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章 十八歲之三 三福酒

　　李俏一邊收拾李木的禮服，一邊感嘆自己的好運(yùn)氣。時不時隔個三五天，就能看長輩們的各種笑談，不拘謹(jǐn)沒大小，很快樂很幸福，沉淪于此一輩子，都是漫漫的溫暖。

　　拋開父母這一個不快的因素，李俏唱道：家里真好，我的家里真好，我們家里真好！好似那艷陽照花開，好似那清水洗蔬果，我隨便編隨便唱，有人聽見也不怕，誰叫我的心里倍兒美……家里好，阿拉家里好，阿拉家里親親熱熱越來越好……

　　正月十九，三福酒吃在晚上，要走動親戚們都會在下午趕到，留宿。

　　待明日正酒，后日奉茶認(rèn)親后，再帶著新郎新娘的喜蛋喜糖和氣食，各回各家。

　　李俏的午飯還在嘴里嚼著，門口馬車上，余老板喊餓聲響起：“俏俏，大爹餓了，先給我盛碗飯。再叫你爺爺給我燙壺頭漿酒，得他親手燙啊！”

　　余老板老當(dāng)益壯，跳下車轅，道：“我先吃點(diǎn)，昨晚上吃的到現(xiàn)在沒進(jìn)水米呢，車?yán)镉行┴悮椡眶~，你海邊二叔三叔一早弄來的，這個你趕緊找人收拾了，晚上好做冷盤?！?p>　　他是餓了，大口扒完一碗白米飯，也就眨眼功夫。李俏奉上大半碗菠菜豬皮湯，咕咚咕咚三兩口喝完。

　　“大爹，你咋連早飯都不吃呢，把胃餓壞了咋整？”

　　“俏俏，我還不是心疼這一車的貝，牡蠣啊，這玩意在省城，可是時興的冷盤。咱們老家的水溝里都是這些玩意，就是費(fèi)個功夫。你海邊二叔三叔回家弄這些可是行家里手，一會兒和你大舅他們一起來，這會兒應(yīng)該是在等岙里黃的二姑爹他們?！庇嗬习迓龡l斯理的夾顆花生米丟嘴里。

　　“二姑爺爺他老人家也能來？啊，這可是太好了?！崩钋卧胫耸畾q的老人，幾十里路不太方便來喝喜酒，自己準(zhǔn)備把上好的扣肉留個幾盤子，讓表叔他們帶回去給幾位老人家。

　　南灣集乃至上寧縣都是這個風(fēng)俗習(xí)慣，給老人家?guī)Ь葡?，都是軟爛的扣肉蹄膀，適合老家牙口。

　　“都來。你三個姑奶奶姑爺爺，還有你大外公小外公，大外婆小外婆都收拾的精精神神的，來看阿木仔的新娘子?？捎械胤阶?？”余老板不會告訴李俏，幾位老人家都是夫妻都健在的老鴛鴦，他們是準(zhǔn)備給李木添一添夫妻白頭的喜氣，以彌補(bǔ)婉娘和李忠的遺憾。

　　“有，有。有！”下巴肉端來一大壺燙好的頭漿酒，連聲應(yīng)答：“有床睡，放心放心。老人家來給我阿木仔添喜，我們求之不得哦，你放心，不會怠慢的?！?p>　　“你自己打地鋪還是掛布袋吊在梁上？”余老板和下巴肉是老伙計了，兩人熟捻的很。

　　“我那田莊，你知道的！”下巴肉壓低聲音道。

　　余老板淺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五個兒子媳婦，兩個小孫女，還有幾個皮小子。都得住你這老油條的新院子里去，被褥啥的我們兩口子是沒帶，兒媳婦我就不知道了。”

　　“大爹，有被子，您放心，都是新的。勇總管那里買的，我奶奶她們親手做的，一應(yīng)被里被面都是棉布哩?！崩钋蔚溃骸翱灰步o燒上，侄子們脫光了玩都不怕冷?！?p>　　“俏俏說的對，柴火有的是，只管燒。”下巴肉同志如今稍微大方了一點(diǎn)，田莊那扒山頭種果樹，每年冬天都要修剪果樹枝叉，積累了不少柴火。

　　“你家啥家底，我還不清楚?？傻米∩蠋滋?，可勁造，吃大戶嘛！”余老板酒入肚腸，心情愉快。

　　下巴肉撓頭：”嘿嘿，我哪能跟你比。俏俏，給你大爹再整盤花生米?！边@個自己家田莊種的的，不心疼，您愛吃就多吃點(diǎn)，吃多少我都不心疼。

　　“俏俏，別整了。去叫你三叔再整四桌熱熱的飯菜，飯軟乎一點(diǎn)，孩子們也都跟來了?！庇嗬习骞浪阒鴷r間，道：“說話間就能到了，你快去吧！”

