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情可待
“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弊宪俗叩介T口剛想走進(jìn)去，就聽見一陣激昂的誦讀聲，她知道如果她現(xiàn)在進(jìn)去，這誦讀聲應(yīng)該戛然而止。
果然聲音繼續(xù)，“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讀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的時候，聲音真的戛然而止了。
紫芩推了半掩的門，看見蕭致鵬站著，撐在桌子上，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紫芩突然覺不對勁，她在蕭致鵬眼前晃了晃手，“你怎么啦？”
蕭致鵬回過神來，滿腔熱血地說：“我——想去參軍，去沙場上灑熱血捍衛(wèi)祖國！”
“此話當(dāng)真？”紫芩不敢想象蕭致鵬這樣的人走上沙場。
“我覺得在這里只會浪費時間沒錯，每天在這里寫寫文字，讀讀報刊，生活十分自在，和大家談古論今，很實在。但是你知道嗎，今天聽說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了，我的心情非常激動，我也想入黨為祖國的偉大事業(yè)貢獻(xiàn)一份力量！”
蕭致鵬掙紅了臉，他也有很多不舍，東漢班超投筆從戎赴邊疆從，他想學(xué)習(xí)這位英雄。他從抽屜里抽出幾份報紙，最上面的是一份嶄新的報紙。那是蕭致鵬今天早上在路上買下的。一個小孩叫喊著賣報，蕭致鵬本不想買，他可以在書社里打印一份，但是當(dāng)他不經(jīng)意一瞥，看到那醒目的標(biāo)題：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在上海舉辦?？吹竭@個標(biāo)題的時候，紫芩也十分激動。
紫芩瞄到蕭致鵬寫的詩句：
復(fù)興路上雪如棉，
肝膽之心照身前。
不問君子去何年，
但愿家人心中甜。
突然，蕭致鵬掏出一把刀正要往手腕上劃去，紫芩正好回過神來，她被這舉動嚇了一跳，她急忙奪過蕭致鵬手上的刀，她大聲地訓(xùn)斥道，“你這是干什么？”“我沒有想自殺?！?p> 蕭致鵬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低下頭小聲說。這舉動就像古代結(jié)義歃血為盟的流程一般，這點痛對他來說算得了什么呢，他連死都不怕?？墒茄矍暗墓媚锸撬罘判牟幌碌?，他從來沒想今天一樣落魄，那個自信滿滿的蕭致鵬不見了，因為他看見了紫芩眼神中的害怕。果然，一個人可以什么都不怕，當(dāng)你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你會變得什么都怕。
紫芩嘆了口氣，她放下刀子，抬頭問他：“請問一下您，您最擅長什么？你現(xiàn)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去了只會給別人帶來負(fù)擔(dān)?！?p> “我雖然不擅長打戰(zhàn)，但我相信去那邊我能克服，不擅長的始終會變成擅長?！?p> “你以為參軍是那么好克服得嗎？沒錯，有文藝兵，但是情況緊急的時候你就得去戰(zhàn)地面臨生死。”
“我不怕死，我愿意以我的生命換得人民幸福?！彷叡禺?dāng)勤勉，持書仗劍耀中華’——再說，你為什么擔(dān)心那么多，這時候犧牲小我成就大我才是男子使命?！笔捴蛮i開始還挺猶豫，但紫芩越說他越堅定，他想在紫芩心中塑造一個更高大的形象。
是呀，她為什么那么在意？可能他已經(jīng)住進(jìn)她心里了吧?！澳愠鰜?，跟我去個地方吧！”蕭致鵬有點愧疚，畢竟紫芩也是為他好。
