒所指,光影冷冷,令人發(fā)顫,一刀下去連人帶著甲衣被他砍倒在地,胡秉純暗自佩服,揮掌而去。
曹勛早已聽劉江洋說起胡秉純令他受辱之事,沒想到今日在此與他碰面,便要將公私之事一并解決,大步流星邁向胡秉純?nèi)缓箫w身劈砍,胡秉純轉(zhuǎn)身外躲,曹勛一刀將桌板劈成碎木,怒目而視,緊追著胡秉純一頓猛劈。胡秉純突見大殿正中宇文護所坐之處墻后掛著一把紫金烏鳥繞身的鑲珠寶劍,大跨兩步越過案桌一把取出反身砍出,曹勛舉刀正要去攔,那紫金寶劍一下便將他手中的鋼刀砍斷,胡秉純順勢一腳踢中曹勛胸心,曹勛后退兩步,搶過旁邊一名士兵的長刀,又重新殺回,可與他的紫金寶劍稍一接觸便被砍為兩段,胡秉純也大為驚訝,沒想到這紫金寶劍竟會如此鋒利削鐵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