　　李俏爽利的哎了一聲，轉(zhuǎn)身而去。想到老人家和孩子多，就叫金來再給攪些面片，做上一大鍋的面疙瘩，家里食材都有，鮮香可口的喝上一碗，整個人都暖和了。

　　“俏俏，還有很多鍋巴，要不要坭一鍋飯湯粥？”隔壁秦家大嫂來問。

　　李俏道：“要的要的，秦大嫂子。多添點(diǎn)柴火煮，噴噴香的，我大姨最喜歡了?！崩罴覐南掳腿膺@一代起才算是開枝散葉，太公往上都是單丁獨(dú)吊，李家族里雖然親近，但更多的是村里鄰居走動。

　　所以管煮飯的一攤子事兒，不但放在秦家煮，還叫秦家大嫂子給管。“我這肩上擔(dān)子可不小，管著近千人吃飯呢，可不是就是管飯的飯桶官兒了！”秦嫂子說這話自己都笑。

　　李俏事先安排了兩千斤大米到秦家放著，她以七百個人吃兩天，每天每人一斤米的預(yù)算，放出好多余頭，不令秦大嫂子為難。

　　“俏俏這手筆，可真是大，我家廳堂地下都放不下腳了，都是米?！鼻卮笊┳雍蛶讉€幫忙煮飯的婦人聊著，她家三口灶臺，九口鍋，今天晚上就得全部用來煮飯。

　　牲口棚那里的三口大鐵鍋，李俏早早就跟她預(yù)定了，“先給您家煮豬食，完了我就要征用了，全部用來煮米飯?！?p>　　“也不摻弄點(diǎn)雜糧，全白米白面的，便宜我們這些全家老小吃幾天的人了?！背饜塾褚贿呄疵滓贿吀袊@。

　　“就是說啊，這俏俏這么做還能理解，可她那爺爺…，哎，出乎意料??！”佩霜的嬸子，這些年和金氏是姐妹交，她這么說，顯然是在場幾位的共同疑問。

　　“我說咱們后天認(rèn)親的時候，必須到場，看看這南灣集第一摳，能出多少改口費(fèi)?！?p>　　“不會少了的。你看俏俏外婆家?guī)讉€老人的穿著打扮，都不是缺錢的人，下巴肉這么愛面子，不能讓人給比下去。”

　　“還有李太公李太婆呢，聽說李太婆一聲咳嗽，下巴肉嚇得都不敢喘大氣呢！”

　　“這倒是真的，我們離得近，可是聽見好幾回了，只要太婆在，那笑笑都敢在下巴肉頭上拔毛?！鼻卮笊┳釉桨l(fā)喜歡這個話題了，道：“下巴肉一吃癟，俏俏幾個能笑好久，一點(diǎn)也不杵他?！?p>　　“你說也是啊，修琴她娘多厲害一人，她就怕下巴肉怕的緊，反倒是修琴這閨女，看著溫和軟乎的人，都敢在她爺爺碗里夾菜吃，從上桌吃到下桌?！迸逅獘鹱诱f的是李家不為外人知的趣事，道：“修琴她娘說修琴也是個倔的，下巴肉越是說她不給她吃，她就把飯都給扣進(jìn)去，直接一人獨(dú)占了一碗菜?！?p>　　“喲，下巴肉這樣都不發(fā)火?。?！”

　　“發(fā)啊，一口氣悶了碗里的酒，飯也不吃就走了?！币陨舷⒍际墙鹗咸峁┑摹?p>　　“那他就餓肚子不吃飯了？”秦嫂子和仇愛玉幾個都很好奇。

　　“他不是兒子多，兩個閨女也都在南灣集么，自然有吃飯的地方的?！?p>　　“啊喲，這下巴肉還真是……”

　　被人笑噴的下巴肉同志，正在安排李俏外婆家的親戚住宿問題，先大兒媳婦郭氏的叔叔姑姑，舅舅姨媽，只要老兩口子都還走的動的，都來了。沒來的要嘛另一半走了，要嘛實(shí)在挪不動了，但是都捎來了厚厚的經(jīng)卷，明天一早給阿木仔謝天謝地謝祖宗用的。

　　村西自然住不下，好在大央地離得不遠(yuǎn)，又有四奶奶的診所在，于是下巴肉把梅子家，四奶奶家，還有香山家都給幾位老人家安排了。

　　岙里黃的二姑爺爺二姑奶奶自動去了相對較遠(yuǎn)的香山家，因?yàn)槟抢镉袩谱鞣?，熟悉的味道，睡得安心?p>　　李俏領(lǐng)著雙胞胎給幾個長輩奉茶，每每接姣姣端的茶的老人家，總要別過頭去擦淚，十一歲的姣姣，就似豆蔻年華的婉娘，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再無二樣。

　　表叔表舅們都是伶俐聰明的，借故坐半天車，怕顛壞了爹娘，先到住的地方安頓下來，安排老人歇歇午覺。扶著感懷往事難抑淚水的爹娘，趕緊走，大喜的日子，可別哭哭啼啼地。

　　李俏其實(shí)不是很在意，爹娘是永遠(yuǎn)繞避不開的痛楚，真實(shí)面對即可，刻意回避爹娘不在這個事實(shí)，不合拍，難和諧。

　　李俏拍著雙胞胎的肩頭道：“咱們?nèi)ノ椅堇锝o娘上柱香吧，告訴她外婆那邊的親戚都來了。”

