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曹府,范銘拐了個彎直接往陳嗣良的家走去,雖然本錢有了著落,但有些事情還是得必須要跟他說一聲才行。
陳嗣良的家是一座三進兩廂的宅子,不大,挺緊致,幾口人加上門房、灶頭婆子,幾口人也是足夠了,走到陳家大門前,正好瞧見陳嗣良從門里出來,仿佛正要外出,范銘叫了一聲,“陳叔,你這是要去哪兒。”
“喲,小五,你咋來了,平時請你都不來?!标愃昧紝Ψ躲懙牡絹砀械接行@奇,又抬手指了指東邊,道:“我村口看看村里的水夠不夠,快進去,你來了今兒啥事都不重要了?!?p> “陳叔,你這不是寒磣我么!”
“呵呵,得了,不逗你了,你今兒來肯定是有事,先進去?!?p> 隨著陳嗣良進了二進門,來到內(nèi)院,范銘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院中央的繡著女紅的張婉兒,眼前頓時一亮,才這么久不見,本就清秀的她變得有些婉約動人了。
尤其是那雙眼珠更是流媚生霞,范銘頓時心中生出一陣慚愧,先前由于家中窮苦,沒什么吃的,就算是有什么好吃的也全都塞到了他的碗里,張婉兒一直被土菜色所掩蓋,而如今到陳嗣良的家中終于恢復(fù)了先前的豐姿,他不由暗嘆一聲女人還是需要細心呵護的。
張婉兒此時也感應(yīng)到了范銘的目光,驀然抬頭,發(fā)現(xiàn)正是頭腦中的那個熟悉身影,霎時間頭腦一片空白,仿佛進入了夢境一般,整個都變得虛幻了起來。
眼中不由自主的滲出了兩滴眼淚,帶著各種復(fù)雜感情的淚水。
“怎么,我女兒不錯吧!”陳嗣良看到了范銘臉上表情的停頓,趁機調(diào)笑了起來。
范銘頓時回過神來,臉上有些掛不住,趕緊將視線瞟向別處,看到坐在不遠處陳嗣良的正妻何陳氏,忙跨上前去,行了一禮,“嬸子!”以此來掩飾臉上的尷尬。
“小范先生來了!”何陳氏上下的打量著范銘,那眼光就仿佛丈母娘看女婿一般,連連點頭,“不錯,不錯,一表人才,配得上我家婉兒?!?p> 范銘老臉又是一紅,張婉兒更是羞得跑進屋中去了。
對于陳嗣良沒有女兒這個問題村人倒是議論了好多年,他也多多少少的聽了不少,都說是老一輩葬的風水不好,也有說是他這惡鬼性子年輕的時候玩多了女人,現(xiàn)在遭報應(yīng)了,連娶了三房硬是都生的兒子,別人家都想要兒子,陳耆長卻是做夢都想要個女兒,如今總算是如愿了。
對于這些八卦,范銘也并沒有在意許多,從科學上解釋這問題肯定是出在陳嗣良的身上,當然他也不會當真說出來。
“我們進去房慢慢說!”陳嗣良也沒有再繼續(xù)逗他,轉(zhuǎn)身朝西廂的書房走去,范銘緊隨著跟了上去。
兩人落座完畢,陳嗣良呷了一口放在手邊的茶盞,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陳嗣良突然間問了一句,“小五啊,今后你是想走官途還是吏途?”
“官途?吏途?”范銘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陳嗣良說的具體是什么意思。
“所謂官途就是正途,按照科考一步一步的踏上去,待一朝得中進士,躍入龍門成皇家之人,此謂官途?!标愃昧纪朔躲懸谎?,頗有深意的一笑,“你家境不好,又沒有背景,此時可謂難上加難?!?p> 范銘乍一聽就想開口反駁,想了想這卻都是事實,但卻又有點不甘心,自己這一年來受的苦,不就是為了一個所謂的正途么,難道這就是自己能夠達到的最高成就了?
沒等范銘有時間思考,陳嗣良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所謂吏途,亦是一條不錯的道路,相對來說要容易不少,你的腦瓜子活泛,我看你適合干這個。
今次知縣大人對你的印象不錯,不然也不會將你單獨叫去說話,這可是個好機會,而且就在縣里,有本鄉(xiāng)的給你撐著,行事都要方便不少,若是運氣好,熬個十幾年資歷,混個押司當當,那咱清河鄉(xiāng)也就長臉了?!?p> 陳嗣良打的好算盤范銘完全明白,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要是衙門中能有個自己人,辦起事來可就方便多了。
但不得不承認陳嗣良說的句句都非常的在理,如今的科舉名額雖然是大大的提高,但能夠擠進這座獨木橋的又能有多少,萬中取一罷了。
記得在后世看過一個統(tǒng)計資料,在太宗年間就有禮部貢試就已經(jīng)達到了一萬三千人,經(jīng)過半個世紀的發(fā)展這人數(shù)成倍的增加,這獨木橋仿佛又窄了一些,“陳叔,現(xiàn)在談這個是不是早了點?!?p> “早什么!”陳嗣良望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的認真了起來,“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也是咱清河鄉(xiāng)的大事,官場險惡,一不小心踏錯一步就終生遺憾,這可是要提早布局的,咱清河鄉(xiāng)還算富庶,供養(yǎng)一個公人出來倒是沒啥問題的?!?p> 范銘沉寂半晌,對陳嗣良說道:“陳叔,今天我腦子亂亂的,讓我再考慮考慮好不?!?p> “嗯,多想想也好,倒也急不來,畢竟還年輕!”陳嗣良點了點頭,悶著頭繼續(xù)往前趕去,驀然間又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過身來道:“婉兒的事啥時候辦?”
