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

半眠人

第三十章 改弦易轍

半眠人 灶水水 3285 2018-02-08 21:22:12

  眼前,光門豁然敞亮開來,一道仿佛來自混沌的虹吸怪力,瞬間緊緊揪住古今的周身。那股力量霸道至極,似要將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筋骨生生撕裂,古今在這股怪力的掌控下,如困蛛網(wǎng)的飛蟲,無論如何掙扎,都于事無補。

  就在某個恍惚之間,古今忽感肉身變得莫名輕盈,在無風的環(huán)境中飄飄升起。當其之身軀即將沒入光門之時,一陣雄渾厚重的誦言在耳畔悠悠響起:“眾生造善而諸業(yè)有報,消業(yè)則無有煩惱,斷輪天人修羅道,墮入鬼畜地獄道,有無上恐怖,斷舍離六根清凈,運般若方得大乘?!?p>  這誦言如黃鐘大呂,在古今的靈魂深處震蕩回響。誦言剛落,悠悠的鐘鳴聲接踵而至,那聲音仿佛跨越了無盡的時空,帶著無盡的威嚴,震得古今魂抖魄顫。隨著金光照耀的燦爛光輝彌漸消散,古今微微瞇起雙眼,緩緩睜開。入目之處,竟是自己再度回到了浮橋的起點。他下意識地向前望去,才發(fā)覺自己的肉身依舊靜靜地倒伏在橋的另一端。心中不禁了然,此刻的自己,依舊處于靈體之態(tài)。

  他正準備舉步向前,卻陡然感覺頭部如同承載了萬鈞重物,沉重得難以抬起。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每一個關節(jié)都傳來極為不適的感覺,身體不再屬于自己。心中不免涌起一陣狐疑,開始仔細地自我審視起來。

  這一審視,卻讓他驚得瞪大了雙眼。不知何時,自己的雙手竟已變成了布滿硬繭的蹄趾。急忙轉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只見一身剛韌的鬃鬣,體態(tài)臃腫而碩大。眼前的景象讓其駭然驚厥,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這……”

  難以接受地反復打量著自己的肉身,最終不得不承認,自己竟化成了一頭貨真價實的黑面郎(J:就是豬)。過了許久,古今仍覺得這一切如夢似幻,全然無法適應眼前的狀況。他神情恍惚,下意識地怔怔向前邁出一步。怎料,這看似尋常的一步,卻引發(fā)了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隨著他腳步落下,周遭的景象瞬間扭曲、旋轉,待一切定格之后,自己已然身處一所污穢不堪的豢圈之中。

  “???”古今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呼。他抬頭看去,只見幾頭同伴正搖頭晃腦,悠然自得地踱步。一股濃烈刺鼻的泔水惡臭撲面而來,瞬間涌入鼻腔,那股腐臭的味道讓古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險些將五臟六腑都嘔了出來。

  “嘍~嘍~”就在此時,圈外傳來一道粗啞的人聲。瞬間,豢圈里的同伴們嘶叫著,一窩蜂地將圈門圍堵得水泄不通。二尺高的圈墻外,緩緩露出半截人身,那是一名身形臃腫、滿臉橫肉的屠夫。他將木桶中散發(fā)著酸臭氣味的餿食一股腦倒入食槽,看著豬豚們爭食的景象,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準備轉身離開。就在這時,男子不經(jīng)意間瞟見了古今所在之處。見古今無動于衷,絲毫沒有參與搶食的意思,男子不禁皺起眉頭,隨手操起一根木棍,隔著圈欄抽打古今,試圖將他驅趕過去。

  而此刻的古今,胃里正翻江倒海,對這餿食厭惡至極,只想遠遠避開。無論男子如何驅趕,他都像是一座紋絲不動的小山。男子見狀,怒從心頭起,罵罵咧咧道:“嘿,你這畜生,往日里粗食淡水,你爭得死去活來,今日有了油湯鮮膏,反倒興趣缺缺。哼,想是你這百日歲盡了,也罷,老子今日便送你個痛快!”

