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順利從大學英文系畢業(yè)已經幾個月了,目前正在東京六本木一家培訓學校當英語老師。
日子平淡又安穩(wěn),歲月靜好。
玲子下周結婚了,還是在神奈川。新郎是家里安排的相親對象,聽說是個溫柔的人,并不是曾經互相糾纏五年的和彥。
年少時期的愛情,果然還是沒有雋永的吧。
想到這里,不禁嘆了一口氣。東京的街頭人們形色匆匆,沒有一絲情感的痕跡。也許這就是長大之后,大家的人生。
七年前,我也曾經很用力的喜歡過一個運動少年。
被對方拒絕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呢。
可還是一意孤行著去看了他們在廣島的每一場比賽。即使那時我跟他不再有任何的關系,也想以同伴的心情,在角落看著他們就好。
那個永恒的夏天,球場上的五位少年……讓我淚流滿面。
他在球場上馳騁著,肆意揮灑青春的樣子,這一定是少年時代最美好的場景。
如今,他依舊奔跑在球場,成為了日本炙手可熱的職業(yè)籃球手,甚至多次拒絕了NBA的邀請。
我也就……更渺小了吧。
左手心的傷痕隱隱作痛起來。
周日
跟玲子約在戶冢那邊一個叫”miracle”的酒吧相見。
暮春的神奈川有些微涼,烏云重疊著,月光透過縫隙鋪在地上。燈紅酒綠的夜店粉墨登場,喧鬧的氛圍。這里還是那么熱鬧,卻讓人喜歡不起來。
上次來這里的時候,還是七年前呢。
這次卻不再害怕了。
店里的裝潢很復古,擺了大約5-6個純黑木桌,好像有些年代感。桌上的小燭燈是以玫瑰為框弄成的鏤空形狀,精致又細膩。每個木桌都配的美式深棕皮的沙發(fā),銹紅的紐扣釘在扶手。
淡淡的酒味讓人心曠神怡。
店里放著Eric Clapton的《wonderful tonight》,優(yōu)雅的年代感
this beautiful lady,is walking around with me,and then she asks me:\“do you feel all right\“ and i say:\“yes,i feel wonderful tonight.\“
店長是一位看起來年紀比我大一點點的卷發(fā)青年,半睜開眼睛,工字背心把他好看的肌肉凸顯出來,修身的牛仔褲顯得他更加健壯。后備的紋身上一個小小的”miracle”字樣。
左耳的三個小環(huán)掉在耳垂,個性十足。
他抬起頭遞給我一杯冰茶,眼神微微一愣,渾厚的低音炮沁人心脾,”這位小姐,是不是在那里見過你?!?p> 見過我?
恍惚的心境回到少年時代,上次聽這句話時,還是七年前。
第一次見到我時,他說的。
拜托,現(xiàn)在這種搭訕方式還流行么。
“沒有吧……”我莞爾。
走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從容的坐下,和玲子淡淡的敘舊起來。
年少時期的朋友……幸而有玲子。
就算丟掉湘北的所有記憶……哦,還有遠在美國的那個人。
都是我的重要回憶。
“小澄還是單身嗎?!绷嶙印瓛佅乱幻吨匕跽◤?。
“……嗯?!惫蛛y為情的。
除了大學時期有一段不足三個月的短暫戀愛經歷,至今在這方面是空白。雖然追求者也有那么一些,但總是……差了點什么。
也許……是已經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吧。
玲子輕輕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淡淡地醇香四散開來,“不如……去相親吧。”
“嘛……算了。”雖然年紀不大不小,但并不想糊涂的結婚。
“就這么決定了,下周五見面?!闭f完,她拿著手機在那頭靈巧的發(fā)送消息,“對方家里也是經營酒店的哦?!?p> “喂玲子……”又是一個喜歡自作主張的人啊。
“好啦,對方周五回去你上班那邊找你哦,加油吧。”玲子抬起頭,露出詭譎的笑容。
這么重要的事,就這樣被一條短訊解決……么。
已經22歲了,或許……應該要加油了吧。
店里的音樂輕了些,帶著一絲痞氣的店主在角落安靜的擦拭著酒杯,動作輕柔又細膩,他強壯的臂膀對比下,酒杯渺小又精巧。玲子一臉笑意,三三兩兩的說著她與現(xiàn)任男友的戀愛趣事,任性又甜膩。
“……是玲子先告白的嗎?”我瞪大了雙眼。
“嗯?!绷嶙油嶂^,輕咬嘴唇,“總覺得,不想錯過了?!?p> 瘦瘦小小的玲子……真有勇氣啊。如果當時我也對那個人告白的話……
不過,時間能一直這樣美好,也不錯。
匆匆看看時間,已經快接近九點,雙方都有些倦意。
“小澄,走吧?!绷嶙诱酒鹕?,溫柔的拍打著自己的駝色外衣。
“嗯?!贝掖伊嗌习?,走向門口。
天空的云似乎有些厚重,門口整齊的風鈴把春天的氣息蕩漾在周圍,緩步走到門口,右肩似乎擦過一個青年。
高大的身影如風一般帶動周圍的溫度,身上有種熟悉的……檸檬草味道。
有點像,曾經的某個人。
怎么可能。
我一邊嘲笑自己太過緊張,一邊從容的邁開了腳步。
“你來了啊,三井。”盡管店主聲音壓得很低,依舊振人心魄。
聽到這個名字,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運氣。全身肌肉繃緊,連毛細血管都仿佛在一瞬間熄滅。
“玲子,快走?!蔽依嶙涌觳叫∨芷饋恚还芩H坏哪?,快步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心亂如麻的奔跑。
再也……再也不想遇到了。
心中的聲音放大了些,以至于自己完全聽不到周圍的聲響。
魔障似的名字在耳邊呼嘯著,我卻不得不持續(xù)的奔跑著,賣力的奔跑著。
氣喘吁吁的停在街角,回頭一看似乎并沒有人追來,又看著同樣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玲子,“抱歉,”我一臉歉意。
玲子喘著粗氣,根本無力回應我。
但總算是擺脫了啊。
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陣陣細雨突然從空中驟降,密密麻麻的淋在我們身上,“……下雨了?!绷嶙拥袜宦暋?p> “是的呢……”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我們匆忙跑到旁邊酒吧的屋檐下,翻了翻提包,才發(fā)現(xiàn)兩個人都沒帶傘。
“啊……真是的。”無能為力的相視一笑,“只有等雨停了啊?!?p> “嗯。”
直到感覺左肩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拍下。
“仙道澄?!?p> 如夢初醒。
這是……在少女時期的我心中劃下最深傷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