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安得與君相決絕
“謝懷宣……”她顫抖著哭了出來。
這一擊耗盡了鐘離慕的全力,謝懷宣來不及說一句話便徹底沒了氣息。
越清影將目光移向門邊正在冷笑的鐘離慕,起身,手中迅速結(jié)成一團(tuán)黑色球狀物。
而這一次,她也用了全力。
鐘離慕見狀不對,連忙再次集結(jié)法力,卻也不過杯水車薪。
她的速度快得令他來不及逃跑,只能生生迎戰(zhàn)。
她的目光陰冷至極,陰冷得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給凍結(jié)。
她手中的球狀物轟然炸裂,如同一道旋風(fēng)般向他襲來,鐘離慕拼盡力量卻仍舊被她打得去了半條命。
大口大口黑血從他口中涌出,他來不及擦掉便已經(jīng)閃身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越清影一直保持著最后那個(gè)姿勢,呆呆地立在門前正中央,目光渙散地看著遠(yuǎn)方天空里看不到邊的昏沉。
身后的謝懷宣從未如此安靜過。
耳邊是謝寧一近乎絕望的冷笑:“謝懷宣,你來湊什么熱鬧????阿圓和楠兒都沒了,干嘛非要一起啊?你說這一回我該怎么給你報(bào)仇?再去殺了鐘離慕嗎?……這世間該死的,到底是誰?是誰……”。
她終究是伏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黑白無常推著謝越臣的輪椅走了進(jìn)來,旁邊還跟著鬼祖和楚幽冥。
越清影依然呆呆立著。
謝越臣看著地上已經(jīng)昏過去的謝北舜,冷哼了聲:“沒用的東西!”
謝寧一渾身一震,他師父,怎么可以……
楚幽冥見到地上的謝北舜卻嚇得瞪大雙眼,他一把推開謝寧一,哭喊道:“阿舜!阿舜怎么了?師父,師父!阿舜快要死了!阿舜快要死了!嗚嗚!”
謝寧一的面色越發(fā)的慘白,明明是她把簪子插進(jìn)謝北舜的身體里的,明明是她盼著他死的,可是,為什么這樣的字眼兒從楚幽冥嘴里聽來竟是如此駭人!
她看著謝北舜漸漸失去血色的臉,突然覺得自己胸口燥熱無比,幾乎要炸開。
“不!不!”她搖頭,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怎么會成了這樣呢?她靠近,卻被楚幽冥惡狠狠地推開,那一瞬,她看到向來單純呆傻的楚幽冥眼中竟然也涌現(xiàn)出恨意和殺氣。
她怔住,卻見楚幽冥伸手,袖口簌簌爬出一只血紅的蠱蟲。
她驚呼:“你要干什么!住手!”
“滾開!”楚幽冥一下子揮開她,勁直讓蠱蟲爬進(jìn)那道血口。
謝越臣終是皺眉命令道:“把這個(gè)女人帶下去,囚禁起來!”
“是!”黑白無常領(lǐng)命架起謝寧一拖出門外。
謝寧一沒有掙扎,也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地上的謝懷宣和謝北舜,直到看不見。
鬼祖看著楚幽冥的動作,出聲道:“那可是蠱王一族的至寶巫靈血蠱,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不過卻只能用一次,用完這蠱蟲便是廢了。唉,又要損失一個(gè)寶貝了?!?p> 謝越臣冷眼旁觀沒有說話。
很快的,謝北舜胸前的血口有黑色瘀血流出,接著,謝北舜的面色慢慢紅潤起來,原本的傷口竟然長出了新肉,漸漸愈合,而那只血蠱在爬出傷口后,身子徹底僵硬。
楚幽冥伸手把血蠱撿回來小心翼翼地藏進(jìn)袖子里,而后扶起謝北舜盤坐起來為他運(yùn)功。
謝越臣終于把目光轉(zhuǎn)向越清影,他的冷漠終究是收斂了些許:“這個(gè)人,你要如何處置?”
越清影聞言,回頭看著地上的謝懷宣,敷衍地答了句:“爹爹不用管了?!?p> 說著她便走過去,俯身把謝懷宣背起來,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影兒,你的命是我給的!”謝越臣的目光收緊,對著越清影的背影急忙喊出這一句。
他知道,知道越清影可能會為了謝懷宣做什么。
越清影身形一頓,沒有回頭,話語中滿是嘲諷:“是嗎?那我阿娘算什么?我的命到底是誰給的,你我心知肚明!”
謝越臣的話梗在喉嚨里,他瞪大了雙眼:“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過一直在假裝不知道而已……”因?yàn)檫@世間我只有你這一個(gè)親人了,我該去怨誰?該去恨誰?越清影的嘴張了張,終是沒有說出這句話,而是抬腳離開。
謝越臣素來兇狠冰冷的目光頭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的不安和脆弱,縱然他心中再多的恨,到底不能把他變成一個(gè)徹頭徹尾的無心無情之人。
當(dāng)夜幕籠罩,成王舊府再度陷入一片荒涼。
謝北舜睜開眼睛,屋子里一片黑暗,他沒有點(diǎn)上蠟燭,抬手摸了摸胸口被刺穿的位置,除了有些微微的鈍痛外再無其他。
他閉了閉眼,自己終究是活著的。
“阿寧……”他低喃。腦海中全是她把發(fā)簪刺入他心臟時(shí)的決絕,她臉上錯(cuò)亂的神情,她說,我們兩清了。
胸口隨之一痛,兩清?豈是這般容易的?
