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翹腳牛肉
何月西因為要上班,便在小姨家寄住。居民區(qū)的人大多都認(rèn)識,畢竟這里的人都是住了很多年的房戶。
盛夏的風(fēng)帶著熱氣,輕輕的撫摸著人的臉龐,空氣里傳來茉莉花的香味。
小區(qū)內(nèi)的綠地上開滿了金邊六月雪,白白小小的花朵惹人憐愛。
“谷樂,今晚我們恩斷義絕?!焙卧挛鳡恐让?,神情很是認(rèn)真。
谷樂聞言,連忙道:“別啊。”
“你說什么都是無濟于事?!焙卧挛骱苁巧鷼?,她已經(jīng)幫谷樂打掃了店鋪十天了,這是一種折磨。
更為難受的是,韓北問她為什么天天掃地,她還得一臉開心的說:“我愛掃地,勤勞使我快樂。”
聞言,谷樂狐貍眼瞇了瞇,攬住何月西的肩,只說了四個字?!皫汩_黑!”
何月西偏過頭去,抿著嘴唇,顯然極力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三十秒后,何月西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道:“好?!?p> 網(wǎng)吧禁止未成年人進入,而且打壓的力度十分嚴(yán),但是總有一兩個漏網(wǎng)之魚。
谷樂一走進星星網(wǎng)吧,網(wǎng)管就攔住谷樂道:“哥們,我這里被查過好多道了,你還敢?guī)闯赡赀M來。”
“兄弟,我們只玩一會兒?!惫葮氛f完湊到網(wǎng)管耳邊輕聲道:“這丫頭有生物鐘,一到十點,就困的不行,最多撐到十點半?!?p> 谷樂挑了挑眉,網(wǎng)管便罵了句“要命的,進去吧?!?p> 兩人沒走幾步,網(wǎng)管便吼道:“要命的,你管不管你們家這只哈士奇!”
“你跟那網(wǎng)管很熟?”何月西問道。
谷樂白了一眼,回道:“在這哥們兒不是網(wǎng)管之前,這里的網(wǎng)管是我。”
“厲害?!焙卧挛髫Q起了大拇指。
一坐下,谷樂就開始活動筋骨,氣勢洶洶道:“國服第一劍圣來了,好好看看,哥哥等會兒帶你飛?!?p> 登上了服務(wù)器,進入扳選英雄的環(huán)節(jié),谷樂認(rèn)真道:“我跟你說,待會兒別沖動,你這個女警在這個版本是個弱勢英雄,我說什么你做什么?!?p> “知道了,我好歹也是白銀?!焙卧挛饕е蓸返奈埽恍嫉?。
“何月西,讓輔助去河道藍Buff那里插個眼?!闭谏下稧ank的谷樂開口道。
“好?!?p> 一分鐘后。
“谷樂。”何月西有些猶豫地開口。
“怎么了?”
“我輔助插眼去了。”何月西回道。
“我知道?!惫葮钒琢艘谎酆卧挛?。
“可是她至今沒回來。”
“....”
半個小時后,水晶被推,谷樂便義正言辭的對著何月西說:“何月西,我不想跟你排位了,傷心?!?p> 何月西切了一聲,回道:“我看出來了,你就是想要甩鍋?!币粓霰荣愝斄耍m然有隊友的原因,但是自身的原因更大好不好!
這時候,電話鈴聲響起。何月西看了眼谷樂,一抹猶豫浮上面來。何月西起身走向衛(wèi)生間。
電話那頭是小心翼翼的女孩子的聲音?!霸挛鹘悖腋缢谀睦??”
“他在星星網(wǎng)吧?!?p> “好,我知道了。”女孩子便掛了電話。
何月西看著電話號碼的姓名,神情復(fù)雜。
打來電話的女孩叫谷米,谷樂繼母的女兒,文文弱弱,心底善良。
谷樂恨他繼母,因此也恨谷米。
原本谷米姓陳,她母親嫁給谷樂他爸之后,姓氏就改過來了。谷米性情溫良,就像個小白兔,但是谷樂總是惡言相向,不肯理睬她。正所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
何月西回到位置上,谷樂喝了口可樂,問道:“是我媽,還是你媽?”
