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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清歡

第四十章 蔽日旌麾云外來

猶記清歡 有事冷宮找朕 4450 2019-07-11 15:33:00

  洛依塵并沒有立刻下旨處置段世寧,不是因為她心存不忍,而是因為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世宇此刻坐在慈寧宮,李昱欣竟也難得上門。

  “段世寧的事情且先放一放,姐姐,你說寧王誘敵深入,可有證據(jù)?”洛依塵坐在桌案后面,已經(jīng)封好的家書就在手邊兒。

  李昱欣嘆了口氣,道:“我若是有確鑿證據(jù),此刻直接便趕赴南疆了,這就是沒證據(jù),才想著讓世宇來提醒你,總好過我隨口一句,你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了?!?p>  洛依塵皺著眉,道:“自子離往南疆去,寧王節(jié)節(jié)敗退是真,奪回了邊寨,寧國邊關(guān)重鎮(zhèn),也是真。雖說我也覺得,按照寧王的腦子,不至于輸?shù)倪@么慘,但是這場仗,打的實在是毫無破綻。”

  “母妃,兒臣起先也是這么想的,但是,經(jīng)太后一說,倒是醍醐灌頂。母妃細(xì)想,也許寧王,下了好大的一盤棋,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引君入甕,他的目標(biāo)不在煊國,不在土地,而在十八叔?!笔烙钫f著,看向洛依塵。

  “為什么?寧王同子離,不過幾面之緣,就算忌憚,也犯不上下如此大的一盤棋,搭上寧國軍力,民力,就為了請君入甕?一個陳子離,值得嗎?”洛依塵一臉難以置信得看向世宇。

  李昱欣也隨著往世宇那邊兒看去,卻見世宇搖了搖頭,道:“值不值得,母妃心里清楚。若沒了十八叔,煊國軍政,便是兒子和阮歡,到時候,兒子上馬提槍拖了將軍后腿,將軍智謀亦是不足以抗衡寧王。至于母妃,若是沒了十八叔,你還要這煊國嗎?”

  “放肆!”李昱欣聽到世宇最后一句,忙制止他,道:“你如何說話的?”

  “姐姐,讓他接著說?!甭逡缐m盯著世宇,示意他接著說下去,這話,她就算覺得冒犯,但卻是分毫不摻假的實話。

  世宇看了李昱欣一眼,道:“皇上年幼,十八叔如今大權(quán)在握,兒子說不嫉妒是假的。但是兒子明白,這朝廷上,總要有個大權(quán)在握的人。不是十八叔,也是母妃。若是兩方分庭抗禮,內(nèi)耗過多,寧王興兵,便是再無阻隔了。”他頓了頓,又道:“如今朝廷眾臣皆知,母妃與十八叔是為一體,兒臣是聰明人,自然也不會網(wǎng)羅朋黨,至于阮歡,他是母妃的親兵出身,于情于理,他一個帶兵的將軍,都該效忠國家,效忠母妃。但是,若沒有十八叔呢?”

  “若無子離,本宮不過一個深宮婦人,掌控不住天下局勢。若無子離,你要爭權(quán),阮歡要若是效忠本宮,自然與你分庭抗禮,若效忠你,那兵變,廢立,不過一句話的事情。朝廷經(jīng)此變亂,必然產(chǎn)生新的朋黨?!甭逡缐m說完這話,嘆了口氣,才道:“只是,慕容璟,會想到這些嗎?”

