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圖新鮮,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帳子里用膳,偏偏要在外頭弄什么篝火,還說要烤肉吃。李氏自然不會說什么,但洛依塵心里卻是實打?qū)嵉牟粯芬狻?p> 如今雖說開春了,洛依塵又是個極怕冷的,到了晚上被風(fēng)吹著便有些打顫。再說了,烤肉烤肉,什么好吃的?找些爛木頭點上火,還不夠熏得慌呢!
就在洛依塵心里不停的抱怨時,外頭已經(jīng)打點好了烤肉用的東西。掀開帳子一看,洛依塵卻是愣住了。她一直以為,皇帝所謂的烤肉,就像是當(dāng)年她與允之在大乘寺的后山烤魚一樣。不想現(xiàn)在看到這陣仗,大抵是她孤陋寡聞了。
只見靠著小溪的榆樹下,被人清出一大片地方,周圍被禁軍守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簡直算得上天羅地網(wǎng)。樹下點了篝火,這才叫篝火,不像當(dāng)年在后山的時候,幾根爛木頭,隨便堆在一起,而是整整齊齊的擺成小山樣,火燒起來,上面架著銀質(zhì)的烤架,光是看著都覺得奢侈。
“妹妹站在這里做什么?難不成是不喜歡?要不,本宮叫人點上焰火,也亮堂些?!崩铌判勒f著,手上動作不停,已然拿起烤好的兔子準(zhǔn)備吃了。
洛依塵轉(zhuǎn)過神來,笑道:“臣妾只是以往不曾見過,一時間有些看住了?!彼幌蛉绱?,變臉比翻書都快。
“宮里以前也烤過,比這場面大多了。沒見過是尋常,待會兒本宮教你就是了。”李昱欣不疑有它,如今出了宮,沒人比李昱欣更興奮,更開心了。
洛依塵沒有就著這些如何烤肉的問題糾纏下去,而是道:“今兒在林子里,臣妾見過三皇子了,果然是娘娘的兒子,氣度當(dāng)真不是尋??杀取!?p> “你見過世宇了?那孩子,文弱了些,哪有半分像我?莫不是他讓妹妹看了笑話,這會兒來寒摻我的?”李氏嘴上說著世宇不成器,但心里還是美得很,誰都希望自己的兒子被人夸。
見李氏如此,洛依塵便笑道:“娘娘想哪兒去了!三皇子人不大,但看著卻很有皇子氣度,娘娘就偷著樂吧,將來指不定有多大的福分呢!”
“就他那文不成武不就的樣子,我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福氣,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李氏說著,一時間面色柔和了許多。洛依塵看著她,只覺這一刻的李氏當(dāng)真一片慈母心腸。
洛依塵靠近了李昱欣,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娘娘還是應(yīng)當(dāng)仔細查查,就算三皇子武藝再好,也斗不過一頭熊。”
李昱欣顯然不明白洛依塵的意思,只是笑道:“什么熊?別說是熊了,就是一只狍子,世宇也未必能獵殺了它?!?p> “就算射不死狍子,也不會被狍子咬死,娘娘難道忘了,這是獵場,哪里來的熊?怎的偏偏就是三皇子碰上了?”洛依塵冷笑著,一想起那頭熊,她就后怕,若是她的劍射的不準(zhǔn),沒準(zhǔn)兒也會被熊咬一口。
李氏翻動著手里的肉,低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兒世宇回來的那番說辭,皇上不覺得,本宮確知道有古怪,竟是遇見熊了?”
“當(dāng)時臣妾在遠處,便是想救人也有心無力,也幸而三皇子身法學(xué)的扎實,躲得及時,否則今日娘娘聽到的就不是那一番說辭,而是太醫(yī)的說辭了。”洛依塵倒是慣會胡謅,世宇的確有些功夫,但年紀(jì)尚小,哪能躲得及?