  話音剛落,男子手中的月鉤瞬間勾中古今的牙膛。伴隨著一陣劇痛,古今被男子硬生生拖出圈門。不多時,在那血腥彌漫的屠宰場中,一具白嫩的胴肉便被高高掛列在攤架之上。

  這一刻,猛然從噩夢中驚醒的古今,冷汗如瀑布般涌出,瞬間浸透了衣襟。他大口喘著粗氣,眼神中還殘留著驚慌。從那剝皮離骨的可怕夢境中回神后,他開始打量周遭,發(fā)現(xiàn)自己已再度回到浮橋之上。

  “回來了?”眼見腳下熟悉的石橋,古今心底涌起一股暖意,這暖意驅散了方才夢中的恐懼。他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來,全然不顧那若隱若現(xiàn)、幾近透明的靈體魂身。然而,此番欣喜并未持續(xù)太久,僅僅幾息之間,他便感覺身體再度不受控制,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光門處傳來,如一只無形的巨手,將他狠狠扯去。此刻的自己如同啞巴吃黃連,心中有苦卻無法言說。

  伴隨著耳邊再度傳來嗡嗡的鐘鳴聲,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喪鐘,震得他的三魂七魄似是要被絞碎一般。不知過了多久,古今才晃然定神,他再度嘗試睜開雙眼,果不其然,又一次回到了浮橋起點。

  有了前次的教訓,古今此番學乖了。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起自身,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此次并未輪回成牲畜,而是與人一般模樣。只是身高體闊,皮膚透著詭異的青暗色澤。他還未琢磨明白這其中緣由,身體便再度不受控制地恍惚跨步。隨著一步邁出,周遭風云變幻,天地間霎時烏云密布,云行雨施。濃厚的黑霧如洶涌的潮水般壓境而來,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正當古今在黑暗中驚慌地環(huán)顧四周之時,耳畔霎時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仿若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帶著無盡的殺意與血腥。突然,古今發(fā)怔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多年武道的修煉,使他對危險的感知異常敏銳。

  幾乎是出于本能的條件反射,他側身一閃,險險避過了身后猛劈而下的鱷齒兇刃。那鋒利的刀刃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氣,擦著他的衣衫劃過。迅速后撤數(shù)步,拉開身位,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方才偷襲自己的,乃是一個青面獠牙、丑陋粗鄙的怪人。此刻,那怪人正瞪著一雙豹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神中滿是貪婪與殺意。

  見一擊不中,怪人發(fā)出一聲怒吼,再度掄起大刀,如旋風般朝著古今旋劈而來。古今心中滿是疑惑,卻也無暇多想,在應付怪人的攻擊時,他抽空打量周遭,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山洞之中。這山洞空間狹窄,并不適合長兵作戰(zhàn),而這一發(fā)現(xiàn),讓古今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他深知地形對自己有利,當即在心中思量起破敵之法。只見他拳掌變換,身形如鬼魅般靈動,迅速擺好架勢,迎戰(zhàn)眼前的怪人。

  不多時,黢黑的山體洞口,緩緩隱現(xiàn)一道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身長九尺,佝僂著身子,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喘著粗氣,手中拖著一把七尺長的鱷齒大刀。他遠眺掃視著世間,那冷峻的眼神仿若能穿透黑暗,此人不是古今還能是誰。

  此刻古今眼中的世界,猶如人間煉獄一般。天地玄渾,混沌一片,難以分辨虛實。腳下不遠處,便是茫茫墨海,那墨色的海水若無盡的深淵,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氣息,緩緩浸入濃稠的黑霧之中。陰冷的陰風呼嘯不息,如無數(shù)把鋒利的刀刃,割在古今的肌膚上。

  抬頭仰望,只見所在的山體懸壁陡峭,直垂而上,高聳入云,仿佛連接著天地的盡頭。站在洞口不多時,古今便感覺那厚糙的肉身已被那幽風刮得遍體鱗傷,一道道血痕在青暗的皮膚上浮現(xiàn)。他當即轉身,避入洞中。

