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二嬸走了出去,李末找來弟弟,問道:“二嬸剛才來過了,我問你,你覺得二叔可靠嗎?”
李奎花著一張臉,不屑的說:“二叔就是個軟蛋,二嬸說什么就是什么,談不上可不可靠。二嬸來就是為了那事吧,姐,咱還是去找族長吧?!?p> 李末還是有些擔(dān)憂,“族長會幫我們嗎?”
“姐,你就放心吧,我都見過族長好幾次了。他還夸我聰明呢,讓我有事就去找他。村民也都說族長最是公正。”
第二天,李末被正屋的嘈雜聲吵醒。聽到李奎大聲喊道:“我姐不嫁,既然是這么好的親事,你就讓大丫姐嫁?!贝笱臼嵌宓拇笈?,比李末還大上一個月。
胡亂套上件棉衣,李末向正屋走去。
盧媒婆正指著李奎罵道:“你這孩子這么不懂事,哪家女子不嫁人,你個八歲的娃娃,大人說正事呢,你這瞎鬧什么?!?p> 李奎對著盧媒婆呸了一口,跑了出來。正好就碰到趕過來的李末,直接拉著她就往外跑。
回頭看看離大門遠(yuǎn)了,李奎說:“姐,壞人都上門來了,也不聽我理論,我們?nèi)フ易彘L過來?!?p> 李末沉著眸子思索片刻,彎下腰湊近弟弟的耳朵道:“不用把族長叫過來,我們直接去族長家說。一會過去你記得哭,動靜要大,越多人看到越好。”
李奎大概想到了什么,眼里藏著絲狡黠的興奮,拉著姐姐就跑。李末一路跟著,雖說比弟弟大許多,但剛病愈的身體本就弱,體力還不如個小孩子。喘著氣,才剛上弟弟的腳步。
跑到一戶青磚瓦房的大屋子正門前才停下來,李奎果然開始放聲大哭。看引來了不少人后,還拉著李末一起在泥地上跪下了。
“族長爺爺救命啊,我和姐姐活不下去了呀。”一邊大哭一邊大喊著。村子里的人很快就聽到動靜,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一個五十多歲,長著端正國字臉的男子從屋里走了出來,后面跟著他的一大家子??粗矍斑@么大的動靜,皺著眉頭問道“奎娃子,出什么事了?”
李奎拉著李末連磕了三個響頭后才說道:“族長爺爺,我和姐姐活不下去了,求族長爺爺救救我們。”
族長看著越問哭得越傷心的李奎,和這一群閃著八卦好奇心的人,頓覺頭大,喝問道“到底出啥事?”
李奎帶著哭腔回道:“族長爺爺呀,我爹娘沒了,姐姐又病著,我們沒辦法了才跟著二叔,爹娘拿命換的一百兩也給了二叔?,F(xiàn)在姐姐剛好一點,二嬸就要姐姐嫁給劉傻子。是我們命苦沒跟著爹娘一起去。”
族長看向李末問道:“末娘,這事是真的?”
李末紅著一雙眼,但她實在擠不出眼淚,只得用悲傷的眼神說道:“原先二嬸跟我說過,我沒同意,還以為這事就算過了,可是盧媒婆今天上門來了?!?p> 族長聽了招手對小兒子說道:“你去把二柱和他媳婦叫來。”
這時候村里大半的村民都圍過來了,冰天雪地的又不是農(nóng)忙時候,大家都閑得很。這村叫李家村,全村八十戶有六十戶都姓李,都是一個宗族的,不少還都跟李末一家是親戚。
過了一會,還未見著人,就聽到二嬸的聲音,竟是一路喊話過來的,“哎喲喲,這咋了這是?末娘你是不是跟族長告狀來了?沒良心的喲,自己啥也不干天天躺著就算了,我是少你吃了還是少你穿的,你跑來鬧族長干啥?!?p> 她身邊跟著大丫,拉著她袖子求道:“娘,末娘的病才剛好,你別這樣說了?!?p> 族長正色道:“二柱媳婦,你是不是給末娘找了門親事?”
二嬸到底有點怕族長,但又覺得自己有正當(dāng)?shù)臋?quán)利,大聲說道:“三叔,末娘沒了爹娘,咱是她唯一的二嬸,可不就得給她做主,給她說門親事不是應(yīng)該的嗎?!?p> 族長虎著張臉繼續(xù)問道:“說的是那家?”
