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將兩手輕輕挪到何生的左眼與右手上方。
周圍的黑暗才剛剛回歸,便又被她所綻放的光芒給趕了回去。
治愈之光,相裹成絲,涌上青年體表的傷口,填充青年內(nèi)心的不安。
數(shù)秒過去,何生終于鎮(zhèn)定下來,并且能夠重新睜開他的雙眼了。
放在自己面前的,是少女美麗的纖手,與他自己殘缺的血手。
何生除大拇指外的其他四根手指,雖仍是血水直流,皮肉大綻,但原先錯位或撕裂的骨頭,如今幾乎已經(jīng)全部恢復(fù)原狀。
表面的血管與神經(jīng),在以他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縫合,何生的痛感飛快減輕,取而代之的,是那象征著“治愈”的癢意。而他幾乎被戳穿的眼皮,更是完全愈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少女的『灼光』固然強勁,但她『愈光』的功效,也同樣讓何生感到無比的震撼。
他恢復(fù)了。
何生不過是在那金光之下躺了十幾秒,他那本來注定要終身殘廢的右手,就即將恢復(fù)原貌,就即將可以為何生所操控了。
青年很驚喜,驚喜到難以言表的地步,但當自己徹底將意識穩(wěn)定住后,他卻立即阻止了少女的行為。
因為何生恢復(fù)了冷靜,他明白,現(xiàn)在最該做的,是確認敵人已經(jīng)死亡。
“薇妮……”
何生張開口,念起少女的名字。
他的傷口雖然已經(jīng)擺脫危險,但說起話來,何生仍然感覺吃力十足。
時間就是生命,為了不浪費一分一秒,他索性不說下去,向側(cè)方轉(zhuǎn)頭,十分勉強地給少女使了一個眼色。
薇妮順著何生目光望去,望著遠處滿是裂紋的墻面,與下方由毀壞的桌椅鏡面所組成的堆積物,想必那頭喪尸正埋于其中。
她即刻明白了青年的意思,知道了對方想要她做的,是“補刀”。
少女不假思索地起身,朝發(fā)廊破碎不堪的墻角走去。
何生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他的右手仍處于皮開肉綻的狀態(tài),因此只能用左手來支撐身體。
透過堆積物間的縫隙,薇妮看見了敵人那只一動不動的手臂。
它那五根手指內(nèi)所握的,是一把在高溫中變得黑不溜秋的剪刀,正是喪尸剛才用來刺向何生眼睛的武器。
此時此刻,那只手臂已經(jīng)被火焰烤得焦黑,纏繞在表面的繃帶因高溫而扭曲擰轉(zhuǎn),可以輕易看清其中那冒著黑煙的皮肉。
這只手,正是薇妮剛才所擊中的手。
少女可以確信,她的火焰實實在在纏上了喪尸的手臂。
既然如此,那么喪尸的肉體,肯定也毫無疑問地淹沒在火光之中。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他們勝利了。
薇妮這么相信著。
倒在少女跟前的鏡面上,毫無征兆地亮了一下。
那個現(xiàn)象,來自于某道光線的反射。
燈光經(jīng)由金屬制品表面,所生成的銀光。
何生又跑了起來。
盡管他才剛從劇痛中恢復(fù),但何生卻不得不跑。
因為再晚一些,薇妮就要與他一樣,挨上一記剪刀。
這次與上次不同,還未反應(yīng)自己已處于生死邊緣的少女,很可能會就此失去她的性命。
如果何生再不快一點的話。
呼!
青年向前飛撲,直接將少女一把抱在懷中。
薇妮嚇了一跳,茫然注視著何生的面龐,緊接著就在他的腦后,看到了一片尖銳的鐵刃。
那是還是把剪刀,它閃著寒光,從何生腦后劃過。
如果青年頭再抬得高一些,那剪刀砍到的,可就不只是他的頭發(fā)了。
撲通!
何生抱著薇妮,在地上滾了幾圈,途中難免壓了幾次右手,痛得他簡直想直接哭出聲。
少女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所站的位置,竟再次看見了那頭喪尸的身影。
為什么?
火焰應(yīng)該已將它毀滅了才是?。?p> 薇妮難以置信地看向喪尸那纏滿繃帶的臉龐,隨即往下一看,才知道原因。
它的左手,沒了。
理發(fā)師的左肩下,已經(jīng)空空如也,僅剩下外露的骨骼,與周遭腐敗的血肉。
它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在灼光的火芯完全爬上它的肩膀前,理發(fā)師主動砍掉了它的左手,令灼光摸不上它的主體,并與左手一并留在了原處。
而理發(fā)師自己則藏在了另一頭,伺機待發(fā),等待著人類前來查看情況。
若不是何生早早被那在鏡子間來回彈射的光芒,晃到了眼,他又哪里能行動得如此迅速,又哪可能將薇妮從死亡邊緣救回來?
