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一種他不認(rèn)識的野酸菜,范銘呼嚕嚕的一下就將一大粗瓷碗面下了肚。
也許的餓得狠了,這碗下去竟然就跟沒吃一樣,范秦氏聽著兒子吃的痛快,臉上也笑開了花,從鍋里再撈了大大的一碗白面皮到兒子的碗里,“慢點吃,還有!”
一邊吃得高興,范銘突然一抬頭,注意到范秦氏和張婉兒的碗里只有輕飄飄的幾片面片,其他多是清湯寡水,心中不由一顫,暗罵自己自私,看案板上還有不少的面片沒有下,他放下手中的碗,將案板上的面片全部倒在了鍋里。
范秦氏聽著響動,知道兒子在做什么,以為兒子還不夠,眼皮動了動隨之又寬慰的笑了,只要兒子的身子骨能夠強壯,一點糧食又算得了什么。
趁著滾熱的水過了過,撈起鍋中的面片一半倒在了范秦氏的碗中,范秦氏被范銘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點手足無措,“娘……娘吃不下,你身體剛好,要多吃點才是?!闭f著說著就要將晚了的面重新?lián)艿椒躲懙耐肜飦怼?p> “娘!”范銘將范秦氏摁坐下來,“吃吧,您要好好保住身體,您要是不好好保住身體我今后孝順誰去?。 ?p> 范銘又將鍋里剩下的面片全部舀到了張婉兒的碗里,讓她也是一陣驚慌,低著頭不敢看他一眼,范秦氏對兒子的表現(xiàn)即是高興又是心疼,這面下了鍋又不能收起來,“唉,這可真是……”
吃完后,張婉兒去收拾碗筷,范秦氏拉著范銘的手,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兒子,輕聲的問著今天一天的見聞。
范銘一邊給灶中添了把柴火,一邊故作輕松的說著一些有趣的事情,其中夾雜了一些他夸大的一些笑料,這讓范秦氏聽得不時會心的笑出聲來,他望了一眼張婉兒那纖瘦的背影,低聲道:“娘,我明天去鄉(xiāng)所的陶瓷作坊做工!”
眼下家中最缺少的就是錢,這個小嫂子背著家借的錢要盡快還上,不然遲早是個禍害,他也不會允許一個女人用柔弱的肩膀來承擔(dān)這個家庭的重?fù)?dān),現(xiàn)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做工了。
張婉兒一聽范銘要去做工,手上的活頓時慢了下來,也在靜靜的等待著范秦氏的回答。
“你才好,身子骨還不硬朗,過段時日吧!”范秦氏雖然知道眼下家里的窘迫狀態(tài),但還是擔(dān)心兒子的身體。
“不,我明天就去!”范銘那還沒變聲完全的聲音中充滿了堅毅。
……
天蒙蒙亮,睡在外屋的范銘就聽見了里屋傳來的起床的聲音,瞅了瞅外面還是黑黝黝的一片天,范銘輕嘆了一口氣爬了起來。
穿好衣服,舀了一瓢冷水潑到了臉上,昏沉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過來,范秦氏同張婉兒也一同出得屋來,看到范秦氏摸摸索索行動不方便范銘心中又是一酸。
趕忙上前扶住范秦氏,“娘,今后您就多歇息著,不用起這么早,您這眼睛只有多歇息還有復(fù)明的希望?!?p> “不省事的,都瞎了一年多了,娘也不是完全看不見,只是些許有些模糊而已!”范秦氏嘴上說著不礙事,但心里還是希望眼睛能夠完全恢復(fù),她還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好起來,好給家里多做點活計,將來還要給兒子娶房媳婦,還有他爹……,這就像一座大山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
林長帆知道老婦人這眼睛估計是很難有完全恢復(fù)的機會了,白內(nèi)障在新時代或許就是一種小手術(shù)而已,但在這個時代也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治療。
范秦氏欣慰的‘看’著兒子,如今家里總算是有個頂梁柱了,再過些日子在佃幾畝田,先給兒子娶一房媳婦,自己這輩子也算是對得起范家的列祖列宗了。
又回頭‘望’了正起火做飯的張婉兒一眼,心中輕聲的嘆了口氣,過些時日等日子好了就給她安排戶好人家吧。
范銘也沒有再說什么,見灶上的柴火不夠了,默默的到院子的外面拿起了柴刀,拿起一根粗大的木墩子,狠狠地劈了下去,仿佛有仇一般,他在心里對自己說道從這一刻起他就要擔(dān)起男人的責(zé)任來。
劈柴不但是項力氣活,更是項技術(shù)活。
沒有經(jīng)驗,范銘只得是一下接一下機械的重復(fù)著劈砍動作,然而木料上傳來的反震和摩擦讓范銘手上的皮不一會就被磨破了,而且腰上傳來一陣劇烈的酸痛,這是以前長期在辦公室和酒桌上渡過的人是無法體驗的。
“差不多了,夠用兩天的了!”一聲輕柔而又關(guān)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將陷入自我發(fā)狠境地中的范銘拉了回來,“飯弄好了,擦把汗來吃吧。”
聽到張婉兒的聲音,范銘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柴刀,直了直腰,頓時眼前一陣發(fā)黑,這是缺乏營養(yǎng)和鍛煉的直接反應(yīng)。
回過神來范銘第一眼就看到了張婉兒那關(guān)切的眼神,勉強的笑了笑,看著張婉兒放心的轉(zhuǎn)過身去之后背過身來在兩只手掌上狠狠的吐了把口水,手上破皮的地方感覺上頓時就沒那么的疼了。
早飯吃得很簡單,是一種他叫不出名字的薯類植物,糠巴巴的有些粘口,味道也不怎么好,但為了免去兩人的擔(dān)憂,范銘也裝作若無其事的硬塞了兩碗下去,這也更加刺激了他要改善這個家庭環(huán)境的欲望。
吃完飯,范銘囑咐范秦氏不要過操勞之后,就在張婉兒的陪同下來到了鄉(xiāng)所瓷窯工坊上。
通過張婉兒的介紹他才知道清河鄉(xiāng)幾乎所有的作坊都是歸曹府所有,而且最讓他感到震驚的是曹府的主人是常住應(yīng)天府,幾乎很少出現(xiàn)在清河鄉(xiāng),偶爾只有三姨太會過來查查帳,平常只有兩個管家代替他們管理清河鄉(xiāng)的工坊。
而大管家也是清河十里的里正之首,可想而知曹府的權(quán)勢已經(jīng)到達了一個令人仰望的地步。
這個季節(jié)正是春耕的季節(jié),正是工坊要人的時候,雖然范銘的身子還頂不上一個成年勞力,但多少也能干點,范銘就連大管家也是清河的戶長(相當(dāng)于鄉(xiāng)長,主納賦)的面都沒見到就被領(lǐng)到了其中的一個瓷窯之中。
在這里做工的除了幾個應(yīng)天府來的大師傅,就都是一些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莊稼漢子,見了范銘也沒有太過驚奇。
他們這一家子的情況鄉(xiāng)里基本上都知道,能夠送來瓷窯里做活也算是一項正經(jīng)行當(dāng)。
每個瓷窯都有一個監(jiān)工,很不湊巧的是他分到的這個瓷窯的監(jiān)工恰恰是昨晚碰到的那個賴子胡三,用一種陰鷙的眼神看了范銘一眼,“范五,新進的人可是沒資格跟師傅的,你就先去打泥漿吧!”
“誒!”范銘答應(yīng)了一聲,沒有再多說話,他知道這時候是多說多錯,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埋頭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