  隨著洞徑,古今小心翼翼地摸索游走。這山洞四通八達,宛如一座龐大而復雜的迷宮,通徹整個山體,內(nèi)部的景象如同神秘的地底世界一般,龐雜而壯觀。

  正當古今上下打量著山洞時,卻忽覺腳下一空,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支撐。他的視線隨即上下顛倒,身體不受控制地飛速墜落。在墜落的過程中,其表情麻木,眼角含淚,只能任由自己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咚!”伴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古今的肉體重重地砸到地面之上。這一摔,讓他五臟翻騰,氣血翻涌,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氣噎血凝間,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散架了一般。隨著搖曳的通明燭光照耀,古今艱難地抬頭環(huán)顧四周。只見周圈數(shù)百頭怪人正驚駭?shù)貒^著自己,那一雙雙眼睛里,充滿了恐懼與好奇。

  古今尷尬地搔了搔頭,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忽聽身下傳來一陣細微的蚊蠅聲響。他顧不得渾身的肉疼,連忙移步挪開。這才發(fā)現(xiàn),身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頭怪人,只是此刻已然被壓成了肉餅,面目全非,含淚九泉,難以辨認。

  “吼!”見此情形,圍觀的一眾怪人當即爆發(fā)出震天的巨呼。隨后,他們竟恭恭敬敬地將古今四抬而起,小心翼翼地請上一樽華麗的寶座。面對突如其來的優(yōu)待,古今只覺莫名其妙,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待過了少時,與一眾怪人漸漸熟絡之后,他方才恍然明悟。

  原來,此界乃是傳說中充滿神秘與恐怖的煉獄之地——阿修羅界。由萬萬嗔恨嫉諂曲之魚龍業(yè)力的惡鬼煞魔主宰,千百年來,紛爭不斷,禍亂不息。加之此地位處須彌山樞底,終年被厚重的云翳遮蔽,不見天日。剔骨的陰風無時無刻不在席卷,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積怨屯戾之氣。

  在此間世界,魍魎縱橫,弱肉強食,故而眾人皆信奉實力為尊。唯有本事蓋世之人,方有資格在這殘酷的世界中存生。

  “既然以強為尊,卻又為何獨對我如此崇拜?”古今心中疑惑不已,忍不住開口問道。話音未落,即見人群中擠出一名瘦猴模樣的修羅。滿臉諂媚之色,尖聲說道:“大王是自修羅天而來,想必對我們修羅地不甚了解,便讓小的給您解釋一番。”

  隨之,瘦猴娓娓道來。古今這才明白,自己方才所在的位層名曰修羅天,而此時所處的則為修羅地。僅從名字便可得知,上層的妖物無論實力還是血脈,都遠非下層所能比擬。而自己之所以被眾人崇拜,一則因從上層而來,血脈中天然便帶著一種壓制之力;二則因方才自己誤打誤撞,竟將那下層前首領羅睺王生生砸死。

  依此界規(guī)矩,強者為王,弱者稱臣。誰能擊敗修羅王,便將被擁立為王。古今正是如此,在眾人眼中,他便是當之無愧的王者。聽聞這般因果,古今驚得咋舌不已。怎料自己一次意外的墜落,竟成就了這般機緣。他心中暗自慶幸,欣喜不已。

  “呼哈哈,原來如此?既然我已為王,那想必應是金口玉言,享有諸多便利罷!”古今大笑著說道。

  “那是自然,大王一言,孰敢不從。”瘦猴再度奉承道。正當瘦猴再欲說些什么時,卻被身后一名魁梧的修羅拎起,如扔一只小雞般扔了出去。瘦猴的身體重重地撞倒石壁后,滾落地面。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眾人并未表現(xiàn)出絲毫的同情,反而對瘦猴愈發(fā)鄙夷唾棄。對此,瘦猴非但不惱,反而像是早已司空見慣。他迅速爬起,諂笑著再度向前湊去。

  那魁梧修羅再未理睬瘦猴,轉身對古今洪聲道:“大王莫聽那廝胡言,修羅王乃是無上榮耀,并無何便利之說??叭瓮跽?,不僅要實力通天,且能帶領地族與天族分庭抗禮,攻城略地。至于那廝,乃是我族大恥?!?p>  “哦?說來聽聽。”目睹方才一幕,古今雖心中不爽,卻并未形于色。他傾身向前,饒有興致地問道。那魁梧修羅聞言,當即繼續(xù)說道。

  原來,對修羅族而言,生而為戰(zhàn),他們的骨子里刻著寧折不彎的尊嚴。自古以來,修羅族中并無貪生怕死之人。而瘦猴卻因孱弱怯懦,靠阿諛逢迎為生,故而被族人所唾棄。也正因血脈傳承的驕傲感,使眾人不屑對其出手,任由其茍活于世。