紫芩狐疑地跟著他走，發(fā)現(xiàn)他們是去學(xué)校的路上。畢竟辦公室里有別人，剛才蕭致鵬拿刀已經(jīng)嚇的他們十分驚慌，紛紛跑來相勸。他們需要好好談?wù)劇?p> 來到瀘墨橋——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蕭致鵬掏出一匹手帕，正是遺落在蕭致鵬那匹手帕，他還給紫芩。
“還記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次我的心跳得十分快，快得我的思維根本追不上。這是我的第一次如此心動，見到女孩不知所措?！笔捴蛮i看著紫芩，頓了頓繼續(xù)，“這可能就是一見鐘情吧——我特別害怕就這樣錯過你，想打聽不知從何打聽。后面看見你，我想緣分把我們捆綁一起，我感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情不知所起，卻一往情深。面對他的再次表白，紫芩無疑是開心的。然而她不能表現(xiàn)那么明顯，紫芩由一張黑臉周轉(zhuǎn)不過來。
蕭致鵬見狀，連忙上前：“你還在為我參軍的事情生氣？我也知道你為我好，我現(xiàn)在打消這個念頭，等我的思想成熟在看情況可以嗎？”“誰要管你的破事呀？”紫芩立馬笑了。
“我明白了：面對困難，我們更要學(xué)會沉住氣，臨危不亂，發(fā)揮自己所長，貢獻(xiàn)集體力量！”看著他醍醐灌頂?shù)哪?，紫芩不由得覺得很溫暖，“謝謝你，紫芩，讓我學(xué)會了勇氣不是沖動。
人在喜歡的人面前才會顯得無措，紫芩知道蕭致鵬著急讓她注意到他，所以想要表現(xiàn)自己。可是投筆從戎對于蕭致鵬來說顯然不是好的選擇，愛國的方式有很多種，若是你擅長軍事，再不舍我也會支持你，但是我們的肩扛不起那么大的傷，只能用文字激進(jìn)國民。
國難當(dāng)頭，我們有著艱難的國運，但也不要忘記我們還有雄健的國民。
他們倆四目相對就釋懷了。
“我們回去吧？”
“現(xiàn)在回去有點早，我?guī)闳€好地方?！笔捴蛮i想起剛剛在辦公室里太丟臉了，他不太好意思回去。
在某個墻堣垃圾到處對放著，這里有很多人過路，就是沒有一個人停下來清理一下。
“嘿，這里有好多流浪的小動物！”
每次沒事的時候，或者沒有靈感的時候，蕭致鵬都會獨自一人來這里勞動，義務(wù)將這里打掃干凈，他發(fā)現(xiàn)處理完了這些垃圾心情非常愉悅，接著就有了靈感。
因為這里是舊巷子，沒人會注意這里的環(huán)境，所以隨手亂扔的陋習(xí)一直都有，第二天蕭致鵬經(jīng)過這里還會發(fā)現(xiàn)到處亂扔的垃圾。
這個巷子時不時還會傳來一些對罵的話，因為老房子不隔音，所以屋子里做什么都能聽見。老人的咳嗽聲，炒菜時油沸的聲音，男人移動椅子的聲音……總之，聽久了會讓人很煩躁。
“我時常跑過這里來，就是通過了解這里的環(huán)境警醒自己要努力奮斗，這樣不會讓我愛的人和我一起受苦。”說著，蕭致鵬牽起紫芩的手。
“這么漂亮的雙手不應(yīng)該和我來干這個的！”
“為了和愛人在一起，這雙手是磨出血繭也不惜?！?p> “千萬別，男人可以干重活，女人無需這般，否則男人就沒有成功的喜悅！”
“真情可待，不管少年模樣，只許生死相依！”
“你可這般待我？”蕭致鵬吃了一驚，這世間可以等待他的人極少，他見慣了別人對他的不屑。
不知被風(fēng)沙迷了眼，還是被眼前的女子感動了。他一個七尺男兒竟流下兩行清淚。好久沒這樣哭了吧，他自嘲道。
紫芩何時看到過這樣的蕭致鵬，她有點亂：“手帕還是留給你吧，當(dāng)個念想也好?！?p> “我沒事，就是被你感動地一塌糊涂?！边@是愛情嗎，蕭致鵬一再反問自己，以前他并不相信愛情，原來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了，這世間美人奇多。男為陽，女為陰，陰陽相和；男為剛，女為柔，剛?cè)岵??！币搽y怪李隆基一代好政君王會不要江山只要美人。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呀！
在年輕人眼里，情情愛愛就是人間大事。而經(jīng)歷過世間百態(tài)的大人，早以大局為重。