二嬸這次不敢大聲說話了,唯唯諾諾的低聲回了句,“是,是村頭的劉家?!?p> 族長怒道:“末娘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你大哥大嫂沒了,托你們照顧,你就是這么照顧的。”
隔壁王嬸也在,大著嗓門就喊:“大丫媽,這事可是你做的不地道。你說你要給末娘說親,就是我兒子也比劉傻子強(qiáng)啊,你非嫌我給的禮錢少。這姑娘家一輩子的大事,這是錢多錢少的事嗎。”村民們也議論開了,有說她二嬸這事不地道的,有同情李末姐弟命苦的,七嘴八舌,場面鬧哄哄的。
二嬸自知理虧,撐著就不認(rèn)輸?shù)恼f道:“這是我們自家的事,誰家親事不是長輩做主,再說這親已經(jīng)定下來了?!?p> 族長看向李二柱,“二柱,這事你也答應(yīng)嗎?!?p> 李二柱是個老實的,家里這些兒女們的事都是任憑媳婦做主的,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但對族長又是恭敬又是畏懼,只得道:“叔,這些都是娃兒娘拿主意的,我,我大老爺們也不懂不是?!?p> 族長看到李二柱這個樣子有些怒其不爭,大男人的,老讓個娘們給拿捏住?;⒅鴱埬樌^續(xù)問道:“你還知道自己是大老爺們啊,吞吞吐吐的,你只說你同不同意?!?p> 大家都望著李二柱,等他開口。他面上有些掛不住。想說同意有點不敢,不同意嘛,又不好跟媳婦交代。開了幾次口都只說的一個“我”字,一會功夫就急的滿頭是汗。
村民議論紛紜,李奎還在那哭,鼻涕眼淚滿面的干嚎著,“我們姐弟真是活不下去啦?!?p> 李末還是低頭跪著,沒吭聲,卻是厚棉衣都掩飾不了的單薄身體,跪在這冰冷的地上,看著就真是太可憐了。
宗族都是要臉面的,那怕在這鄉(xiāng)下旮沓里,族長感覺當(dāng)著村民的面,老臉燒的慌,道:“這事我做主了,那親事就退了?!?p> 二嬸不服氣,“不行,親都定了哪能說退就退。族長你不能光看他們可憐,你也可憐可憐我們一家老小啊。我們家本來就是個難的,狗蛋還要吃藥呢,幾個丫頭也還小。末娘這么一個嬌嬌兒小姐,頓頓要吃雞蛋,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干啥啥不行,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想著給她找門親?!?p> 村里有人問:“這么說,你不是看上劉家那二十兩彩禮咯?”
二嬸爭辯著,“我是想著劉家家底不錯,出的起這么高彩禮,末娘嫁過去也不愁吃喝能過好日子不是。再說那彩禮也是要拿著撫養(yǎng)奎娃子的,我是操碎了心為他們姐弟打算啊?!?p> 李奎頓時止住哭聲道:“你胡說,我爹娘生前的東家給你留了一百兩養(yǎng)我們姐弟的?!?p> 二嬸朗聲回道:“你是小孩子家家不知道柴米貴,你姐病了那么久,看病不要錢啊,天天要吃香的喝辣的,那點錢夠養(yǎng)你們多久?!?p> 李奎也回罵過去,“那我不要你們養(yǎng)。我姐也不要你們養(yǎng),要嫁劉傻子過好日子你自己嫁去。”
一頓吵鬧后,族長看向李末道:”“末娘,你的意思呢”
李奎馬上替她回道:“姐,我們自己過,我不要你嫁劉傻子?!闭f完又是抱著李末哭成一團(tuán)。
李末安撫好弟弟,對著族長說道:“族長爺爺,我爹娘都沒了,只剩下我弟弟這一根獨苗。末娘只想好好把弟弟帶大,這輩子都不打算嫁人了。如果一定要末娘嫁,就把末娘的尸體嫁過去吧。”言語認(rèn)真,一雙如水的眸子絕然的望著族長。
族長沒想到,一向柔順的末娘說這樣的話,還帶著這樣的眼神,無悲無喜,像是一眼望不到底,想再看個究竟吧,卻又不敢對視。
最后族長叫上了二叔夫婦并幾個村里有名望的人,一起進(jìn)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