  “非要說大王有何特權的話,那便是可將七日一次的戰(zhàn)王擂時日隨時提前?!笨嘈蘖_說道。

  聽聞“戰(zhàn)王擂”三字,古今頓時來了興致,興沖沖地詢問其中的詳細情況。瘦猴此時擦干嘴角的血跡,迫不及待地捧笑道:“戰(zhàn)王擂,顧名思義,由修羅戰(zhàn)王守擂,而但凡族人皆可逐一攻擂。若勝,則王位固在;若敗,則易主他人。方才我等便正舉此會,誰料大王天降,輕易將王位收入囊中!”

  瘦猴言語間神采飛揚,手舞足蹈,仿佛稱王的并非古今,而是自己。只是他還未說完,再度被他人撥到一旁。聽聞此處,古今當即一陣暈眩。本以為輕而易舉稱霸一方,正沾沾自喜,怎料這王位竟是個隨時要面臨挑戰(zhàn)的“燙手山芋”。心中不免一陣惆悵,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下。

  一晃兩日過去,從早至晚,古今的七竅之中充斥的盡是肉搏骨磕的打斗聲。一聲聲沉悶的撞擊聲、痛苦的呻吟聲,直教習慣了平日安寧的古今心煩意亂。

  第三日清晨,正當古今旁若無物地從兩名拼殺的修羅身邊踱步路過時,忽然,他感覺地動山搖,整座山洞仿佛都在劇烈顫抖,教人站不住腳。拼殺的二人見此情景,當即眉團緊蹙,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他們左搖右晃,急向老巢奔去。古今心中好奇,亦隨其二人而行,并詢問緣由。

  “大王應是知曉,修羅界每年都有天地之爭。由您故地修羅天的族人下界屠戮修羅地的族人,由于實力懸殊,致使我族人口急轉直下,卻也敢怒不敢言。這正是為何地族為何如此敬畏天族的原因?!辈⑿械囊蝗穗S口爆出驚天話語。

  “天族為何要掠殺地族?”看著這窮困潦倒、身無長物的地族,古今如何也想不通天族為何如此喪心病狂。不多時,古今隨二人指引抵達一處穴窟。還未靠近,便有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其中傳來,那聲音凄厲而絕望,直叫聞者毛骨悚然。

  三人快步前行,待轉過洞彎,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古今怒發(fā)沖冠,鬃毛倒飛。只見七八名與自己一般模樣的修羅,正陰邪恐怖地戲謔把玩著手中一條斷臂。他們腳下,一名人彘般的地族修羅以牙為鎬,拼命啃抓地面,朝前艱難地爬動。

  另一人則如漿洗抹布般擰著一名骨瘦如柴的修羅,那道身影如此熟悉。見此情景,雙目猙紅的古今瞬間消失在原地。幾道弧光閃過,幾名天族修羅的笑容霎時僵硬在臉上。而后,他們的視線逐漸模糊,身首異處。溫熱的鮮血如噴泉般涌出,濺灑在地面上。

  古今小心翼翼地接過無頭軀體手中的瘦弱軀體,一股鼻酸涌上心頭,險些落下淚來。

  “大……王,您果……然是戰(zhàn)神天……將,下輩子我一定要像你一……,咳咳”,身體已扭曲變形的瘦猴艱難地吐出一句。古今示意其莫再說話,他不忍再看,扭頭卻看到膝邊另一道慘不忍睹的身影,正是那魁梧修羅。此時的魁梧修羅,已然成為人彘,身體殘缺不全,慘不忍睹。

  魁梧修羅艱難地抬起頭,糊血的雙眼被汩汩熱淚刷洗。他泣不成聲道:“大王,都怪我一意孤行,才被天族擒獲。不若瘦猴挺身而出,我此刻已然被生啖,我對不住瘦猴。”言未畢,已嚎啕大哭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悔恨與自責。瘦猴畢竟體弱,此時已然沒了生氣。他的雙眼空洞無神,靜靜地望著上方,仿佛在訴說著命運的不公。

  輕輕將瘦猴的尸首放下,古今示意隨從的二人對魁梧修羅進行救治。隨后,他起身仰首,看向水鏡一般的洞口。躬身攢勢,猛然一蹬,身體如離弦之箭一般,消失于水鏡位面中。

  十年后。

  “??!”“呃!”“噗!”

