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后會有期
紫芩這幾天乖乖待在家里,每天練習廚藝、女紅,有時候懶懶地看報紙雜志書刊,有靈感的時候也會寫寫文章。每個星期四下午固定到江家西側(cè)山丘旁的廂房和弟弟妹妹們上音律課。當然有時候大姐江紫苑也會一起上。這使原本枯燥的生活越來越有趣了。弟弟妹妹們也從無聊中解禁了,和音律老師打得火熱。
一天凌晨,紫芩在自家竹林芭蕉旁的水閣吊樓上練習著吹笛的低音,另一邊聽見一陣悅耳的簫聲,這簫吹出來的曲子竟然不悲壯,與紫芩吹得低聲相應(yīng)。紫芩一驚,以為是蕭致鵬來了。只見一位衣著銀白色棉袍的翩翩公子款款而來,棉袍就這樣散散的披著,里面穿著一件灰色的鵝絨短綢大衣,頭發(fā)為三七分短發(fā),整齊又精神。公子一面微笑,一面吹著蕭。
“哥哥,今天你怎么有空來耍?”紫芩放下笛子,微笑地迎接自家的哥哥。
“哥哥也是忙里偷閑來陪陪我家的傻丫頭?!备绺缳N心地將紫芩的頭發(fā)別在耳后,然后不知怎么變出一塊蒸糕。紫芩接過熱氣騰騰的蒸糕心里不是滋味,問道:“哥哥,你吃過早餐了么?”江紫芩知道最近哥哥非常忙,不用說陪伴家人,陪伴淑歆,連自己好好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哥哥最懂紫芩,知道現(xiàn)在紫芩需要什么,甚至能從音樂中感悟。紫芩將蒸糕一分為二,將稍微大一點的給哥哥,顏溪寵溺地摸摸紫芩的頭。
兩人相視而笑,坐在吊樓的護欄上一起品嘗著普通的蒸糕,江顏溪很欣慰,從小到大,無論妹妹得到了什么,都懂得知恩圖報。
雖然十二月的上海嚴寒刺骨,但是江家倆兄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
“聽說最近你在學習音律,還有最近街上都流行著你的曲……”顏溪一邊了解妹妹最近的狀態(tài),一邊注意到紫芩嘴邊沾著一點細碎的花生仁,于是伸手拂去花生仁。剛碰到紫芩的嘴唇,紫芩不禁一愣,這是紫芩比較敏感的部位。有多久沒有親近哥哥,好像有十年了吧。
雖說平時也會按摩、別頭發(fā),但也沒有這么親近。顏溪明顯察覺到紫芩的反應(yīng),他知道紫芩越長大越敏感,他理解她。
記得十二年前,他要離開家去學院里讀書,紫芩在家門口看著哥哥越走越遠,以為他不喜歡自己才出去的,明明自己家有私塾——她急得都哭了。
母親告訴她,哥哥為了求知不得不去外面上學。她仍然執(zhí)拗,不相信。直到母親拿著糖糕哄她,說以后她長大也可以去,紫芩才不哭。
于是頭幾個禮拜紫芩守著家門口,巴望著哥哥回家。后面哥哥每天給她買糖葫蘆或者紅豆包,紫芩才不鬧。不知怎的,后面紫芩開始不理哥哥,慢慢的,他們開始疏遠對方。當然,江顏溪因為入學比較忙,紫芩就不知道為什么。
“嗯,最近我和姐姐,弟弟妹妹們每周四在西廂房上音律課。因為半個月前我買禮物送給陸昌菥以答謝他的相救之恩。逛樂器店時試試樂器,吹了一曲自創(chuàng)曲目,被有心人喬雅平記住,找到我買下版權(quán)。我求他教我音律,這便開始江家音樂陶冶之路……當然對家里人就說為了打發(fā)時間?!弊宪似届o地說。
“紫芩,哥哥沒有保護好你,害你吃苦了。都怪哥哥平時顧你不夠,你恨哥哥嗎?”聽到紫芩提及“逮捕房”一事,這永遠是江顏溪的痛,他一直認為紫芩受了委屈,江顏溪愧疚地說。
“哥哥快別這么說,誰都有自己的命數(shù),這是別人改變不了的。紫芩一直感恩哥哥對我照顧有加,才會這般無憂無慮?!弊宪苏\懇地看著顏溪說。
“那你信命嗎?”顏溪的心里“咯噔”一下,紫芩開始信命了,她要順從這可笑的命運。
“信,又不信。哥哥為何問這個?”紫芩想從顏溪的眼睛里尋找一些訊息,發(fā)現(xiàn)哥哥的眼里滿是擔心。紫芩立馬安慰顏溪,“哥哥,不必擔心,我現(xiàn)在在拼命學習,就是為了擺脫自己命運?,F(xiàn)在想想就因為自己無知,才會相信命運。”
“哥哥承諾,每周陪紫芩一天?!鳖佅蛔宪诉@句話征服了,確實紫芩一直在努力給自己創(chuàng)造條件,她在和命運做斗爭,她想從腐敗的思想文化中掙脫出來。
人越是長大,承載的東西就越多。眼睛里留存的單純不再,會被各種各樣的雜質(zhì)填充。慢慢的,就不愿意和別人分享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感受,就會越來越孤獨,越來越沉默。
紫芩仍一無既往地生活,別人都看她非常乖巧,查不出異樣。當然江玉清也沒有多少精力管她,只要乖乖呆在家里,他就不會插手。
一天,紫芩上完音律課正打算回房間給蕭致鵬寫信。身后,喬雅平喊住了她。紫芩轉(zhuǎn)過身,微笑著等待喬雅平發(fā)話。
喬雅平并沒有立刻發(fā)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不知過了多久,喬雅平才回過神來:“對不起,失禮了!我昨日把那首曲子填的詞做了修改。”說完喬雅平從袖口里掏出一張毛筆書寫的詞,只見上面的音樂符號很雅觀,非常清晰。但是詞涂改了很多遍,可以看出喬雅平非常用心了。而且,讓紫芩紫芩驚訝的是紙上的字非常好看。