“你妹。”
“罵我干什么?”谷樂覺得莫名其妙。
“谷米?!焙卧挛靼琢斯葮芬谎?。
谷樂一聽,靠在椅子上,滿眼都是不屑。
過了十分鐘,何月西電話又響起,里面?zhèn)鱽砉让酌悦5穆曇簟!靶切蔷W(wǎng)吧在哪里啊,月西姐,我看這地圖上是錯的??!”
“你怎么來了?”何月西猛然站起來,拍了拍谷樂道:“谷米來了?!?p> “她怎么來了?”谷樂睜大了眼。
何月西攤手,她也不知道。
“你說下你周圍有什么商鋪,我馬上過來找你?!焙卧挛鬟呎f電話邊走出網(wǎng)吧。
每一座城市,一旦夜晚降臨,都會變成另一番模樣,歌舞幻象,燈紅酒綠。
星星網(wǎng)吧開在暗黑的巷子之中,這里依稀只有幾家商鋪開著門,巷子旁的路燈已經(jīng)壞了很久,行人大多都不會穿過這幾條巷子。
一處拐彎口,一位穿著白衣短褲的女孩子,緊張的看著周圍。谷米很是后悔,早知就跟月西姐說了,讓她來接一下自己,不過若是自己早告訴月西姐,谷樂肯定不會讓她來接自己。
“噓~”
谷米身后傳來一聲輕佻的口哨。
谷米轉(zhuǎn)身,見暗黑的小巷子走出兩三名青年男子,三人染著黃發(fā),穿著破洞褲,眼里帶著揶揄。谷米聽過相由心生,而眼前的三人,分明心術(shù)不正。
“小妹妹,一個人??!”為首的黃毛男子揉了揉嘴巴,眼前的女孩似乎如同美味的烤全羊,令他垂涎欲滴。
谷米下意識想要跑開,卻被另外兩人攔住了路。
“你們想怎么樣?”谷米渾身發(fā)抖,一臉警惕。
“想讓你陪我玩玩啊!”說完黃毛男子開始拖谷米進巷子里。
“救命!”谷米開始掙扎著。
不遠處一家商鋪的老板像是習(xí)以為常似的,繼續(xù)在店里看著電視劇。
何月西和谷樂聽到聲響,趕緊往巷子這邊跑開,看見谷米和陌生男子推搡,心里一驚。
谷米就像只受驚的小鹿,滿臉都是驚恐和無助。
“是谷米?!焙卧挛髦钢谕迫恋膸兹?。
谷樂雙眼發(fā)紅,捏緊拳頭,罵了句:“我操你媽!”,便像只小豹子似的,猛地?fù)湎蚰菐讉€混混。
何月西嚇呆了,谷樂這般兇神惡煞的樣子自己并未見過,但是他們這么欺負(fù)谷米,自己也忍不了。
“砰”的一聲,谷樂雙拳難敵四手,便被那幾個小混混按在地上一頓狠揍。何月西心驚肉跳,拉過谷米,對谷米說報警,便準(zhǔn)備跑上去幫忙。
可是還沒走幾步,背帶褲的領(lǐng)子就被人提住,一直往后拉。
何月西慌張?zhí)ь^,卻迎上韓北探究的視線。
韓北手上用力,扯著何月西的領(lǐng)子就向后甩去。瞥了眼地上被揍得鼻青眼腫的谷樂,韓北不禁眸色一寒。
“喂,大叔,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其中一個混混囂張的比劃著手里的刀。
刀上冰冷的銀光晃了何月西的眼,何月西手心都冒出汗來。
韓北一邊挽著衣袖,一邊沉著從容地走上前,隨后抬眸,視線鎖住面前幾人,緩緩道:“單挑太麻煩,你們一起上!”
為首的混混不敢置信,晃晃手里的刀,嘲笑道:“這大叔說我們一起上……啊!”混混話一說完,手腕便被韓北狠狠扼住,隨后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混混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當(dāng)廚師,上的第一堂課便是……如何教訓(xùn)吃霸王餐的人?!表n北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小混混們便蜂擁而上,韓北卻能應(yīng)付自如。
韓北怎么在這里?