  幽黑的穴堂中傳來三道痛苦的呻吟。與此同時,寶座上三道壯碩的肉體應聲倒地。鮮血在地面上蔓延開來,形成一朵朵詭異的血花。寶座后的黑暗中,逐漸顯現(xiàn)一道嗜血修羅的身影。此人煞氣凜然,滿身瘡痍,正是古今。他的眼神中透著一股疲憊與滄桑,但更多的是一種堅韌與不屈。

  冷漠地瞥了一眼面前的三具尸體,古今如釋重負,一屁股癱坐寶座之上。他頹然舒氣,仰頭怔怔發(fā)愣,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瘦猴,你的愁我替你報了,望你下一世仍做自己……”。言畢,不多時,忽覺周身寸膚愈來愈沉,似要融匯大地一般。

  隨著一道亮光在眼前凸顯,睜眼看去,古今才發(fā)現(xiàn)自己再度回到石橋光暈下方。只是怎奈還未暫緩稍許,身體便再度被那無形吸力隨著一道亮光在眼前凸顯,睜眼看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再度回到石橋光暈下方。來不及喘息,身體便再度被那無形吸力扯去,遁入光暈之中。

  如此這般反復幾遭,終是將那六道輪回盡數(shù)嘗遍,不可謂不是福厄皆受。正所謂:

  歡喜欲無性見空,二宮宵殿覽憂愁,

  妖魔犁道業(yè)根澀,百鬼夜行躉髑髏,

  唯有陰曹才可怖,粉身碎骨幾千秋,

  死生輪迭經(jīng)番過,無我見空證道酬。

  歷經(jīng)六世輪回后終于重歸現(xiàn)世的古今,此時心若磐石,再次見到趴伏在地上了無氣息的肉身,仔細端詳。隱隱聽聞山貓聲嘶力竭的呼喚,回頭看見其依舊立于橋下括手高呼,自己欲要回應卻難以發(fā)聲。只覺魂體不受控制,進入光門之中,隨即便在恍惚一瞬之間,再行出現(xiàn)在石橋初始之處。古今先是回神沉著思慮,而后復向前看去,只見情景依舊,石橋另一頭的上空還是那道光門,自己肉軀仍舊尸陳在光門之下。

  向前飄行的過程中,也許由于此次乃是魂體,故而并未遭遇任何幻境。而令自己毛骨悚然的乃是,當其每踏上一塊灰質(zhì)石板之后,其魂體便漸行虛幻一些。直至第三塊石板之前時,其靈魂之體已然搖搖欲墜,看上去闌珊殘破,似是瞬息間便會煙消云散一般。

  俯身強行鉆入肉軀之中,卻發(fā)現(xiàn)此時肉身已漸失體溫,而最令人惶恐的是,卻是此時的肉身竟無法禁錮住自己的靈魂之身。古今此時稍顯慌亂。

  “將死將死,自己如此這般簡單便就魂歸他處了?定是幻境,一定是幻境,冷靜下來……”。雖如此自我告慰,可轉念一想,若真是幻境,怎會如此真實,倘若在場的山貓是為真實,那么自己便確真已然命隕橋頭了。

  魂體再行離開肉身而出,懸浮于其上方卻也不知如何是好。最終無奈,哀嘆一息,心知自己此時已難逃,便只得抬頭向光門看去。正當飄忽間將進那光門之時,古今霎時靈光一現(xiàn)。

  “既已身死,那么何不……?”。雖是想到一種微之又微的可能,可此時的古今怎會將其錯過,如今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yī)。而后便見古今再未看一眼自己的尸骨,仿佛眼中的乃是一具豬羊骨肉。為證自己的臆測,拖著慘淡將無的魂體,并未往頭頂?shù)墓忾T而飛,而是低首看向第三塊灰質(zhì)石板。原來他竟是要以魂體之態(tài)闖過這座石橋,只不過此番情景俱是山貓所不能看見的。

