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拿掉病重外婆的氧氣罩，蕭景怕是腦子得被驢踹了。
蕭景面露難色的道：“外婆，這不能隨便拿吧，我去叫二姨來。”
外婆想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于是蕭景出去找二姨，他二姨卻不在門口，不知道去哪兒了。
蕭景覺得找醫(yī)生更合適，便回到病房摁了下床頭的紅色按鈕。
不一會兒，醫(yī)生來了。是個中年男人，眼睛很有神。
醫(yī)生看了看外婆，和善地問蕭景：“病人怎么了？”
蕭景站起來以表尊敬，說道：“我外婆她想摘氧氣罩說話，不知道能不能。”
醫(yī)生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外婆床頭，輕輕地將氧氣罩拿了下來。然后將床頭懸掛著的一根環(huán)形綠管拿了過來，輕柔地將上面的兩根圓柱孔插進外婆的鼻孔里。
然后說道：“晚上睡覺用氧氣口罩，醒的時候戴這個就行。”
蕭景似懂非懂地說了句“謝謝”，醫(yī)生笑了笑，過了會兒說：“小伙子你是不是經(jīng)常來這醫(yī)院啊，我看你有點眼熟，但又記得你不是在這兒陪病患的?！?p> 蕭景愣了愣，說：“額，我沒怎么來過這里?！?p> 醫(yī)生有些意外，道：“是嘛，那還真有點怪了，我一般記不住人的?！闭f完，他笑了笑轉(zhuǎn)身走了。
路過第一個床鋪的病人時，那醫(yī)生還親切地問了句：“今天感覺怎么樣？”
那邊老太太的聲音很有精神，回道：“挺好的，挺好的?！?p> 蕭景有些落寞地坐回椅子上，看向病弱的外婆，發(fā)現(xiàn)外婆的目光一直看著那醫(yī)生走的方向。
蕭景問她：“外婆，怎么了？”
外婆轉(zhuǎn)過頭看他，無力的說：“孫啊……外婆有話，跟你說?！?p> 蕭景一聽，身子立馬傾近了些，說：“您說?！?p> 外婆顫了顫毫無血色的嘴唇，說：“孫啊，你覺得，你現(xiàn)在過的快樂嗎?！?p> 在蕭景眼里，外婆一直是個知書人。成長時許多道理還是外婆教授的。此時這番開場，莫不是外婆人到彌留，想總結(jié)些人生真理給晚輩。
蕭景嚴肅地想了一想這個問題，答道：“大部分時候是快樂的。那種單純的快樂，來自游戲朋友什么的。但是深層次一點的，理想或是印象深刻的快樂，很少?！?p> 外婆伸手摸了摸床沿，道：“外婆這輩子，沒做好一個選擇，一輩子都這么平庸過來了……后來也沒有機會選擇了。外婆至少希望你能自己決定，自己想走的路。那些屬于你的選擇權(quán)，不應該被別人剝奪?！?p> 蕭景聽著外婆這段話，覺得似有所指。他道：“外婆，屬于我的選擇權(quán)，是什么意思??？”
外婆又悠悠的、輕聲道：“蕭景啊，如果你有一個機會可以變得和普通人不一樣，但以后可能會面臨許多困難。你愿意去抓住這個機會嗎？”
蕭景思籌了下，這不就是在問他喜不喜歡冒險嗎？
放在平時，蕭景可能會覺得這種問題都只是隨口聊聊。但在外婆這里，一切似乎都更嚴重了。蕭景感覺外婆似乎要說一個令人很意想不到的事情。
于是他問了自己心，回答道：“一定會抓住?！?p> 外婆的眼神瞬間亮了亮，說道：“那外婆接下來說的話，你要，好好記下?！?p> 蕭景忽然緊張起來，這果真是要說個秘密?。∮谑撬仲N近了些外婆的床側(cè)，下意識壓低了聲音說：“好，我記著。你說吧。”
外婆自個兒也有些激動，臉頰兩側(cè)微微顫動。她低聲地說道：“你還記得外婆屋里，床下面的一個木頭箱子嗎？”
蕭景回憶了下，那木頭箱子很重實，扣上也難打開。放在床底下落了好多層灰，沒人去開過。
所以他在上小學的時候往里藏過沒考好的試卷。
他說：“記得?！?p> 外婆張著嘴點了點頭，似乎有些呼吸困難。緩了緩，她繼續(xù)道：“那箱子最下面，我藏了幾張報紙。你去找到，仔細讀一讀，看能不能想起什么來。那都是，關(guān)于你的事跡。”
蕭景一怔，關(guān)于自己的事跡？難道，是和十二歲之前有關(guān)的？
蕭景有些震驚，試探地問了句：“那是我想不起來的記憶嗎？”
外婆閉上眼點了點頭，仿佛自己要說的話都已經(jīng)講完了。
外婆這一點頭，蕭景就懵了。他幾乎從來沒有去想過，自己十二歲以前是些什么樣的記憶。那些對他來說，如此久遠、毫不重要的回憶，他根本懶得去想。此時，他這壓根不屑于去想起的兒時記憶，卻被外婆說的如此神秘，他不得不好奇起來。
他得找個機會，盡快去拿到那些報紙。外婆還在，看完了那些，他還能向外婆問清自己的疑問。
蕭景的母親還在收拾店里停業(yè)的事。在蕭景外婆病重進醫(yī)院之前，蕭景的母親剛?cè)ヅl(fā)市場批發(fā)了幾大框土豆、白菜等。這下這些都得報廢了。
蕭景通過他老媽和他二姨取上聯(lián)系，二姨是去食堂買飯了。
拿了床頭柜抽屜里的舊鑰匙，蕭景又在床頭叮囑了外婆幾句，便直奔去他外婆家了。
外婆年輕些的時候，就和外公離了婚，這些年一直一個人住。
這樣想來，外婆可能也是孤單了這么多年，心情時常孤寂壓抑。兒女忙于生計，一個人住著負面情緒得不到排解，積久成疾也是種原因吧。
外婆住的地方有些偏。類似于現(xiàn)代村莊的那種。
蕭景讓的士從架在一片片田上的水泥路上開進去，開到第一戶排住宅的時候，司機便稍稍有些不樂意了。
“小兄弟，再往里就不太好掉頭了，要不就在這兒停吧。”
蕭景想了想，外婆家也沒離多遠了，便同意了。
蕭景踩在這熟悉的地方，一恍也有一年沒來了。他輕車熟路地找到外婆的家，打開繞在鐵院門上那略生銹的鎖，進了去。
院子里還是那樣，水泥地，一邊堆了些廢木板，鐵鍬什么的。還有一輛蕭景小時候常騎的自行車。
蕭景呼了口氣，開了里面的大門，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