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宴

　　晚上準備用晚膳了，張媽才從前廳來到后院叫窩在房間里的兩個小人——兩個人正在張舒寧放滿了筆墨紙硯的書桌上拿毛筆蘸了墨，龍飛鳳舞地畫滿了整張宣紙。

　　“小姐，阮小姐，去前廳吃飯啦?！?p>　　張舒寧抬頭看了張媽一眼，又看了眼自己剛剛玩耍的時候弄皺的衣服，連忙整了整，回話道：“張媽，我們這就過去了?！?p>　　阮芊芊的衣服比她的還要不堪：原本灰紫色的衣服皺皺巴巴的不說，還有些地方濺上了一兩點的墨跡，她還毫無所謂，甚至想要把被墨沾到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擦，還是張舒寧攔下了她：“來，手給我，拿帕子擦干凈?！?p>　　張舒寧一手拿著帕子，一手把她略小的手托在手心，一根一根地擦著她的指節(jié)。

　　從剛剛半個下午的相處里，阮芊芊知道張舒寧和她同年生的，只是她比張舒寧小上四五個月，所以她改稱她一聲姐姐；張舒寧不光比她大了幾個月，身量也比她稍高點，從她的角度看張舒寧，抬頭就能看到她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一臉真摯地幫她擦著臟污的手。

　　她想，如果世道上真的有仙女的話，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溫柔，美麗，又會護著她。

　　清理兩人身上褶皺的衣衫和臟污的手花了一點時間，等兩人到了大堂，張家夫婦和阮家夫婦早就已經做到了位子上，只等兩個小姑娘入座了。

　　張老爺看到兩個姍姍來遲的小姑娘，帶著怒意開口：“舒寧，哪有客人等主人開席的道理，下次可不準再這么晚了，知道嗎？”

　　作為一個飽讀詩書現(xiàn)在在學堂里教課的夫子，張老爺一向很看中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禮儀，在待人接物上嚴以律己，順便，對自己的家人，特別是女兒，也很嚴格。

　　從父親的語氣里聽出慍怒，張舒寧連忙收了剛剛還帶在臉上的笑：“對不起，父親?！?p>　　“你該跟我說對不起嗎？該跟阮老爺和阮夫人說。”張老爺又說道。

　　“對不起，阮老爺，阮夫人?！?p>　　阮老爺和阮夫人雖然也都讀過書，但在家里從來就不管什么繁重的禮儀，看到張老爺這么嚴格地對待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一下也慌了神，又幫著張舒寧說好話：“張老爺，沒有那么嚴重，哪至于道歉呀。”

　　在一邊的阮芊芊也接話道：“張叔叔，不是姐姐自己想要來晚的，是我一直纏著姐姐，所以姐姐才晚了，這怪不得姐姐?！?p>　　看著這么多人為張舒寧打圓場，張夫人瞥了一眼自家丈夫的臉色：怒氣已經消的差不多了，于是趕忙插嘴道：“怎么說請你們吃晚飯，倒好先聊起天來了，來來來，先吃飯，先吃飯?！?p>　　兩個小姑娘都落了座，張老爺動了筷，這一桌家宴才正式開始。

　　還是阮老爺先開了口，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初來乍到的，還沒有請你們吃飯呢，就讓你們先請上我們了，真是破費了?！?p>　　這是張舒寧第一次見到阮芊芊的父親，阮老爺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雖然塊頭大，但臉是溫溫和和的，看上去一副逢人就笑的喜慶樣子，因為是初次見面，阮老爺大概還有點認生，凸起的顴骨上略黑的皮膚上還泛起一兩點紅暈。

　　“哪里哪里，遠親不如近鄰嘛，本來就是要互相多走動些的?！睆埨蠣攰A了一筷子的紅燒魚放到碗碟中說道，“你們剛到錢塘，聽夫人說阮夫人今日又送了自己做的團子過來，我們這頓飯，既是回禮，也是盡地主之誼?！?p>　　“畢竟這天下之大，恰好我們兩家做了鄰居，這便是緣分了，今后也是要常常來往的?！睆埛蛉诵Φ馈?p>　　阮夫人笑笑，也開口：“再過幾天，等我們收拾好了開酒席，你們也一定要來！禮物什么的就不用帶了......”

　　大人自顧自地聊著天，阮芊芊卻覺得實在是無趣地很，但轉頭看到身邊的張舒寧，卻見她低垂著頭端坐著，往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著菜，又細細地嚼了，才慢慢地吞下去；聽著大人們說些無聊的話，她也沒有一點厭煩的樣子。

　　這個姐姐，真是坐得住啊，阮芊芊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個大雞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