  正當古今一步邁過第三階石板時,果不其然并未出現(xiàn)任何幻境。而是在此剎那間,整座橋面倏然發(fā)光,而后便見三塊灰質(zhì)石板各自發(fā)出一道光練,如同兩條鎖鏈,先是一條刺入古今的肉體,而后一條貫通了此時己幾近消失的魂體。肉身與魂體皆緩慢升至半空之中,而后緩緩重合,漸失的神智中隱有嘶竭的喊聲。待到再度緩緩睜開眼,卻見自己已然趴在橋面之上,而此時肉身也早已越第三階灰質(zhì)石板而過。

  站起身來,只覺腳下再無如山墜般的吸力,拍拍周身塵土,握了握拳,只覺真實之后連喝幾聲“好”。竊然偷笑道:“未想到竟賭對了,這第三階乃是要清除雜念,舍棄己身,正所謂有舍才有得”。

  回頭看一眼橋那端的山貓,無視山貓如同見鬼般的表情,笑告一聲“無礙”,隨即邁步跨上橋之彼岸。落地以后,周遭景象似發(fā)生一些變化。回首看去,卻見浮空石橋實則為一道索橋,古樸質(zhì)簡,并無初見時的玄妙,不禁自嘲道:“如今所見應才是真實罷,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自顧朝前走去,只見被一整道石壁所攔。四下打量無果方才仔細審視起來。見其上有道刻畫,似是門板卻無戶樞,上刻雜亂符文,任由古今如何推動,使盡渾身解數(shù),那石壁俱是紋絲未動。上下盤查發(fā)現(xiàn)唯一的特殊之處,乃是壁刻上的盤形凹槽,古今摸索機關,難奈耗費極久卻依然一無所獲。氣呼呼盤坐地上,盯著那盤形石槽良久,瞬間靈光乍現(xiàn),忽覺其形狀似曾相識,而后喜坐而起近觀,終是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原是古今揣摩之下發(fā)現(xiàn),此石槽與自家如今的至寶八極日月盤極為相像。自家本是只有八極映月盤,后因斬殺仇冒頓后才獲映日盤,兩鏡相見自融一體,方才成為八極日月盤。石槽大小與日月盤一般,轉而細想此洞名日月冢,名頭亦是符合。再琢磨此前仇冒頓與九龍屠俱是謀求映月盤,交戰(zhàn)之時偶談起開啟寶藏之事。若所料不差,其二人所說之地便是此處,只是古今不知其二人是如何知曉此處之秘的。

  “莫不是此前其二人亦來過此處,且安渡過此橋?方才發(fā)現(xiàn)此種秘辛”,古今愈想愈覺可能。實則其所猜并非全然如此。仇冒頓確來過此地,但卻是未通過橋上幻境。之所以知曉此中之秘,乃是其獲得映日盤的同時獲得了寶藏的訊息,只是古家的月盤卻無這般好運氣。

  古今此時亦不多想,既然需要日月盤,便只得回家去取。思迅良久,其便自橋上退回,而與此同時亦驗證了心中所想,那便是若已通過幻境試煉,那么之后再行出入便不會有所阻礙。

  山貓此時見古今如同見鬼一般,一時間只張口翹舌,不知言語。正待其嗚嗚呀呀發(fā)怔時,被古今“呔!”的一聲打斷神游。山貓整理思緒極久,方才如夢似醒般詢問古今其中過程,便是連一絲訊息都不放過,待古今如實相告后,其已神游天外。

  “老喵,走罷!”古今打斷山貓的思緒后召喚一聲?;厣裰蟮纳截埪犅劰沤袢绱朔Q呼自己,不禁干咳正色道:“咳咳,其實我的本名叫猞猁蘇……”。

  “噓,噤聲!”。正待山貓自薦之時,古今似察覺到異樣,倏然神態(tài)嚴肅,而后四下查勘。良久后,方才回首盯著山貓故弄玄虛躡聲道:“老喵?”。

  “哎……,你且說”,山貓神經(jīng)緊繃,靜待古今的下文。

  “嗝,沒事了走吧”只見古今打了一嗝,而后便若無其事的自顧擺手離去。

  “……”此刻山貓心中猶如萬馬奔騰,不禁心罵道:“既然無事,咋咋呼呼個鳥,更況乎,竟對我亂起名呼……”。

  此后二人一路無話,不多時便再度回至山貓居所,把酒言歡,相交甚暢。古今此時再入獸王居所之中只覺煥然一新。自己在石橋之上所耗時間半月不到,這期間,山貓已將山中靈獸皆是收編整頓,而如今其便是山中現(xiàn)任獸王。

