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東都城,城郊。
桃花林。
“項公子?!?p>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項一城沒有一絲猶豫猛地抬頭。樹干之間,是薛完顏那不知是在笑還是在思考的臉。像是闊別許久的老友,兩人相視一笑。
“溫容長公主?!?p> 樹下那人身為男子卻比女子還來的精致,仰頭微笑,斑駁的春光灑在他眉上,頰上,還有那勾起的唇上。
似乎是看呆了,她眨了眨眼睛也不作答,下一秒飛身躍下,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他身旁。
全然不見了早些時候的病弱模樣,又變回了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來去如風(fēng)的長公主。項一城不禁感覺有些遺憾。
在他看來,還是弱弱的薛完顏比較有趣些。
“怎么的,長公主竟然也落單了?”
“公子竟如此好奇?要這么說的話,公子不也是落單了嗎?”
“哈哈哈,可不是。那個見色忘友的家伙竟真就把我落在這,跑去陪佳人了。哎~交友不慎吶~”
習(xí)慣性出口的諷刺,卻不想薛完顏輕描淡寫地把話頭轉(zhuǎn)了回去,項一城被她逗笑,不自覺地抬腳跟在薛完顏身后走了。
一瞬間,項一城回憶起了在北漠,在那歸途中的經(jīng)歷。
似乎自己一直在追隨她。過去是,現(xiàn)在也是。
才跟著她走了幾個轉(zhuǎn)彎,已全然忘了來時的方向。意識到自己的路癡有多嚴(yán)重,項一城無奈地撓了撓頭,放棄了記住方向的念頭。
“這林子還真不好走啊?!?p> “嗯?公子原來是迷路了嗎。”
“可不?!?p> 沒有半點羞澀,示弱的話被他說的那么理所當(dāng)然。
“怎么,難道溫容竟不是來尋我的?”
看著他特意繞到自己面前,又回過身來歪頭沖自己笑。活脫脫一只討寵的小狐貍。
“自然是特意來尋公子的?!?p> “哈哈,我就知道?!?p> “公子知道什么?”
“定是見他人成雙成對都一邊玩去了,溫容受不得寂寞便來尋我的,對不對?”
薛完顏不說話,卻也沒有拒絕項一城與自己同行。項一城側(cè)過臉來便一眼看見她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溫容還真不誠實啊。”
“項公子倒是誠實的很?!?p> 說著,想起了什么,薛完顏也跟著他笑了。
“看來項公子也是個怕寂寞的人啊。”
“‘也’?”
一聽她這么說,項一城眼睛猛地一亮。
“果然溫容…”
“公子?!?p> 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薛完顏抬手指了指樹下早已備好的棋盤。
“我們來下棋吧?!?p> 被打斷了話,可項一城卻也不氣惱。意識到自己似乎能窺見了她小小的害羞和人情味,項一城捂嘴偷笑。現(xiàn)在的他心情愉快,感覺現(xiàn)在的話,讓他做什么都愿意。
于是他不怒反笑,上前靠近,端坐在她面前。
“好啊?!?p> 另一邊。
城隍廟。
茶室內(nèi)。
許廈專心地泡著茶,而他對面的尉遲易則只是靠著窗戶失神地望著遠方。
“想什么呢?”
“我總覺得殿下早就知道?!?p> “什么?”
“大將軍。”
嘆了口氣,尉遲易干脆整個人趴在了窗欄上。
“我總覺得這件事殿下自始至終都是明白的,只不過在試驗我罷了。”
許廈明顯感受到了尉遲易迅速低沉的情緒。
“咳咳,其實我是今天才知道我們上頭是公主殿下的?!?p> “‘我們’?”
“沒錯?!?p> 遞上茶盞,許廈一改先前散漫的表情,嚴(yán)肅的令尉遲易一時間不太適應(yīng)。
“看你的樣子還什么都不知道吧??傊蚁雀嬖V你點基礎(chǔ)的。我們所處的組織名為‘開陽’。成員都是你我這樣在武功方面有一技之長之人?!?p> “‘開陽’?那組織的頭目就是殿下?”
“準(zhǔn)確的說‘開陽’只是一個部門。所有部門都有各自的首領(lǐng)?!?p> “‘所有’?到底有多少?”
尉遲易瞪大了眼睛,然后他意識到了,這是他第一次窺見另一個大東。
“具體數(shù)量只有主上才知道。主要分七個大部門,下屬還有許多小部門。而所有大部門首領(lǐng)的上頭,也就是我們所謂的主上。而‘開陽’的上代首領(lǐng)就是護國大將軍――安寧?!?p> “什…等等,你說什么?上代?那現(xiàn)在呢?誰是‘開陽’的首領(lǐng)?”
“這就是我本次的任務(wù)?!?p> 說著,許廈眼神突然犀利,刺咧咧地射向了尉遲易。后者忍不住后脊一涼。
“許…”
“尉遲易,我作為臨時首領(lǐng)以及首領(lǐng)候選人之一,在此對你發(fā)出挑戰(zhàn)?!?p> “你在…說什么???到底…‘候選人’?你說我是…”
“還記得方才我有告訴你統(tǒng)帥所有部門的是誰吧。”
“記得。”
小心地抬眼看了看許廈。
“所以…‘主上’,就是公主殿下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曾聽前輩說過,主上不止一人?!?p> “也就是說…”
“‘主上’之間互相制約,就像我們各個部門的關(guān)系一樣。所以這個組織才會如此牢固?!?p> 遲疑了片刻,尉遲易開口。
“所以說,溫容長公主殿下是‘主上’之一,而我就是她推薦的候選人。而你現(xiàn)在是要…與我決一高下?”
“沒錯?!?p> 尉遲易皺起眉頭,不滿意許廈的回答。許廈也不多說,只是低頭喝了口茶。
“許廈,既然主上都不止一個,那為什么首領(lǐng)一定要是一個人?”
“嗯?什么意思?”
手一頓,不解地抬起頭來看尉遲易,許廈不太明白它再說什么??此麤]了方才的冷漠一臉呆傻模樣,尉遲易忍俊不禁。
“字面意思?!?p> 微微一笑,眼中的冷冽還沒完全消失。許廈玩轉(zhuǎn)這手中的茶盞。
“嗯~倒也有幾分道理。但…”
“也不是那么好商量的,對吧?”
“你倒挺機靈?!?p> “還要仰仗許兄?!?p> “我也不喜歡暴力服人,罷了,今日之事我會向主上稟報。如何決斷,就看主上如何說了?!?p> “多謝許兄。”
走到門口,許廈停住腳步,微微側(cè)首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開陽’的存在,組織的構(gòu)造,以及主上的身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泄露?!?p> “尉遲易明白?!?p> “好自為之?!?p> 說罷身影一閃,消失不見了。
待到許廈走后,尉遲易才意識到自己的指尖竟然發(fā)涼。即使是在這陽光散落的地方,即使手中正端著微燙的茶盞。
他依然感覺到寒冷。一股刺進骨髓里的寒冷。是只有自己一人,才能體會到的無助,孤立無援。
此時此刻,他心中僅存的溫度都只想一個人,一個回憶中飄然若仙,恍若晨曦的人。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