夕陽下，新的草坪上，紫芩依偎在蕭致鵬的肩膀上。如果跳躍了父母的門戶之見，他們也許真是幸福的，想想未來，他們可以在一間小房子里作詩賞畫，在朝陽下耕織，在皓月下品嘗美酒佳肴，豈不樂哉？
可是事實沒有想象的那般美好，人活在世上就要面臨著大大小小事，為了生計奔波勞碌，那些田園生活也非蕭致鵬這等文弱書生可以干得起來的。
或像五柳先生一般不為五斗米折腰，到處借酒喝，半晌顆粒未進(jìn)?；蛳窨滓壹翰环畔掳凉?，竊書得以維持生計。這樣生活一輩子，是真的樂哉嗎？
有人感性，自然也有人理性。江玉清就是很好的例子，他不會任紫芩胡來，她的幸福絕對不是街上隨便拉一個人就可以過一輩子的，這樣沒有保障的生活質(zhì)量，紫芩會苦了一輩子的。
小時候，江玉清家里很窮，所以他知道這樣的生活對于紫芩和江顏溪來說，是很難適應(yīng)的。再者，這樣下去他們的兒孫就會代代如此，和別人相距甚遠(yuǎn)。
江玉清有所感知，為了避免紫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江玉清打算加強防線。
紫芩和蕭致鵬相見難上加難，他們無法相見，只能蕭致鵬現(xiàn)在他們家那大章樟樹下眺望，紫芩和他有心靈感應(yīng)，就會跑出陽臺上望著他看。
相思之苦折磨著這兩個年輕人，紫芩終于忍不住了，從后門溜出去和他擁在一起。
“我們走遠(yuǎn)一些，否則被家人看見了不好?！弊宪税咽捴蛮i帶往后門方向。
“這樣真的不好，我們這樣在一起在黑暗里，真的太難受了?！笔捴蛮i難掩心中的難過。
“難道我們一見面就要講這些嗎，這些消耗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p>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至少爸爸不會逼你做什么，我們沒有爭吵?！?p> “可是我受不了這樣的生活?！?p> “你忍耐點，等你做出成績了，爸爸自然會接受你。”
“你也覺得和我在一起時是受苦了嗎？”
“我沒有，你為什么要這樣想呢？”
“真情可待，有點像笑話了?！笔捴蛮i患得患失。因為他對紫芩太愛了，生怕她不愛自己了。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紫芩帶著哭腔，她抱著蕭致鵬的脖子，仿佛在懇求他。
蕭致鵬軟下心來，他知道自己嚇到她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你會離開我?！?p> 最近讓紫芩心煩的事很多，她無法發(fā)泄出來，就很容易改變思維。
也許，這樣是好事。至少江顏溪是這么認(rèn)為的。
蕭致鵬的到來無非是讓紫芩更快成長的一個點，他們可以短暫地忘卻身后的煩惱。
江顏溪借此和葉家打好關(guān)系，他和葉淑歆的父親坦白了自己對淑歆的心意，也希望淑歆能夠早日嫁到江家。
葉老爺自然很喜歡江顏溪，雖然他是老派思想的人物，但是他很贊賞江顏溪，無論家風(fēng)還是他個人做派，都是女婿的最佳人選。
但是婚嫁之事，豈能隨意？何況葉家只有淑歆一個女兒，葉家更不舍自己女兒早日為人妻。
葉老爺只好說需要和江玉清細(xì)細(xì)商談，江顏溪是聰明人，知道葉老爺不舍女兒早日嫁給他，只好作罷。
這路不通，江顏溪只好另尋出路。
“歆兒，我想將紫芩偷偷送到武漢的外婆那里避避風(fēng)，你看怎么樣？”
葉淑歆知道江顏溪最近很煩惱，他很疼愛這個妹妹，不忍心看到紫芩這么快就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男生總是大條的，他們不能發(fā)現(xiàn)紫芩敏感之處。
她作為紫芩的好朋友，亦或是將來的嫂子，應(yīng)該看清楚紫芩內(nèi)心到底怎么想的。
“這個想法很不可行，她在武漢未必能適應(yīng)。聽你說你外婆家有點重男輕女，她去那里未必能得到很好的照顧，她太敏感心病會越發(fā)要嚴(yán)重。還有其他因素，你自己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