  “并非兒臣長他人志氣,慕容璟的才智,母妃心知肚明。兒臣能想到,母妃也能想到的事情,慕容璟,一早兒便想到了。也許他的這盤棋,已經(jīng)下到了最后?!笔烙羁嘈χ彩锹犃死铌判纻鞒鰜淼脑挷畔氲竭@一點。

  洛依塵撕開那封家書,道:“你說慕容璟的才智,一早兒便想到了,那子離呢?他才是那個與寧王對弈之人,他若是今日方醒,我提醒他也是枉然,但他若是一直都知道寧王擺開了這棋盤,為何還要縱軍深入?為了軍功,賭上性命的事兒,他會做,但是為了身后名,賠上命,他會算賬,這事兒,他做不出?!?p>  “母妃說對了一半,十八叔賭上性命,未必就只是為了身后名。兒臣相信,他必然一早看透,只是,他兵行險著,留有后手。只是戰(zhàn)場上刀槍無眼,此計必然兇險,故而從未與母妃提過?!笔烙钫f到這里,眼見著洛依塵燒毀了寫好的東西。

  “兵行險著,他到底要做什么?寧王地寡民稀,他要寧國那塊破地兒,犯得上嗎?”洛依塵趴在桌上,哭腔已然出來了。

  世宇嘆了口氣,沒說什么,李昱欣看著他們,道:“開疆拓土,不世功勛,他要么想篡位,要么,便是想要迎娶太后,形同篡位了。你等了多年,如今終于要等到了?!?p>  “我寧愿永遠(yuǎn)等不到這一天,我不要他娶我了,只要他平安活著,便是娶十個八個美貌女子,我也心甘情愿給他置辦喜宴。”洛依塵提筆,重新寫了一道懿旨,召回,退兵。

  “母妃已經(jīng)發(fā)了八道懿旨,八道上諭了,加上今兒這一道,十七道旨意,若是能召回,七道都用不了。若是召不回,七十道都沒有用。”世宇走上前,接過洛依塵寫好的懿旨,說道。

  洛依塵聽罷,道:“我會提醒他,這是寧王的一局棋,為的不是天下,是他。我也會一日一道旨意,召他回京。我能做的,僅限于此。”

  與此同時,邊關(guān),阮歡坐在陳子離帳子里,道:“太后娘娘的懿旨又到了,這已經(jīng)是第十六道了,王爺還是不準(zhǔn)備撤兵?”

  “寧王擺好了這么大的棋局,我若是此刻抽身而退,你以為,他沒有留后手嗎?”陳子離笑了笑,道:“世宇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沒有來信,只是太后一道又一道的上諭罷了。寧王這次引我往他的老巢去,自然是要我的命。若是我此刻撤兵,回程他難道就能放過我?”

  “既然你死我活,還不如平了寧國京城,殺了慕容璟,也好過王爺如今進(jìn)退兩難,進(jìn)有大軍,退有伏兵?!比顨g看著洛依塵發(fā)來的懿旨,終究還是卷起來放在了一旁。

  “咱們分了幾次兵了?”陳子離忽然抬頭看他,問道。

  阮歡怔了一下,道:“從奪回中慶府開始,咱們每奪下一城,便會分兵駐守。只是如今大軍比來時少了,若是對陣,咱們比寧國人少太多了?!?p>  “接著分兵,奪下一城,分足夠的兵駐守?!标愖与x見阮歡又要反對,忙道:“咱們說好的,此事聽我的,這是你比武輸給我的?!?p>  “王爺,臣是輸了,但是你這樣,別的城都保住了,你拿什么保命?”阮歡做到一旁的凳子上,氣呼呼得說著。

  “咱們打到寧國京畿重地,估計還有一個月,你從明日開始,將慶遠(yuǎn)得兵一步一步召回,扮作逃難的百姓也好,暗夜行軍也罷,總之,咱們的人不能少只能多,兩城補上,才能派兵駐守新奪下的一座城池?!标愖与x說著,見阮歡恍然大悟,又道:“我會派小南傳信,此事你不可假手于人?!?p>  “王爺是要偷著把人調(diào)回來,只留人駐守最新打下的城池。此招動作有些大了,臣與小南,再合計一下如何調(diào)派人手?!比顨g應(yīng)下,再一次覺得,陳子離到底還是比他有腦子些的。

  “今日之后,軍紀(jì)也要抓了?!标愖与x見阮歡點頭,忽然想起什么來,道:“聽說你夫人又給你來信了,小兒子的名兒還沒想好?”