“老師,您……”紫芩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他對這件事如此上心,是真愛無疑了。
“怎么了?”喬雅平緊張得咽了咽口水。
“沒有,只是感嘆老師的才華。煙花落盡星滿空,游云散盡候金陵。東山在,何處遇謝安;長亭外,古道已不在。繁花錦繡年復年,與君別離待何年……”讀到這里,紫芩突然臉一紅,好似害怕被人看穿,忙轉(zhuǎn)過身去,“沒想到老師如此深情。”
喬雅平得到了原創(chuàng)人的肯定,非常開心,后面的話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他一邊望著紫芩,一邊吹著笛子,想把這美妙的音樂和自己的情感托給紫芩。一曲優(yōu)美的笛聲完畢,喬雅平說:“紫芩,謝謝你,好久沒有這么快樂了,課前看你在閣樓上練習吹笛,真的很努力。我不明白的是,你家境非常不錯,為什么如此拼命?”
紫芩沉默了好一會才回答:“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僅僅是為了打發(fā)時間,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了它成為了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談不上多么喜歡,但就是喜歡了。我沒有過人的天賦,大多數(shù)事物需要自己去學習。我常常問自己‘不學可以嗎’我不學也是可以的。但是驚恃時間流逝,也是一種浪費生命的表現(xiàn),我倒可以利用好這段時間充實自己。至于家境,我,一個泱泱大國的弱女子,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我想改變它。我處于這樣的條件,要配上這樣的條件我必須非常優(yōu)秀?!?p> 喬雅平很驚訝,因為他看見的大多數(shù)女性朋友,也和紫芩一樣努力,她們也是為了自己的顏面,卻不曾想到改變自己可笑的命運。當然,最終她們照樣過著被別人安排好的生活,有的人過得幸福,有的人天天受折磨。喬雅平并沒有多大的情緒反應(yīng),畢竟他經(jīng)歷過的東西太多了,不像學生族一樣憤青,但他仍然卻很心疼紫芩。
“剛剛我吹的笛聲怎么樣?我想請你給它命名?!眴萄牌胶芷诖宪说幕卮?,他想知道紫芩內(nèi)心的想法,從名字也能知道紫芩當時創(chuàng)作的想法和心情。
“待君歸來?!弊宪艘贿呎f一邊想著蕭致鵬,“我是根據(jù)您填的詞命名的,不過這不成最后的名字,只能做個參考?!?p> 一點都沒錯,這個曲子只能寫成這樣煽情的詞調(diào),只能寫成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深深的思念。從紫芩口中得知,喬雅平只是把心中的疑惑下個定論而已。
“不,你能本能而清晰地說出一個名字,一定是你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其實在你創(chuàng)作的時候早已完全想到了,這個曲子我每天吹的十遍以上,很清楚這是一首寫給情人的曲子,我研究出來紫芩你的心思?!眴萄牌介]著眼心里道,他緊了緊衣裳,他感覺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紫芩,今天起我請兩個月的假期,也就是來年我再來。我也和江老爺請過假了,并征得了他的同意。”
“怎么這么突然?”紫芩詫異著。
“沒有,我申請了去云南大理的培訓?!眴萄牌酱_實申請了去大理的培訓,但他主要想逃避紫芩,具體是逃避自己對紫芩的感情,知道紫芩有心上人時,他就打算深埋這段感情。他不確定自己對紫芩的情感到底有多深,但是他感覺自己很卑微。
“是嗎,祝你學成歸來!”紫芩臉上有點失落,只不過喬雅平背對著紫芩,并未看見;若喬雅平發(fā)現(xiàn)了紫芩的失落,他會騙騙自己紫芩在挽留他,一定會改變想法,推了培訓留下來。
“告辭!”正當喬雅平抬腳要離開的時候,紫芩拿著笛子吹奏著以送別。
“喬先生,請留步!”說話的正是江顏溪。
喬雅平看著眼前風度翩翩的公子,等待著他發(fā)話。
“舍妹不懂事,我會好好教育她的,還請喬先生原諒!”顏溪說著寵溺看著紫芩,禮貌地說,“先生對江氏有厚厚的教育之恩,為謝恩我代表江氏宴請先生共享中餐。”
“不用了……”喬雅平害怕自己會心軟留下來,故非常決絕的回絕。
“喬先生您就留下來吧,您和紫芩也算有緣分,加上您對我們有教學之恩,怎么也賞臉吃一頓飯吧!”
“不用了,我還有事,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