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華鎣,你沒事吧?”風吟躺在地上,捂著胸口咳嗽著問道。
華鎣并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而是一直盯著她對面的黑衣人。
“華麗,是你嗎?”華鎣問道,聲音中既有欣悅,又有懷疑。
風吟這才明白怎么回事,轉過頭去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當風吟看到他對面的黑衣人時,突然愣住了,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仿佛這一段日子的遭遇都是幻境,他甚至想狠狠地敲打自己的頭顱,讓自己從夢中清醒過來,但理性告訴他,這就是現(xiàn)實,而且還是血淋淋的。
“露卡老師!”風吟透口而出。露卡聽到風吟喊她的名字,轉過臉來,對風吟笑了一下,說道:“風吟老師,你好,好久不見!”
風吟感覺她的笑容并無惡意,說話的語氣又不乏溫情,像是與久別重逢的老朋友打招呼那樣親切自然,又像是初戀情人不經(jīng)意間的偶遇那樣略含羞澀。
風吟想問露卡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正要開口,卻被華鎣打斷。
“華麗,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姐姐華鎣???”華鎣向前走了兩步,獨自搖了搖頭,“也難怪,當時的事情你一定不記得了,那時你還小,我當時也只有五歲,但是,我卻記得你眉心的一顆紅痣,是你,一定是你,不會錯的!”
露卡冷笑了一聲,說道:“我看你和吉燁爾漢一樣瘋了吧!你這是感覺到不是我的對手,在向我求饒嗎?你求饒的方式挺特別的!”風吟聽出露卡與華鎣說話的語氣和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同,并且眼露兇光,和剛才簡直若判兩人。
華鎣低下了頭,心中想:“她說的也許是對的,也許是我對二十年前的事情過于耿耿于懷了,畢竟,在這世界上眉心長有紅痣的人可能并不止華麗一個!”
華鎣想到這里,便又退了回去,準備再次搏斗,但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盯著露卡的眉稍處問道:“你是不是眉梢處有一個很小的圓形疤痕?”
露卡聽了華鎣的這句話,手輕微地抖了一下,手中的飛虎爪向下滑落了一點,也許這個動作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看了看華鎣手中的短劍,這把在她記憶之中似有似無的短劍,和她在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難道這是巧合嗎?那自己眉心的紅痣呢?自己眉梢處的傷疤呢?這些該怎么解釋!
華鎣的這些話,揭開了露卡記憶深處的面紗。
露卡想起自己從小無父無母,她是在帝國的的一個叫做“困屋”的地方長大的。那是一座在帝國邊緣城市由鉆金石筑成的一個城堡,堅固程度不亞于帝國的執(zhí)政院。從外部看去城堡高大宏偉,氣勢威嚴,但是城堡的大門卻終年緊閉,內(nèi)部幽暗潮濕,陽光在這里成了奢侈品。
“困屋”內(nèi)的人多數(shù)都是來自帝國各處的孤兒,這些孤兒的來歷不詳,他們被稱為“學徒”。學徒們整日除了修煉丹流外,還要學習暗殺技術與審訊技巧,最后還要通過重重考驗,篩選出來合格的人。由帝國賦予他們一個新身份,去執(zhí)行各種機密任務。
露卡想起了在“困屋”內(nèi)的考驗,那是一個殘酷血腥的過程,伴隨著人體的殘肢與哀叫。城堡內(nèi)的學徒兩人一組,要相互配合,一起共同通過各處的機關陷阱。在這個過程中,有的組的二人雙雙殞命,有的組則只有一人通過了考驗,對于幸存下來的一人,“困屋”內(nèi)的教官會把他劃入送進冥獄的名單,不管他是肢體殘缺還是四肢健全。
而這個比地獄還要恐怖的考驗,卻成為了露卡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美好經(jīng)歷。在避開機關陷阱的過程中,她和搭檔相互配合,通力協(xié)作,有時甚至是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對方,最終,他們有驚無險的避開了所有的機關和陷阱,來到了教官面前。
在這個過程中,露卡開始是膽顫心驚的,但后來她卻很享受這次驚險無比的考驗,那些飛濺的血漿在她眼中也仿佛變成了絢麗多彩的煙花因為那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感受到了信任和友誼,不,她感受到了比這些更美好的東西!
她清楚的記得,她的搭檔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他個子很高,身體也很壯實,背上有一道長長的疤。在考驗的過程中,男孩給予了露卡很大的幫助,也多次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那時,露卡第一次感受到了男性手掌那如火焰般的溫度,第一次傾聽到了男性那蓬勃有力的心跳聲,這些,都令她著迷,令她癡醉,令她那顆少女之心蠢蠢欲動。
當?shù)竭_終點,走向教官的時候,露卡感到明媚的陽光正在等著自己去沐浴,她終于可以貪婪地呼吸新鮮的空氣,終于可以暢飲甘甜的泉水了,而更重要的是,她心中做了一個決定,做了一個在她今天看來是多么幼稚可笑,她甚至會對當初的自己嗤之以鼻的決定:嫁給他!