“婉兒!”范銘心中頓時一滯,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道:“我想等到明年在縣里安定了下來,再考慮這件事,這些日子還要多麻煩你了?!?p> “行,你看著辦,這是件大事,可馬虎不得。”提起張婉兒陳嗣良的臉上忍不住浮起一抹的微笑,他沒有子嗣,如今卻是多了這么一個女兒,每日生活多了不少的樂趣,若是突然間又要送走他還真有點舍不得,“婉兒的一手女紅做的是真好,正好陪她嬸子多待待?!?p> 說完了正事,陳嗣良的神情終于放松了下來,問道:“今次是有啥事吧,你們讀書人事事金貴,還幾天就要去縣學了,是不是少錢了,我正準備過兩天就給你送去,你就安心到縣學中好好學,其他的事都由村里來定!”
“陳叔……”范銘雖然是有些感動,但他十分明白這種所謂村里來定背后的含義,也就相當于要將自己的一生同這個山村的利益緊緊的捆綁在一起。
當然,這建立在他走吏途的前提之下,如果能夠一不小心通過兩試成為兩榜進士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然而這座獨木橋能夠通過的人又能有多少呢,忍了忍范銘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陳叔,我想靠自己?!?p> 聽到范銘的這句話陳嗣良沒有像臆想中的那樣暴跳起來,或者變得異常冷漠,反而是平靜的望了范銘一眼,用一種非常平和的語氣問道:“你都想清楚了?”
范銘點了點頭,有點不敢對上陳嗣良的眼睛,“我想清楚了?!?p> 沉寂半晌,陳嗣良驀然嘆了一口氣,隨即有十分輕松的說道:“這樣也好,說不得咱清河要出一個相公呢。”
“陳叔,我……”范銘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連來這里的目的都有些往了。
陳嗣良擺了擺手,一時間仿佛輕松了不少,身子稍稍斜了斜,跟他聊起了家常,“我陳嗣良雖說幾個兒子,但都是不成器的,這次認婉兒做女兒其實也是我心里巴望已久的事情,也是看中了你小子,這人吶就是怪,有時候看人一眼就對眼了,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p> 范銘一時無言,與陳嗣良從敵對到接觸再到熟識,這其中他也感受到了陳嗣良與別的農(nóng)人身上的不同,一直以來他內(nèi)心中把陳嗣良當作自己在這個世界中唯一能夠交談的對象,或者說是唯一的朋友,這種復(fù)雜的轉(zhuǎn)變是事先也沒有預(yù)料到的。
“就趕在你去縣學之前將你和婉兒的親事辦了如何?”
“??!”范銘一愣,隨即馬上又反應(yīng)過來陳嗣良這是要明著幫他解決上學經(jīng)費的問題,這個時代律法規(guī)定妻子從娘家?guī)淼呐慵挢敭a(chǎn)、及婚后得自娘家、及自己陪嫁財產(chǎn)的增值部分,改嫁時可以帶走,這就導(dǎo)致了一般嫁女往往都附帶豐厚的嫁妝,反倒是彩禮倒是一般都不比嫁妝豐厚,“不必了,陳叔,我這次來是想找陳叔商量一個買賣,若是做成了不但今后的學費錢不急了,就算是成一方巨賈也不是不可能的?!?p> “哦!”陳嗣良頓時來了興趣,坐直了身子,問道:“什么買賣。”
范銘頓了頓,整理了下腦中的思緒,把準備要開飯鋪的事情跟陳嗣良大概的說了一下,又道:“這個買賣要是能成的話就可以在縣府立下足來,將來讀書進學也不愁了?!?p> 陳嗣良稍稍沉思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好,你放手去作罷,家里有我,若是錢不夠就說話,別把你陳叔當外人,陳叔在楚丘還算有點人面,別愣頭青似的一個人傻乎乎的都擔著,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p> 聽到陳嗣良的這句話,范銘不禁胸中有些微微翻涌。
若是以前他在心理上還對陳嗣良還有些防范的話,如今算是卸下了一些心防,不論陳嗣良心里真正的打算是如何,起碼當下兩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卿士
鋪墊期終于結(jié)束了,接下來第三卷就是主角正式開始起步,預(yù)備騰飛,這一章3000字,不好斷章,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