少女抬頭瞄向?qū)⒆约罕г趹阎械那嗄?,近距離注視著他那大汗淋漓的側(cè)臉。
她說不出話,只知道心中并不是為剛才的情景所后怕,而是為如今的景象而感到欣喜。盡管薇妮知道如今肯定不是該高興的場合,但她兩眼就是忍不住的放光,抓著何生衣角的手指也扣得更緊了。
“薇妮,還能動起來么?”何生快聲問。
“能!”薇妮回答的非常果斷。
“走,我們?nèi)巧??!焙紊f道。
現(xiàn)在他們周圍的地板上,橫著豎著一堆椅子柜子桌子鏡子之類大的小的玩意,稍不留神,兩人的腿就會磕在上面,被其給絆倒。
即使理發(fā)師已經(jīng)失去一只手臂,戰(zhàn)力大減,但它仍然懷有“操控頭發(fā)”的超能力,在這樣的場合下與其對抗還是太過危險。
而何生就算想跑出大門抵達室外,他們也得跨過三十多米的距離,風(fēng)險同樣不小,因此他認為最妥善的選擇,還是奔向距離己方最近的樓梯道。
何生不知道二樓長什么樣,但肯定要比直接在此處與理發(fā)師開干來得好!
何生緊握薇妮的嫩手,一把跨過腳旁的障礙物,沖向通往二樓的階梯。
由于道路被損壞的家具給堵塞,且自身的行動也因『翡翠項鏈』而變得遲緩,所以理發(fā)師無法追上他們的腳步。喪尸只能依靠由頭發(fā)所捆卷成的長鞭,去嘗試能否將其中一名人類給拖拽回來。
黑鞭從地板上方飛過,直襲何生與薇妮。
然而少女早就做好了應(yīng)對的準備。
她雙唇一動,灼光便擋在了兩人身后。那頭發(fā)一碰到熱流,即刻引燃灼燒,理發(fā)師暴躁地將頭一扭,黑繩自動斷裂,火焰也再無法順著它爬上喪尸腦袋了。
兩人迅速奔上樓梯,來到理發(fā)店的第二層。
這里的電燈完好無損,全部都在照常工作,因此光線十分明亮,與樓下相比,這里仿佛就是天堂。
不過這些都不是何生與薇妮所關(guān)注的重點,現(xiàn)在向他倆緩緩撲來的滾滾紅煙,才是重頭戲。
補給箱,就在眼前了!
何生看著前方的箱子,心底不覺產(chǎn)生了安全感。
但意識到情況依舊嚴峻的他,馬上又正視起現(xiàn)實來。
青年環(huán)顧四周,思考接下來的對策。當發(fā)現(xiàn)自己上來的這道樓梯十分狹窄,且出口處實際還是一道小門時,何生便立即拿定主意。
他關(guān)上門,并將鎖扣按上。
“我們現(xiàn)在做個臨時路障,卡住這個入口!”
兩人迅速行動起來,盡可能將尺寸合適的家具物品挪移到小門前,用重量死死地壓住了它。
何生見路障雖搭得倉促,但結(jié)構(gòu)十分牢固結(jié)實,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那頭喪尸,看上去明顯不是力量型的。
應(yīng)該沒有可能突破這扇門吧……
當然,我們自己也下不去就是了,不過,能歇一會是一會,等下再想想退路吧。
何生轉(zhuǎn)頭,看向伙伴薇妮。
對方正安靜站在一旁,替他尚未治好的右手療傷。青年的傷口很快便愈合完畢,并長出了一片新皮。
他感激地向少女道謝,可就在兩人眼神交匯之時,薇妮又立刻低下頭,并用手微微擋住了她的臉。
青年對伙伴的舉止有些不解,不過他也沒那個功夫去理解這些肢體動作了,只要不是哪里受傷就好。
何生再次轉(zhuǎn)移目光,將其放在了二層大廳盡頭的紅煙源頭。
“我們先開箱子吧,這才是最要緊的事?!?p> 何生打開手機,邊看邊說,屏幕右上角顯示著凌晨0點53分。
“嗯?!鞭蹦菪÷暬貞?yīng)。
煙霧的起點,是兩人預(yù)料中的景象。
兩捆箱子,每捆分別是一個綠箱,一個藍箱。
藍色里面存放的應(yīng)該是解毒劑與其它可能用得上的小東西,而綠色里面存放的就肯定是挺過尸潮所必須掌握的“生存動作”了。
他們上前,將藍箱擱置一旁,最先打開了綠箱。
何生在里面所獲得的紙條,寫有“剪發(fā)”的中文二字。
薇妮在里面所獲得的紙條,則寫有“被剪發(fā)”的異文三字。
何生低頭看著紙條,又瞄了少女的紙條兩眼。
看來這紅煙補給的生存動作,是兩人一組,相互進行的。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與某人在擂臺上打的“假賽”,一下明白了這種設(shè)定。
也就是說,這回我得替薇妮剪發(fā),而薇妮得被我剪發(fā),兩人才能召喚出屏障,才能挺過今晚的危險么?
何生一下說不出話。
光是想象,他便覺得那情景怪異到了極點。
少女拿著紙條,表情也變得有些尷尬。
但在生死關(guān)頭,這些又哪里算得上事?
薇妮向旁邊望去,接著上前從梳妝臺抽了一把剪刀,并交給了何生。
“你想怎么剪都行……我沒關(guān)系的!”
少女開口道。
她沒有與青年對視,而是側(cè)眼看著一旁的地板,并按了按自己金色的鬢角,神情看上去有些羞澀,但眼神中絲毫不存在厭惡與反感。
呃……
何生接過剪刀,并端詳著那還算鋒利的刃緣。
這個情況,未免也太……奇葩了。
現(xiàn)在想想,他還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無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