“你們,殺死對方!”教官盯著他面前他親手培養(yǎng)的兩個孩子說道。露卡和男孩都呆住了,他們睜大了眼睛,從中流露出的不是吃驚,而是惶恐!
“我是說,你們兩個,要殺死對方!這是最后的考驗,你們還沒聽明白嗎!”教官的聲音低沉陰森,向一根冰錐刺向二人的內(nèi)心深處。
露卡的心中充滿了無奈與絕望,她的頭部仿佛被雷電擊中一樣,瞬間所有的美好幻想全都破滅了。她膝蓋打了一個顫,想要冒著生命危險跪下來懇求教官,用這男孩保護的生命來賭一把。
可是,露卡還沒有跪下,就感覺左腹一陣劇烈的疼痛,她轉臉看去,是男孩的兩根手指上形成的兩個如鋼釘般粗細的氣刃深深地刺進了自己的身體。她不相信這是真的,不相信眼前這個剛剛還對她舍命相救的男孩會傷害她!
露卡向男孩的臉上望去,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他的掙扎與痛苦,希望從他的眼中看到同情與無奈。但是,這些露卡都沒有看到,唯一看到的是男孩臉上的得意和眼中的決絕。
露卡的心徹底的破碎了,眼前的血淋淋的現(xiàn)實告訴她:所有的美好,都是幻想!她凄厲地叫了一聲,男孩被這突入其來的叫聲嚇了一下。就在這須臾之間,露卡左手按住了男孩頭顱,一使勁,他的頭骨便發(fā)出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同時露卡的右手迅速的插入了男孩的咽喉,把他的喉結拽了出來。
露卡的動作是如此之快,快得男孩都沒有感覺到疼痛。此時他跪在露卡的面前,血從頭上不斷往外涌出,如一條條毒蛇,他捂著自己的脖子,用手指著露卡,眼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露卡的乞求,希望她能救救自己。
露卡冷漠地看著面前這個被血漿包裹,快要絕氣的男孩,緩緩的舉起了右手,冷笑著把她從男孩身體里掏出來的喉結一點一點地捏碎,扔在男孩的面前。
教官看到這一幕,對露卡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離開了。
十天之后,露卡離開了“困屋”,來到了帝都德彌爾城。她在這里有兩個身份,一個是秘密的虎影衛(wèi),一個是公開的哈倫斯學院的助教。
五年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在期間,由于她心狠手辣,辦案得力,同時又擅于鉆營,巧于偽裝,很快從一個小小的虎影衛(wèi)士兵升任為虎影衛(wèi)頭領,而在哈倫斯學院,她也晉級為副教授。
同時,在這五年之中,露卡也從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哈倫斯學院,露卡不乏追求者,其中不乏達官貴人與富商巨賈,但她考慮到自己的另一個隱秘身份,回想起曾經(jīng)的慘痛經(jīng)歷對她造成的傷害,這些事情令她主動關上了為愛情敞開的那扇窗。
后來,直到她遇到風吟,那是帝國下令讓她監(jiān)視他的。當她見到這個總是一襲白衣,手執(zhí)一把長劍卻從未出過鞘的大男孩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露卡好像忘了自己的任務和身份,關上的那扇窗又打開了一道縫隙。在她眼中,風吟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全身散發(fā)著春光般的氣息,他單純,他善良,好像這個世界的灰塵從不沾染在他的身上。
可是,世事就是這么無常,她后來居然接到了滅掉琥珀山莊和除掉風吟的命令!曾經(jīng)的往事再次浮現(xiàn)在她的心頭,她要再次終結自己的愛慕之人的生命!她感到她的靈魂是被帝國放在火爐上燒烤,馬上就要燃成灰燼!
露卡最終選擇了服從,她是從地獄里走出來的人,十分清楚生存之道。她很明白她是無力與帝國抗爭,很清楚無法扭轉自己的命運,知道一切的努力都是無用的,所以她唯有把風吟從她的腦海中剔除掉才是正確的選擇。
可是,當她真正面對風吟的時候內(nèi)心還是有一絲慌亂,幸虧有面具的遮掩,再加上她的偽裝,風吟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但這樣終究不能隱藏她那波伏不定的情緒,在這個時候,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殺戮!大肆的殺戮,殘忍的殺戮!只有這樣,她才能回歸她虎影衛(wèi)頭領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