未等何月西仔細(xì)想清楚,身后便跑來幾個人,顯然是韓北的朋友,都上前去幫忙。
谷米蹲在谷樂身旁,抑制不住的大哭起來。
“哭個屁,你來干什么?”谷樂一扯動嘴角,便疼的咿咿呀呀。
“你這么久都不回來,爸媽很是擔(dān)心,我來找你回家吃飯?!惫让壮橐f。
谷樂躺在冰涼的地上,抬頭望著靜黑的夜色,一臉茫然,身上仿佛置身在棉花里一般,輕飄飄的。黑夜里,只聽谷樂心里有個聲音:“那不是我的家?!?p> 韓北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后面坐的滿滿的。
谷米、谷樂、何月西、還有一只搭在何月西身上的哈士奇。
氣氛很沉默,氣壓也很低。
低壓來自副駕駛座上的韓北。韓北環(huán)著胸,雖然讓人看不出喜怒,但是不怒自威。
為了打破這謎一樣的沉靜,何月西咳了咳,開口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谷米,谷樂的妹妹?!?p> “她不是我妹妹?!惫葮费杆倩氐馈?p> 谷米眼中黯然幾分,雙手緊緊攥著衣角。
“這是萌萌,我小姨家的哈士奇。”何月西說完便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著韓北的側(cè)臉。
“何月西,我記得你只有十五歲吧!”韓北冷淡的開口。
韓北氣場太強大,不禁讓何月西開始支吾起來:“是...是??!”
隨后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到了醫(yī)院,谷康和陳曦在大廳焦急的等候著。樓上谷樂照了片,很是虛弱的靠在過道的椅子上。樓道樓梯口,韓北單手揣著兜,桃花眼,目若寒星。
一旁的好友好奇道:“你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就算他是你店員,你也不可能緊張成這樣?!?p> “我緊張了嗎?”韓北問這句話時,更像是在問自己。
好友嗤笑了一聲,回道:“那我怕是見了鬼了,韓北,你我是同學(xué),我看出來了?!?p> 好友受了韓北父親之托,專門來這里勸韓北回去,本來在酒吧里已經(jīng)談的好好的,一出來就遇見巷子里有人大叫。
韓北僅僅是聽見聲音,就朝昏暗的巷子那邊走去,看見那丫頭時,更是大步跑了上去,若說不緊張,怕是假的。
這可不像自己認(rèn)識的韓北。
他們班可是賜給了韓北一個外號“郎心如鐵”。
韓北垂眸,睫毛在光影中晃動,眸光里盛滿了剪碎的波光。
“算了,兄弟,你有自己的想法,對了,那男孩的父母來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嗎?”好友問道。
韓北抿著唇,神情思索著。
“看你這樣,是不打算走了,車子給你留下嗎?”好友又問道。
韓北眸光一閃,淡淡地回道:“車子你開走?!?p> 谷康和陳曦來到過道里,看著鼻青眼腫的谷樂,擔(dān)心地上前詢問著發(fā)生了什么事。
看見父母來了,谷米才壓抑不住自己的悲傷,開始大哭起來。
“哥哥為了我,和那些小混混打架。”
谷康伸出手,想要撫摸谷樂的頭,卻被谷樂一把甩開。谷樂站在谷康面前,冷冷道:“你來干什么?”
“我是你爸,怎么不能來了?”谷康怒道。
谷樂切了一聲,視線在谷康和陳曦母女之間徘徊著,冷笑道:“你和媽為了這女人離婚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是我的爸了。還有麻煩你們一家人離開我的視線?!?p> “谷樂,其實我們知道你是擔(dān)心在乎小米,才幫她的?!?p> “不好意思,遇見瞎貓瞎狗受欺負(fù),我也會去幫忙的,沒辦法,我這人優(yōu)點是太善良。”谷樂打斷陳曦的話。
何月西白了一眼,你就逞能吧,明明心里在乎的要死。
“哥,我們回去吧!”谷米扯了扯谷樂的衣服。
“說了我不是你哥!”谷樂不知怎的,開始大吼了起來。
“谷樂!你對你妹妹什么態(tài)度!”谷康斥道。
谷樂猛地轉(zhuǎn)過頭,神情決然道:“你也不是我爸。”說完便跑向了樓梯口。
陳曦安慰氣的青筋暴露的谷康道:“他還是個孩子,你消消氣!”
