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明見趙成才意興蕭索的樣子，不禁擔心道：“爸你不是交代完后事就要去跳樓吧？”
趙成才罵道：“王八蛋小子你咒我死呢？”
趙維明見他還有罵人的興致這才稍稍放心，忽道：“你住的地方被查封了，那我阿姨呢？”他問的是趙玫兒的母親。
趙成才道：“我會再替她找地方的，無非就是住的小一點，條件差一點?！?p> 趙維明又猛的道：“我妹妹呢？她知道公司出事了嗎？”
趙成才擺手道：“你就別操心別人了，她是從美國留學(xué)回來的博士，去哪都不愁一碗飯吃，最讓人擔心的就是你?！?p> 趙維明故作瀟灑道：“我一個大老爺們有啥可擔心的？”
趙成才道：“你除了會花錢，有什么能養(yǎng)活自己的手藝嗎？”
“我……”趙維明說不出話了。
趙成才嘆氣道：“這個世界上，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
趙維明愕然道：“爸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趙成才道：“其實你從小特別聰明，連環(huán)畫、拼音繪本大人給講一遍就能記住，你是我趙成才第一個孩子，又是個兒子，當時我高興得什么似的?？墒俏疫€有一個老婆，不到一年你妹妹就出生了，你阿姨她知道我在外面有人，可是從來也沒說什么，按次序畢竟她是大老婆，為了不讓自己太愧疚，我逐漸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她們母女身上，這就導(dǎo)致十天半個月見不上你也是常事，你五六歲的時候見了我還是很陌生?！?p> 趙維明道：“我都不記得了，你說這些干什么？”
趙成才道：“為了讓你快點接受我，我每次見你的時候也不管你是在看書還是在畫畫，總是甩出一大堆錢讓你去打游戲機，買好吃的好玩的，你小子上初三的時候就偷著抽煙，你還記得我當時是怎么跟你說的嗎？”
趙維明道：“你讓我抽好煙，說好煙對身體損害小……”
趙成才抓住自己的頭發(fā)道：“我是個混蛋爹啊?！?p> 趙維明道：“所以我第一次去夜總會的事你也知道了唄？”
“屁話，全市哪家夜總會你爸我不是VIP？我當時要揍你一頓或者管住你的錢你或許不會是現(xiàn)在這副德性?！?p> 趙維明這半天總算回過點味來了，喃喃道：“我說我從小到大總覺得冥冥之中有個人在我前面往歪帶節(jié)奏呢，合著就是你啊?！?p> 張念祖哭笑不得道：“趙叔，你為什么這么做??？”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像是趙成才在養(yǎng)仇人的兒子……這也是他很久以來都想不明白的問題，趙維明雖然吊兒郎當，可他不笨，尤其有時候不經(jīng)意間閃現(xiàn)出來的靈光讓張念祖也刮目相看，要是從小好好教育，他一定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趙成才道：“還是我對小明有愧啊，總覺得拿錢彌補最直接，我想過了，只要不出意外，他就算這么活著我也能養(yǎng)得起他一輩子，老子怎么混蛋兒子就怎么混蛋，在這一點上他倒不能算不孝?！?p> 趙維明無語道：“爸你一個暴發(fā)戶土大款怎么活得這么詩意啊，你說說你對誰沒愧？”
不料趙成才認真道：“這輩子我只對四個人有愧，你阿姨、你媽、你還有你妹?！?p> 張念祖捂臉道：“簡言之，您這是愧對一戶口本啊——”其實是兩戶口本。
趙成才對趙維明道：“男人這一輩可以五毒俱全，但是千萬不能欠感情帳，說直白點吧，千萬別娶倆老婆?！?p> 趙維明道：“成，我聽你的。”
張念祖看著這對活寶父子聊得沒邊沒際，忽道：“趙叔，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您，在繼承人問題上你是怎么看的？”
