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也有過夢想,后來,在那次車禍之后,那些年輕時期的夢想都被永久地冰凍在記憶的深谷中,再也不敢提及。
再后來,我把哥哥的夢想當做自己的夢想,我想為了他的夢想和他一起努力,為他創(chuàng)造條件?,F(xiàn)在,他的夢想已經達成了,而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如果撇開了其他人,撇開了哥哥和嫂子,我自己獨有的屬于自己的夢想又是什么呢?難道就這樣每天重復著上山、下山、吃飯、睡覺的固定模式,一直游走于這個固化的人生圈子直到死去嗎?
林海音為了她的夢遠赴外省,穿梭于那些她未曾到過的地方;富貴為了把自己一頭又一頭的牛放大了每天早出晚歸;盡管林海音最后以失敗告終,盡管富貴的夢想單調乏味且循環(huán)往復,但那畢竟是他們活下去的一個能說服他們自己的理由。
而我呢?我又是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曾經聽到有哲學家說:人類就是上帝的一個實體化的夢境。
若果真如此,我在上帝的這個夢中,又在扮演著什么角色演繹著怎樣的戲份呢?
難道,我就只是其中一個不起眼的配角,匆匆上場之后,就不知道應該往哪一個方向去演繹了嗎?這真是一個莫大的悲哀啊。
但是,我又實在想不出一個更好的人生去向,也許,沒什么去向也許就是一個去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固定的生活模式中去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滋味,感受不一樣的情感沖擊,隨心隨性,有一天心底突然間蹦出來一個什么想法,就去做,沒有什么人生的大目標大方向,能計劃著明天要做什么、下周要做什么,做完之后再繼續(xù)想、繼續(xù)做,輕松愜意,這也挺好。
想到這里,心內不禁釋然,已經做好了明天就帶著大狼狗上方家山打獵的打算來。
之所以計劃著要選擇方家山,是因為大王山已經多次前往,而火云山也已經去過好幾次,就這方家山,因為主要都是墓地,也有些山洞和樹叢足以讓獵物藏身,然而想象中獵物應該不會很多,于是,也就一直沒去。
但是,我有一個想法,就是去那死人堆遍山的地方,也許更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獵物,倒已經是其次了,于是,明天的目標地就選擇了方家山。
天光開始放亮的時候,我從昨夜將睡未睡的迷夢中醒來。
才出房間,就看到曉麗姐已經把稀飯、饅頭和雞蛋擺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熱騰騰的饅頭香味在堂屋內彌漫著,我的食欲被勾了起來。
給曉麗姐道過早安,發(fā)現(xiàn)哥哥還未起床,我自顧自笑了一下。
我的笑被曉麗姐發(fā)現(xiàn)了,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笑容中有些她所理解的那一層含義,臉一下子紅了,急忙招呼我先吃早餐,然后跑到自己的房間里去叫哥哥起床去了。
我也顧不上那許多,遞給大狼狗兩個饅頭,又盛了一大碗粥放進它的食盆,大狼狗吃得開心,不時搖著尾巴表示感謝。
我輕撫它的后背,對它說道:“伙計,也有好久沒上山了,你一定憋壞了吧?吃完飯,我們就上山溜達溜達去?!?p> 待到我和大狼狗都已經吃喝完畢,曉麗姐還未從房間里走出,我只得無奈地笑笑,也不便打擾他們,輕輕關上了門,帶著大狼狗迎著朝陽,朝著方家山進發(fā)了。
方家山地勢沒有大王山和火云山險峻,山路較為平坦,走起來也不覺得費力。
沒過多久,我們就已經登山了半山腰。看著山路上此起彼伏的墳墓,當然是以方姓的先人居多,方家山的名稱也正源于此。
看到滿山墳墓,心內不禁泛起一絲惆悵來。想到人生幾十年,爭名奪利也好,無欲無求也罷,最終不過三尺黃土,長埋一生風流。假若再有個大災大病的,更是提前被就掩埋在這黃土之下,世界不能再感知到你,你也已經停止了對這世界的感知,就此兩不相系。長眠黃土之后,又會有什么生命的價值可言呢?
想到這里,不禁仰天長嘆。
大狼狗見我這樣,似乎明白我的心意,也不禁止住腳步,向著旭日,狂吠三聲。
我笑罵道:“我在感慨生命無常,你又叫個什么?”
大狼狗還是不改往日與我交流的方式,對著我放低了音量喚道:“汪汪汪……”。
我聽不出它在說什么,我猜測著它是想對我的歧視表達憤怒。
我笑著不再說話,繼續(xù)和大狼狗往前走去。
走著走著,就已經走到了接近方家山山頂?shù)膮擦种?,而這里,也就是方姓的祖輩先人中輩份較高甚至是最高者埋葬的地方。
方姓人埋葬祖先,是根據(jù)輩份高低從方家山的山頂?shù)缴侥_順序埋葬,如若不是已經別無選擇,后輩一般不能埋葬在比前輩更高的地方。因此,越是往高的地方走,所看到的方姓祖先的輩份也就越高。
而這些接近山頂?shù)牡胤?,樹木也就較為茂盛,灌木遮蓋住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數(shù)量也就更為可觀。
我覺得這地點已經差不多了,就招呼大狼狗:“老伙計,這地方差不多就是目的地了,接下來,就得看你的了?!?p> 大狼狗聞言,輕聲吠叫兩聲,跑了出去,熟練地搜尋起來。對于這樣的任務,它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走到一座墳墓的墓碑前坐下,耐心等待著大狼狗把獵物如往常一般送到眼前。
東升的旭日已經高過了山頭,透出金黃色的光,身子也感覺熱了起來。
早晨的時光的確很是短暫,才一會的功夫,有些涼爽的清晨就慢慢地褪去,接踵而來的,就是灼人的烈日了。
我回頭看了一下墓碑,見墓碑居中位置用標準的正楷書寫著“方公青山之墓”。
我不禁沖著墓碑一笑:“祖祖,您這名字取得好,長眠于這青山之上,也恰好就應了您這名字了?!?p> 再仔細一看立碑日期,公元一九四九年,我又笑道:“也不知道您當時是地主還是農民,不過能在那個年頭立碑,想必家里一定還不錯,多半也就不是農民之流。您在那時候走,也還算是時候,免去了后來可能會遭受的一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