“不許再念著那個(gè)可惡的丑八怪!”黑暗中突破傳來楚幽冥的聲音,繼而亮起一抹柔和的燭光。
謝北舜苦笑道:“原來你一直都在這里嗎?看來我的功力下降了不少,竟沒能發(fā)現(xiàn)?!?p> 楚幽冥扁扁嘴巴,幽怨地看著謝北舜:“都怪那個(gè)丑八怪,害得我的蟲寶寶都沒了!”
謝北舜一下子便明白了:“是你的靈巫血蠱?”他以為是師父救的他。
楚幽冥點(diǎn)點(diǎn)頭,托著手中只剩下僵硬軀殼的血蠱在謝北舜床邊坐下,把血蠱給謝北舜看:“阿舜!嗚嗚……我的寶寶沒了……嗚嗚……都怪那個(gè)丑八怪!都怪她!”
說著他便撲進(jìn)謝北舜懷里,鼻涕眼淚盡數(shù)蹭到謝北舜的衣襟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北舜知道楚幽冥有多寶貝這個(gè)血蠱,這個(gè)血蠱從小陪他一起長大,就像他的親人一樣,這也是他最心愛的一只蠱蟲。
他記得當(dāng)初阿舜第一天從老蠱王手中得到這只血蠱時(shí),興奮得一天一夜沒睡著覺,絞盡腦汁給它取名字,誰取的他都不滿意,最后他干脆把血蠱叫寶寶。
他把得到血蠱的那天定為血蠱的生辰,每年都會為他過生辰,還在無垠門為它設(shè)生辰宴。
血蠱喜歡喝血,尤其喜歡喝丹鶴、老虎、金莽這些珍禽異獸的血,楚幽冥便時(shí)常會親自打獵,給血蠱喂血。
別人若是敢多碰一下他就跟人急眼,甚至放個(gè)小蠱蟲捉弄他們。因此無垠門上下流傳一句話:“寧愿打蠱王一巴掌,不能摸蠱寶寶一下?!?p> 謝北舜沒有想到,楚幽冥竟然會拿血蠱的命換了自己的命。
“對不起……”他拍了拍楚幽冥的頭頂,只能說出這么一句,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楚幽冥抹抹眼淚,搖頭道:“不怪阿舜,要怪就怪那個(gè)丑八怪!”
謝北舜不禁失笑,楚幽冥雖然身為蠱王,天賦極高,卻只有孩子的心智,永遠(yuǎn)那么愛憎分明,喜歡人家的時(shí)候就說人家好人,不喜歡了就罵人家丑八怪。
其實(shí)平心而論,謝寧一的外貌雖不是很出眾,回眸一笑百媚生,卻也是一個(gè)清麗的女子。
只是到了楚幽冥的眼中,連越清影那樣的美人都只能算尚可,更別提謝寧一了,難怪他會叫她丑八怪。
想起謝寧一,謝北舜終究開口問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楚幽冥不解:“誰?”
“就是……嗯,丑八怪?!比舴菫榱酥浪那闆r,他實(shí)在舍不得如此稱呼她,盡管她對他如此……
“哼!誰管她!指不定被師父拖出去殺了,反正不會有好結(jié)果!”楚幽冥怒氣沖沖道。
謝北舜猛然掀開被子便要往外走,他知道楚幽冥說的是氣話,可是他終究不放心。
楚幽冥一把攔住他:“阿舜你去哪兒?你的傷剛剛好!”
謝北舜皺眉:“告訴我,她在哪兒?”
“哼!”楚幽冥不滿地別過頭,不想說。
“楚幽冥!”謝北舜的語氣有些惱意。
楚幽冥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噥道:“后院兒西北角的破房子里?!?p> 話音才落謝北舜便開門飛奔出去,楚幽冥氣得跺跺腳仍舊選擇跟上。
如今的謝寧一在謝越臣眼中早已經(jīng)成了一顆無用的棋子,尤其她還傷了謝北舜,更沒有留著她的必要了。
謝北舜清楚地記得謝越臣的一句話:“下一次,你便再也護(hù)不得她了?!?p> 他不顧夜黑,勁直奔到后院去尋她。謝寧一這樣毫不留情地傷了他,他原該怨恨的,卻始終怨不起來。他想終有一日他也許會不再愛她,只是至少不是現(xiàn)在。
謝寧一已經(jīng)完全麻木了,眼前無論是黑暗還是光明于她而言都已經(jīng)沒了差別,她滿腦子都是謝北舜躺在地上的樣子,她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謝北舜到底是死是活。
地上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可能是蛇、蜈蚣、蝎子或者老鼠什么的。
若是往日的她定然嬌氣地尖叫著跳起來,或者再嚇得流兩滴淚撲倒那人懷里,任由那人把她抱起來,溫柔的親她的額頭,低聲安撫她:“好了好了,不怕,有我在?!?p> 現(xiàn)在她渾然不在意了,是生是死,隨他去吧。或許到了黃泉路上,她還能遇見他,那時(shí)塵世的牽絆都已經(jīng)如同過眼云煙消散,盡管他氣她,怨她,她也定會死皮賴臉地跟著他去投胎。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門外有淡淡的月光照進(jìn)來,門外那人就那么站在她面前,盡管只是一個(gè)黑影,她也知道他是誰。
“阿……”她剛剛開口,卻已經(jīng)被他抱了起來。
飄燈獨(dú)歸
想來想去這首詩最適合男女主角如今矛盾的內(nèi)心了……未來,會一虐到底…… 《十誡詩》 倉央嘉措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fù)。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xù)。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shí)。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