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雨停了,卻不見衛(wèi)瑀來叫自己。唐蕭只好親自去鴻寧閣,到了門口,歐陽早就已經等在那里。見了唐蕭,拱手道:“王妃,王爺已經先快馬走了。您可與我一道乘馬車前往。”
這多半年來,唐蕭與歐陽已經頗為熟稔,這人看著氣若松竹,彬彬有禮,心內其實暗藏著九曲十八繞,你若是信了他的話,那就等著給人賣了,還幫著人數(shù)錢吧。
此刻見了歐陽溫文爾雅的樣子,唐蕭心內早已經打起了十分的警惕,“我坐不慣馬車,騎馬倒是可以,不知歐陽你覺得如何?”
歐陽抿嘴笑了笑,“我自然是聽王妃的吩咐?!?p> “那咱們也即刻啟程吧?!碧剖挼馈?p> “好?!睔W陽應和,“那我現(xiàn)在就讓人把府里最好的馬牽來?!?p> 唐蕭與歐陽,以及一干王府侍衛(wèi)快馬加鞭,星夜追著衛(wèi)瑀,往京城奔去。
到了京城,正值夜深,唐蕭第二次進入這深不見底的皇城。想起第一次的雀躍,和如今的身份,唏噓不已。
月色溶溶下,唐蕭一身縞素,急沖沖往宮內趕去。
正走著,遠遠就瞧見那皎如玉樹的人,與一干人等正往外走。
唐蕭的眼中似要冒出火來,穿過人群直直射在那人身上,瞬間就紅了眼眶。
歐陽察覺到,順著唐蕭的眼神望去,正對上堯君素瞟來的眼神,隨之禮貌的微笑,然后一干人等俱過來與唐蕭請安。
歐陽薄薄的嘴唇微動,淡淡地咳嗽了兩聲。
唐蕭的魂神才隨著這兩聲咳嗽回到軀殼,垂著眼眸,看著跪著的眾人,淡淡地說了聲:“各位有禮了,請起吧!先皇葬禮,大伙兒都悲痛難忍,不必行這些虛禮!”
過去一個是公子,一個是孤女,雖不相配,可也是男未婚女未嫁。
到了今日,一個是七王妃,一個是輔政大臣的三公子,中間不止隔了千山萬水,還隔了整個王朝。
堯君素與眾人起身,繼續(xù)沿著既定的道路前進。而唐蕭由歐陽陪著,也往靈宮而去。
到了停靈柩的大殿,遠遠地似乎瞧見衛(wèi)瑀在前排跪著。
唐蕭隨著一干命婦跪在靈柩前,并不覺悲傷,只是感嘆皇帝去世的陣仗可真大,萬人縞素,全國皆悲。
西北的貧民在瞬間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和賴以生存的家園,卻從來沒有人來為他們說一句話。最后,不過是把橫七豎八的尸體摞在一起,一把火燒了,化為灰燼。
塵歸塵,土歸土。
想到此處,唐蕭嘴唇不由地浮起一絲絲的冷笑。
偷眼看著這偌大的陣仗,唐蕭不敢抬頭四處張望,只悄悄看了看周圍的人,一個個抽噎著,卻不見一滴眼淚。
默默笑了笑,這偌大的皇宮有幾個人是有真感情的。
大半夜的跪在這里,為這樣一個荒淫無道的昏君,這位皇帝還是死在了江陵的溫柔堆里。
唐蕭唇角抽了抽,“也算死得其所!”
一路從冀州行來,大旱無雨,好多人流離失所,沿路乞討,怎一個慘字了得。
唐蕭目所到處皆是災民,一路接濟了這個,卻接濟不了那個!
快到安陽的時候,還親眼碰見易子而食的慘??!母親嘶聲裂肺地哭泣,換來的卻是自己孩子的羹湯。
唐蕭眼睛發(fā)紅,搖搖頭,不敢想當時的畫面。
而這位大行皇帝,卻沉浸在聲色犬馬之中,錦衣玉食,淫靡不堪!最后死在巡幸的女人堆里。
據(jù)歐陽說,九州如今有六地皆有了起義的人,這樣的天子,哪個會真心哭。
唐蕭想到最后,臉上除了不屑,什么都不剩下。
渾渾噩噩地約莫跪了一個時辰,太監(jiān)高喊起的時候,唐蕭雙腿發(fā)麻,幾乎都站不起來。踉蹌著,被幾個宮女上前扶起,唐蕭隨著哭靈的一眾命婦,由太監(jiān)帶著,魚貫出了大門,往宮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