“妹妹有心了,本宮自然會查清楚?!崩钍线@會兒臉色明顯不怎么好,兒子差點兒被人算計死,任是誰也要惱了。
皇帝見二人耳語,也很高興她們相處的好。妻妾和睦,是每一個男人的理想,哪怕只是他們看到的時候,他們也會覺得這是家和萬事興。
之后的幾日,還是在林子里晃蕩,倒是洛依塵,再沒有看到什么猛獸出現(xiàn),看來李氏是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仔細搜過了。
原以為這次的狩獵就這么過去了,不成想李氏在這日傍晚命人將洛依塵召了過去。見來的是李氏身邊兒的翡翠,洛依塵便知道,今日是不去不行了。
一掀開帳簾,洛依塵就看到李氏坐在上首,冷冷的看著她,只好走上前,行禮道:“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安?!?p> “坐吧,我叫你來又不是為了這些禮的?!崩铌判里@然不是為了沒事找事來跟她探討禮儀,或者是語言上的藝術(shù),李氏為人素來直爽,自然是有什么說什么。
李氏是直爽,但洛依塵卻還是慣用她那語言的藝術(shù),故而只是道:“恕臣妾愚鈍,不知娘娘所為何事?!?p> “你會武功,而且,本宮三十招之內(nèi)廢不了你?!崩钍鲜菍嵲诓辉概c她廢話,若是順著洛依塵的話說下去,只怕還沒入正題,已經(jīng)被繞暈了。
“臣妾不明白娘娘在說什么,還請娘娘明示?!甭逡缐m不只是語言上的藝術(shù)功底深厚,就連臉皮,也比李氏要厚的多。
“如今這里沒有旁人,本宮也不和你繞彎子,你認不認沒關(guān)系,本宮只是警告你,不要對皇上動什么歪心思?!奔热贿M入了正題,李氏更不愿廢話,直接就把威脅的話擺了出來。
“娘娘多慮了,旁的不敢說,唯獨對皇上,臣妾不止沒有歪心思,根本是不曾動心思?!彼湫χ?,似乎這話是她想說了很久卻不知該對誰說,如今李氏問了,她想也沒想就直接說出口了。
“這便是認了?”李氏笑著問道,她已經(jīng)有打算了,若是洛依塵不認,她立時一個擒拿,習(xí)武之人都有不自覺的防備,這樣就無從抵賴了。
“眼下毫無證據(jù),臣妾為何要認?”果然,洛依塵是不想她如意,沒有證據(jù),她認了不是找死嗎?
“你要證據(jù)?本宮自然有。你素日彈琴,又精于琵琶,本不當(dāng)雙手都不蓄指甲,至少右手應(yīng)當(dāng)蓄上一寸?!崩铌判勒f完,便直直的打量著洛依塵攏在袖中的手,雖說此刻看不到,但指甲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長長的。
洛依塵心里一沉,這話就算是說給任何一個人,她都沒辦法抵賴,此刻卻還是硬著頭皮不肯承認:“這如何能算是證據(jù)?難不成宮里不蓄指甲的宮人都會武功?娘娘說笑了?!?p> “便知道你有借口,不說這個,但看你虎口處的繭子,還有指節(jié)處的繭子,這些彈琴可是彈不出來的?!崩铌判酪菜闶怯袀涠鴣恚@些都是她觀察得來的結(jié)果,是實打?qū)嵉淖C據(jù)。
“娘娘不是沒有去過云杭,臣妾幼時可不少干粗活,這手上留了繭子也是常理?!边@邊是強詞奪理了,但洛依塵就是有如此厚的臉皮,誰也沒辦法。
李昱欣哪是好糊弄的,聽她還在狡辯,立刻打斷道:“可是你忘了,本宮自幼習(xí)武,你平日里走路的步伐,形容姿態(tài),本宮一眼就能看出,你練得是明教的功夫?!?p> “倒是我糊涂了,既然如此,聽?wèi){娘娘發(fā)落?!甭逡缐m在聽到明教二字的時候,也就放棄抵抗了,李氏是什么人,只看步伐便能看出她出身明教,就算再抵抗又有什么意義?再說了,李氏肯單獨召見,也是不打算把事情鬧大。