趙成才道：“最理想的狀態(tài)當然是兒子女兒并肩作戰(zhàn)，可是后來小明已經(jīng)眼看著扶不上墻了，他妹妹從小品學(xué)兼優(yōu)，在美國這些年一直拿獎學(xué)金甚至沒和我要過錢，把公司交給她我放心，只是苦了她了，一個學(xué)正經(jīng)商務(wù)管理的要接手這樣的爛攤子，好在現(xiàn)在不存在這個問題了?！?p> 張念祖道：“您就沒想過培養(yǎng)小明嗎？”
趙成才道：“我這是為他好?！?p> 趙維明道：“我怎么沒看出來？”
趙成才道：“你小子壓根就不是這塊料，把公司交給你害的就不是你一個了，光拿錢不干活不好嗎？我死了以后自然會留下遺囑讓你妹妹照應(yīng)你，說到底，我還是更疼你啊?！?p> 趙維明想想也是，土財主也有土財主的智慧，女兒精明干練就讓她繼承家業(yè)干活，兒子游手好閑就聽之任之，最后家產(chǎn)也保住了，自己的精神追求也得到了延續(xù)，可謂面面俱到。
趙成才擺擺手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屁用了，本來是想給你們好生活，結(jié)果還是要讓你們跟著我吃苦，小明，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趙維明道：“吃喝嫖賭爽的是我，恨你干什么？”
趙成才掏出干癟的錢包道：“我這還有1000多塊錢你拿去吧，以后爸可能不能經(jīng)常給你錢了?！?p> 趙維明眼睛一紅，沒接那些錢，而是問：“你以后怎么辦？”
趙成才從抽屜里拿出一把車鑰匙放在桌子上道：“把所有的車都抵了帳，加上我的房產(chǎn)和豪車，總算把銀行的錢還上了，我運氣好，還剩下了一輛出租車?！崩项^干笑一聲道，“我趙成才和出租車打了一輩子交道，最后成了的哥，也算有始有終?！?p> 趙維明伸手道：“把鑰匙給我吧?！?p> 趙成才疑惑道：“你……”
趙維明認真道：“以后我開出租養(yǎng)活你和我媽?！?p> “你能行嗎？”
趙維明嘿嘿一笑，小聲對趙成才說：“你也是夜總會的常客，難道不知道這么說是要被小姐笑話的，男人怎么能說不行？”
父子倆相對而笑，趙成才把車鑰匙放到了趙維明手里。
張念祖道：“趙叔，咱們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p> 趙成才揮揮手道：“你們先走，我想趁法院的人還沒來再待一會?！?p> ……
離開的時候趙維明一直走在前面，盡量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下了樓他一下子鉆進了出租車，張念祖敲敲車窗道：“先去我那，我?guī)湍憧纯窜嚊r。”
趙維明沒有放下車窗，徑直地開走了，這小子好像哭了。
回到修車鋪，趙維明把車停在門口就一個人跑到墻角那抱著膝蓋坐著去了。
“阿祖，我以后再也不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了?！壁w維明聲音發(fā)沉道。
張念祖搖搖頭，打開了出租車的前機蓋。
趙維明的聲音又從屋里飄出來：“你還問我以后想找什么刺激，我現(xiàn)在有答案了——還有比踏踏實實地當個出租車司機更刺激的事嗎？”
張念祖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啥呀，我真能讓老頭走街串巷地開出租去？”
張念祖笑了笑，說道：“你想哭就哭吧?！?p> “來的路上都哭完了?！壁w維明忽道，“誒念祖，你在墻角擺個壇子是干嘛的呀？”
張念祖愣了下道：“前幾天你不是讓我?guī)湍阏乙粋€叫劉躍進的嗎？”
趙維明忙道：“怎么了？”
“我?guī)湍阏业搅??！?p> 趙維明興奮道：“真的？他在哪？”
張念祖瞅了一眼屋里說：“你抱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