  “老喵,我此番回去時日不長便會再返山中,你可愿與我同行,我?guī)阋娨娙碎g紛擾?”眼神中稍顯和煦的古今突然轉頭問向山貓。

  “老喵!……這稱呼真是……”。山貓聞言一臉黑線,而后瞪一眼古今強詞解釋道:“甚么老喵,我亦有名,乃為猞猁蘇……”。然而不待其夸夸而談,古今卻舉樽仰首欣然,充耳不聞。

  見古今并未在意,再欲說甚么卻忽然釋然,而后亦把酒自酌道:“蒼莽山中靈獸,欲想出山的話各有困擾,境界略高者,因山中禁制難以跨過,而境界略低者,雖可自由出入,但卻亦不敢冒險,即便是出去,也只是不過是人類獵物……”。自古以來,常聽聞蒼莽森野獸如何兇殘,古今并未想到其中亦有苦衷,聞言后不免一怔,默然半晌,似是有所感悟,便未再勸言,而是笑吟吟的暢然發(fā)呆。

  第二日,古今將欲離去,山貓則帶一眾靈獸為其送行,正待其擺手將別時,山貓攜眾獸突然噗通一聲整齊跪俯而拜,而后異口不同聲道:“恭送古老大!”“吼吼!”。

  “老喵,你等這是何意?速速起來”。古今何時見過如此陣仗,當即怔了一剎。不等其開口,卻見山貓帶頭道:“老大,你對我等有大恩,我等商榷后已決定拜你為尊,即便是你不肯,我等亦無怨言,你便只當我等自顧愿的便罷”。

  “……”。無奈見此,古今心知多言皆無其用,便隨他去了。隨即微微一笑,揚手作別轉身消失在林間。

  隨著幾日風塵仆仆的趕路,古今終是出得蒼茫之森,此番再度行走塵夕鎮(zhèn)巷道中,感受著市井喧鬧的氛圍,舒泰不已?;氐郊液?,一眾親眷見古今安然無恙,不禁喜上眉梢、上下打量,止不住噓長問短。

  待到夜深告安父母后回到房間,古今本欲休息,卻終被武學所吸引,不禁掏出猙獸寶藏之中所獲的悍青牛精血,續(xù)藏玉戒之中,此刻卻不急于用,準備進入秘境之中再看能否尋得有所輔助之物。如今一月之期已到,想必秘境之中的青衍文與玉無瑕應要出來了罷。心料二人也變強了不少,此刻便輪到自己進入其中闖蕩一番了。心念間古今便翻開游龍步研習起來。

  所謂游龍步,乃是一種仿照靈獸之行蹤,而為人族專門所創(chuàng)的身法,若是一旦運用的出來,便如龍游大海,云詭波譎。

  一夜時間恍然而過,對此古今對此也略有所成。歷經(jīng)這些時日,其如今的念丹已然兩丈八九余,幾近圓滿。山中一月,古今非但每日苦修肉身與戰(zhàn)斗經(jīng)驗,且在入夜休憩之時,修行天渡經(jīng),故而方有此進步。

  摩訶二掌斷水逆亦有所精進,較之前控制的愈發(fā)得心應手。如今的自己雖念道修為依舊是停駐一階,但無論是念丹修為,亦或是武學造詣,皆已超越諸多高手。尤其在肉身修為上,此刻已然不遜色于山貓級別的靈獸,畢竟在人族之中,還未有人能夠直接吞服靈獸精血,更莫言是吞服較自己修為高出數(shù)階的靈獸精血,古今可以說是首屈一指。

  再加之有天眼與修羅體之能,古今如今當真是強橫無匹。只是有一點,古今總是心存疑惑,自己與眾多念道高手過招,可自己與別人所施展而出的念力卻總覺略有所異,也不知是否為錯覺。正所謂越思越亂,總覺此刻有萬般疑惑,心知杞人憂天,無所用也。便也不庸人自擾,自顧睡覺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