“本宮為何要發(fā)落你?不過就是想告訴你,這事兒本宮知道了,若是將來你對皇上動了什么不該動的心思,本宮不會饒你?!崩铌判乐溃羰撬缃窀嬖V皇帝,洛依塵武功高強,皇帝定然不信,就算信了,也不會因此就厭棄她。
一聽這話,洛依塵立時道:“臣妾多謝娘娘代為隱瞞,必定謹記娘娘教誨,時時刻刻不敢擅忘?!崩钍峡线@么輕易放過她,實在是難得。
“其實你隱藏的已經(jīng)很好了,若不是本宮精于此道且處處留心你的所作所為,必然看不出?!崩钍先缃竦故怯l(fā)喜歡起她來,一個出身不算好,年紀(jì)也不大的女孩子,竟是一身逃跑的本事,還藏得這么好。
光是以往知道洛依塵才情不錯,相貌也是清秀的江南女子,李氏還有幾分看不起皇帝的眼光,但接觸的多了,知道的多了,李氏卻忽然佩服起皇帝看人的眼光。后宮里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但既有才貌,又足夠聰明,輕功如此好的,還真是獨此一人。
李氏頓了頓,忽然又開口道:“世宇是你救的吧?他的身法是我教的,就算再扎實,也沒那逃脫的本事。”
“是臣妾一時想的不周全,叫娘娘疑心了。忘了三皇子師承娘娘,學(xué)的是硬碰硬的功夫,竟還當(dāng)都跟臣妾似的?!惫唬钍喜皇呛煤?,她竟忘了這次面對的是李昱欣,如此,也算是輸?shù)男姆诜?p> 李昱欣又打量了她一番,道:“你的身法才是難得,只是底子差,否則按明教的本事,不至于教出一個只會逃跑的徒弟。”
“明教的身法是好,但若是正經(jīng)打起來,還是吃虧的。師父當(dāng)年原還想將臣妾送到天山,只那苦寒之地,臣妾最是耐不得,否則如今還要稱娘娘一聲師姐了。”洛依塵此刻不在意的笑了笑,對于李氏剛剛的說法,不置可否。
“哦?你師父竟還看得上那天山苦寒之地,也是,若非本宮回京,你師父又不肯你吃苦,今兒真成了師姐妹。倒是記得家?guī)熣f過,他與明教的一個長老也算是青梅竹馬,莫不就是你師父?”李昱欣一提到這些就停不住,這會兒連自己的師父都編排起來了。
“家?guī)熋鹘涕L老花千媚,與娘娘的師父玄機子私交甚篤,想來玄機道長也曾與娘娘提及過。”洛依塵說罷這話,看向李氏,這玄機道長可是聲名在外,若非李氏入宮,必定是要繼承他的衣缽。
李昱欣一聽這話,忽然道:“這便是了,怪不得師父當(dāng)年于本宮入府之后還曾傳信,說就要有個關(guān)門弟子,是個江南的小師妹,只是后來不了了之,師父好生遺憾?!?p> 李氏的召見只是整個行獵過程中的小插曲,或者說,除了洛依塵和李氏二人,并沒有人知道她們說了些什么。
行獵不過就是這么個儀式,沒多長時日就要啟程回京了,也正是此時,皇帝得了消息,寧國的皇帝,竟要來煊國游玩,還親自下了國書。
這樣聞所未聞的事情,所有人都想不到,一個皇帝,竟然下了國書,光明正大的到別人的地盤亂晃蕩。
就這樣,皇帝帶著李氏與洛依塵回了京,開始兀自準(zhǔn)備起寧王的接待事宜。畢竟這是一國君主,以往來的皇子,使臣,只要派高一級的官員迎接到驛館就好,但如今來的是一個和他一樣地位的人,怎么迎接就是個大問題了。
如今的煊國并不想和寧國開戰(zhàn),所以寧王的安全是重中之重,至少,他不能在煊國出一絲一毫的差錯,否則,再不想開戰(zhàn)也要開戰(zh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