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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年代記

第56章 薩芬政變46 北半球的雨季

長夜年代記 暮色光輝 2127 2019-01-27 22:36:29

  天空最初只是飄起稀稀落落的小雨,隨后越下越大,看不出一絲要停的樣子。

  熟悉氣候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北半球的雨季來了,而且來的比往年還早了那么幾天。

  老天從來沒有為任何人哭泣過,死再多人也不會。就如同即使有再多的螻蟻死去,人們也不會哭泣。

  螻蟻被碾死后,一些有潔癖的人,還會多事的澆上一盆水,把地面沖洗沖洗干凈。

  這個賊老天估計也嫌地上尸體堆多了有些臟,想要沖洗一下。

  血水隨著雨水一起流進了哈德遜河,奔騰的哈德遜河,慢慢吸食著人類的血液。微微有些泛紅,但很快又被后面奔涌而來的河水稀釋成透明。

  一目而過,尸體、殘骸、傷員。當然偶爾也能看到幾個還能動的叛軍,他們會被路過的聯(lián)邦軍補上一斧子。

  對敵人的人道主義是有成本的,有足夠的資本,才有足夠的人道。華族遠古時代的長平之戰(zhàn)造成屠殺四十萬降卒的慘劇,就是因為勝利一方也沒有糧食了,而現(xiàn)在的聯(lián)邦軍則沒有時間去浪費在叛軍身上。

  當然有人是反對的,很多摩森的工人還是覺得應該收攏救治俘虜,由法律來審判他們的罪行。

  其余聯(lián)邦軍則用看白癡的眼神看向他們,覺得這些人真的一無是處,就連打掃戰(zhàn)場的工作也不行。

  鄭常洛在等著消息,此刻的心情也很矛盾,他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鄭鴻禎逃跑了,還是在這一地殘骸里得到他的消息。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是懦夫,但更希望鄭鴻禎還活著。

  鄭常洛從生還的裝甲騎兵那里確認,鄭鴻禎逃跑的可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他不知道此時應該欣慰還是難受。

  下一刻在鄭常洛心里只期盼在滿地殘骸中,鄭鴻禎還能活著,無論傷成怎么樣,只要留口氣就成。

  在焦急的等待中,他一度對神明祈禱,雖然他之前從來沒信過神,更不知道該向哪個神明祈禱。

  神是沒有功夫理會不虔誠的鄭常洛,就算是倒在地上很多死者是一日三祈禱的叛軍,神也不會有一絲眷顧,無論是身前還是死后,更不會為這群蠢貨賜下七十二個美眷。

  無論人類祈禱與否,或許在神的眼里都是一群螻蟻,如果真有神的話……

  虎林衛(wèi)最后還是找到了鄭鴻禎機甲的殘骸,從中也拉出了鄭鴻禎的尸體。

  致命傷只有胸口一處,比起其他戰(zhàn)死者,鄭鴻禎的尸體算是保留的比較完整。

  大家期待的奇跡還是沒有發(fā)生,和其他大多數(shù)守在賽拉堤上的戰(zhàn)士一樣,鄭鴻禎魂斷戰(zhàn)場。

  可由誰去報告這個噩耗,虎林衛(wèi)眾人犯起了難,最后決定就由剛剛立下大功的憨牛去。

  但此時的憨牛卻在哇哇大哭,他比任何人哭的都兇,雖然隔著機甲就算沒有開擴音器,周圍的大家也都聽的清清楚楚。

  憨牛也算是條從尸山血海殺下來的硬漢,但這些天他已經(jīng)哭過兩次了,第一次是萬俟空的死訊傳來的時候。當時他哭的機甲都沒辦法操控了,還好有同伴牽引著他跑。

  這個世界上,對憨牛最好的,除了老娘就那么幾個人,萬俟空老師是一個,巴濤算一個,閥主老爺也很好,還有大公子和二公子對自己都很好。

  現(xiàn)在憨??吹酱蠊泳瓦@樣沒了,他恨死那群叛軍了,恨不得跑下峽谷,親手把那群家伙斬殺的干干凈凈。

  這時虎林衛(wèi)臨時隊長‘吉佬’走到了憨牛的身邊,用機甲腿踹了一下憨牛的屁股:

  “別嚎了,有這力氣敢緊去報告閥主知曉。”

  憨牛努力的止住哭泣,還是抽泣了幾下,哦了一聲,就轉身走向了鄭常洛的中軍。

  憨牛的匯報很直接,鄭常洛聽完后,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要面對時,那根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還是差點斷片。但此刻不是他可以昏過去的時候,還有太多的事情等待著他去處理。

  雖然眼淚已經(jīng)忍不住流出,但聲音還努力維持著平調:

  “好,我這就過去,你帶路吧……”

  只是隔著機甲的憨牛還是感覺到了鄭常洛的悲傷,憨牛一時沒忍住,又開始大哭了起來。

  鄭常洛此刻沒辦法安慰憨牛,他現(xiàn)在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個,但是他卻必須堅強:

  “我們走吧……”

  雖然聲音依舊平靜,但最后一個看字的語調還是微微上翹。

  憨牛在前面帶路,一旁趕來的‘六子’也聽到了閥主強忍悲痛的語調,覺得是憨牛沒做好鋪墊,說的太直接了,恨不得一腳踹飛憨牛。

  但‘六子’現(xiàn)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老實的跟在后面,他也不能真怪這頭傻牛,總是要有人要去說透,有些事情也必須要面對。

  鄭常洛的戰(zhàn)爭裝甲步兵停在了雨棚前的一處空地上,他緩緩的爬出了機甲,動作很慢,仿佛晚一點看到鴻禎就能晚一點接觸到現(xiàn)實。

  滂沱的大雨把鄭常洛澆了一個通透,或許也只有在雨中,他才能放肆的流淚,所以鄭常洛很珍惜在大雨中的短暫時間,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向了雨棚。

  似乎每一步路都走在懸崖峭壁,也似乎每一步路都走在沼澤泥潭。

  這路太漫長了,鄭常洛只愿走不到盡頭,他內心反反復復做出這樣的心理暗示,所以腳步就真變得越來越輕,似乎沒有踩在地面上。

  這是一種突發(fā)性的抑郁癥,想逃避,也不想接受的現(xiàn)實,但最后卻發(fā)現(xiàn),即使不想走向現(xiàn)實,現(xiàn)實卻走向自己,很多人的精神就是這樣垮掉的。

  可鄭常洛絕不是一個弱者,強韌的精神使他很快就突破了這層心境障礙。

  無論多么殘酷,他還是決定去擁抱現(xiàn)實,最后幾步他的步伐重新變得堅實,所以也沒有因為崩潰而倒下。

  終于走到了鄭鴻禎的旁邊,鄭常洛掀開了白布,親眼看到了兒子的遺體后,一時淚如雨下。

  此刻的他,只需要活成一個真正的自己,不需要顧忌旁人的看法。鄭常洛俯身輕輕的抱著鄭鴻禎,這一抱很溫柔,就如當年鴻禎出生時,初為人父的鄭常洛,抱的那樣小心翼翼。這也是最后一次擁抱,一邊擁抱,一邊埋首哭泣。

  虎林衛(wèi)戰(zhàn)士們靜靜守在了鄭常洛的身后。半晌之后,鄭常洛起身,抹干凈了眼淚,對著戰(zhàn)士們說道:“將戰(zhàn)士們就地火化了吧!把骨灰?guī)Щ厝ァ?p>  鄭常洛所指的戰(zhàn)士,也包括了鄭鴻禎,此刻在這位父親眼里,他兒子是一名真正的戰(zhàn)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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