“二十三歲了,還是個孩子?”谷康扶了扶作疼的太陽穴,氣的雙手無處安放。
何月西牽著哈士奇,處境很是尷尬。
告別了陳曦阿姨和谷康叔叔,何月西牽著哈士奇便走在大道上。
小鎮(zhèn)里,每一條大道都是鮮花綠地陪襯,或許因這里是風(fēng)景區(qū),所以造景也比別處豐富的多。
昏黃的燈光下,何月西和萌萌的身影被慢慢的拉長,在何月西的影子旁,還有一抹身影,高大挺拔。
何月西不時地望著韓北側(cè)臉,雖然清冷,但在暖黃色的光里,更顯輪廓分明。
何月西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韓北的好友會等他,這樣自己也好搭一程順風(fēng)車。不過幸好,公交車十點半收班,所以還有最后一班。
韓北瞥眼低頭的何月西,不知為何,這般寧靜的氛圍他很喜歡。就算不說一句話,就只看著路燈下被模糊了的花草,也很愜意。
“韓北,你也坐這班公交車?”何月西皺著眉,看著跟自己走上車來的韓北,滿是好奇。
“我就不能坐公交車嗎?”韓北墨黑的眉半蹙著。
“可以?!焙卧挛髯呦蜍嚭笞宦犿n北喚了一聲:“何月西?!?p> 何月西轉(zhuǎn)身,不解。
“我沒有零錢?!表n北面上浮起了一絲猶豫,很是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何月西眉笑眼開的幫韓北投了兩塊錢,又對韓北道:“沒事,我有?!?p> 何月西坐在最后面,熱情的朝著韓北揮手道:“坐我旁邊。”
韓北面無波瀾,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腳步還是朝何月西走去。
何月西習(xí)慣性的趴在車窗上,視線掠過重重樹影,和遠處璀璨的燈光。
盛夏的晚風(fēng)在灼熱的空氣中很是涼爽,漸漸的,何月西十點的生物鐘開始發(fā)揮作用。
察覺到何月西的睡意,韓北開始打量起身旁的小丫頭來。白白的皮膚,長長的睫毛,軟軟的嘴唇,星空中透亮的眼睛,還有一根俏皮的馬尾。若是這般肆無忌憚的望著她看,好像越來越好看了。
何月西打著瞌睡,腦袋耷拉著,仿佛下一刻就會隨著車輛的顛簸,整個人傾斜出去。
倏爾,韓北勾起一抹微笑,朝里坐進了一點,寬大的肩膀在何月西腦袋偏下時,牢牢的搭了起來。趴著的萌萌抬起頭來,一雙淡青色的眼珠緊盯著韓北。與韓北對視一分鐘后,萌萌又繼續(xù)趴在地上假寐著。
鼻尖是少女的馨香和溫順的呼吸,韓北內(nèi)心猶如投下一塊石子,濺起微小的水花。
公交車晚班時,基本上是沒有幾個人,于是整座車廂都是明亮寬敞的光。
寧靜的舒適如同潮水襲來,晚風(fēng)不停地和鳴著。
韓北瞧著何月西耳邊的碎發(fā),想要伸出手挽去,可是手指即將觸碰到她的臉龐時,忽的停了下來。他這般,是不是像極了變態(tài)的大叔?
韓北自嘲的笑笑,隨后偏過頭,看向窗外。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妙,就像他,前不久還在富麗堂皇的大廳接受廚神的挑戰(zhàn),現(xiàn)在卻在這小地方的公交車上,陪著一個平凡的丫頭,還有一只很壯的哈士奇。
半夜,谷樂小聲的轉(zhuǎn)動家里的把手,偷偷摸摸的走進客廳。
“谷樂,你回來了。”向晚從沙發(fā)上揉著朦朧的眼睛,疲憊的站起來。
“媽,你怎么不回房去睡?”谷樂連忙扶著向晚。
向晚噓了一聲,眼神瞥向客房,輕聲道:“月西睡了,你小點聲。我去給你熱點飯,大半晚的,肯定餓了。”
看著母親走向廚房的身影,谷樂眼里依稀有了淚光。要是他也離開了他母親,那母親就是孤單一人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承認(rèn)那一家子的人。
谷樂邊吃著鮮美的牛肉湯,眼神越發(fā)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