　　“姐，我去拿點(diǎn)水果，娘今天肯定也在忙著呢，讓她歇會，吃點(diǎn)東西。”笑笑還是很膽大且富有想象力的，“咱們家的祖宗太公太婆，都是娘在招待呢！”

　　李俏：“行。娘那錢應(yīng)該是夠的，希望她那邊的酒席桌數(shù)沒這邊這么多！”

　　姣姣：你倆真空啊！

　　李俏安排的舅公兩桌，還是有點(diǎn)兒擠，因?yàn)楸硎灞砭藗儙缀醵嫉烬R了，還有幾個姨父，都是同一等級的大人物，人數(shù)快有三十了。

　　正犯愁呢，郭大舅一揮手，道：“你家那團(tuán)年桌一般大的，扛來四張。其他的你不用管了！”正宗原裝大舅公發(fā)話了，李俏樂的聽命。

　　東苑廳堂是小學(xué)堂的課堂，地方打通后，非常的寬敞，四桌富足體胖的舅公舅婆們團(tuán)團(tuán)坐下后，要轉(zhuǎn)身，也沒顯得地方有多富余，“勉強(qiáng)可以繞個圈吧?！惫缶说馈?p>　　“別繞圈了，去把人情上了。親家大叔和俏俏萬一要準(zhǔn)備啥，也來得及！”郭大舅娘是實(shí)在敦厚之人，說話處事都是真心實(shí)意地為李家著想。

　　她們小迎港郭家的親戚，已經(jīng)商定人情，為了給李家這邊幾個姑姑有個反映的時間，今天晚上就把人情全部上了。

　　李家三個姑姑家日子雖然都不差，可是郭家自己慚愧，搞出這么高的人情，大舅娘怕被三個親家姑埋怨，提前一天上人情，好歹能讓人有時間聚一起商量商量。

　　李家也真的被震驚了，正確的說是南灣集被震驚了：三個舅公每家八十八兩人情，兩個姨父每人八十六兩人情。

　　這中間的二兩差距，不是因?yàn)閮蓚€姨父沒錢，而是歷來舅公舅婆做主位，姨公姨婆兩廂副位，自然人情要稍微矮上一點(diǎn)，表舅公表舅婆則是更矮了。

　　但是郭家這次誠心給李木撐面子的，表舅公表舅婆，表姨公表姨婆，家家都給了十八兩人情，然而，這些數(shù)字只是幾位長輩自己的人情。因?yàn)橄旅娴谋砀绫斫?，各家各戶都六兩銀子，一個個顯得都是財大氣粗，土豪氣十足。

　　要知道按照南灣集的行情，正經(jīng)做舅公舅婆的有個六兩銀子的人情，就很說得過去了。這表哥表姐，上二兩銀子的人情，在南灣集能頭翹尾巴翹的走路，屬于非常大方客氣的檔次。

　　郭家的人情，白花花的銀子差點(diǎn)兒嚇的王大河蓋不上箱蓋子，他吶吶的道：“其實(shí)銀票我們也收的！”

　　郭大舅：“銀子看著更實(shí)在，有份量！”

　　王大河呵呵之后，火速召喚神龍，讓財來想法子把滿滿一箱子銀錠去妥善處理安置。

　　等財來接手后，他又馬上召集兩個連襟姨妹晚上到他家集合，商討面子大事！

　　“大姐夫，你這箱子還是第一次裝滿的吧？！嘖嘖，真想不到，我大嫂娘家人這么仗義，賊有錢。”梅子挨著菊鳳，滿眼都是懷念，“我大哥大嫂種的善苗，如今都可以收善果了。”

　　“咱們出多少，舅公是不能比的，姨公和姑公一樣大吧，咱們不能失了面子。”蔣成才今晚上最后一個炒菜，被他臨時改成了帶湯的勾芡菜。因?yàn)檎σ宦犝f郭家那邊的人情禮金，嚇得他手一抖，一整碗鹽都倒進(jìn)去了。

　　“我沒意見。本來阿妹也說過見面禮外，還要再放銀票的，她說大嫂的對她的好，報答不了。”嚴(yán)羽是妻奴女兒奴，說的都是是英妹的心里話。

　　“那就八十六吧！明天阿羽一早就騎馬去縣城，換銀錠來。”王大河定下了人情數(shù)目。

　　“咋不找二哥換？”菊鳳不解。

　　“必須去銀莊換最新的銀錠，一色的銀光，閃閃發(fā)亮！”王大河在這件事情上，也是很有一顆爭強(qiáng)好勝的心。

　　“好主意！”

　　“全聽你的！”

　　“我們沒意見！”

　　姐妹三個都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