  阮歡一聽陳子離提起這事兒,便苦著一張臉,道:“頭一封信,我忙著攻城,看也沒看,直接報了個平安。前一封,我倒是也想了幾個名字,只是都覺得不好,便沒回這事兒。如今又想了好幾個,都覺得不甚好,王爺要不幫著掌掌眼?”

  這點兒小事兒陳子離自然不會不給阮歡面子,當(dāng)即應(yīng)了,問他道:“說來聽聽,都想了哪幾個?”

  “文星,我是想著,這天上的文曲星總不用舞刀弄槍的,望他往后從文。文淵,學(xué)識淵博。還有,文茵,文茵暢轂,駕我騏馵,這個外柔內(nèi)剛。王爺覺得呢?我是希望他能從文的,也是因著夫人說他自打出生身體便不好,所以才沒敢立時取名的?!比顨g坐在那兒,一臉傷腦筋的表情。

  “從文,又是文字輩,卿云爛兮,糾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fù)旦兮。取個卿字,文卿,如何?”陳子離說罷,看向阮歡。

  阮歡念了一遍那句詩,點點頭,道:“這個好,那就阮文卿,我這就去回夫人的信,要不下此又要提這事兒了,一張紙上全是他,都沒我的地兒了?!?p>  “那你叫她多寫幾張紙不就好了?!标愖与x接口說,笑著看向阮歡。

  “夫人已經(jīng)寫了好幾頁了,再寫多了哪有這么多時辰,還有三個小的要照顧,必是又要熬夜,還不如少寫點兒。太后娘娘的信沒沒不也就幾句話,怎得不見王爺說?”阮歡說著,起身抱拳便要往外走。

  陳子離笑了笑,道:“我又沒個兒子要取名,能寫點兒什么?莫不是太后也同你兒子一樣長高了?”

  阮歡知道陳子離私下并不是個一本正經(jīng)的人,此刻的調(diào)侃也沒再理他,行過禮便走了。

  一連過了好幾日,邊關(guān)戰(zhàn)報一如既往都是捷報,洛依塵壓住心里的不安,著手處置段世寧的事情。

  “娘娘,宋丞相又來了?!蹦鹃冗M(jìn)了門,也頗有些頭疼。段凌肅這三四天,一日來三趟,早朝之后一趟,用了午飯一趟,晚飯過后再來一趟,洛依塵一次都沒見他。

  洛依塵吹了吹懿旨上未干的墨跡,笑道:“叫他進(jìn)來,趙瑞喆,將這旨意明發(fā)下去,七月初十處斬,我翻了一早上黃歷,這可是最好的日子了。到時候他處斬了,祭祀,修墳,這一天都是好日子?!?p>  段凌肅進(jìn)門的時候正好聽到洛依塵說修墳倆字,一個趔趄,險些趴倒在地上。立時跪下就是哀嚎,道:“太后娘娘,萬萬不可啊!”

  “有話,一次說完,磨磨唧唧的,萬萬不可的事兒多了,你為了什么來,趁早說清楚,否則我要去用膳了。大中午的,你也不嫌日頭大?!甭逡缐m示意趙瑞喆不必理會,趙瑞喆忙拿著懿旨要走。

  段凌肅看著趙瑞喆拿著懿旨便要出門,一把抱住了趙瑞喆的大腿,面向洛依塵嚷道:“太后萬不可殺了八皇子啊!他可是太后親子啊!”

  “你也說了,他是我的親兒子,可不是我想殺就殺,難不成,宋丞相要說,我殺了你的親兒子,你這才來求情?”洛依塵死死地盯著他,咬牙切齒得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此刻便是先帝從墳里跳出來罵我斬殺親子,也輪不到你。”

  段凌肅愣了一下,手一松,趙瑞喆趁機忙就跑了。因著是在慈寧宮,段凌肅也不敢去追他,只能磕了好幾個頭,道:“臣不敢指摘太后,只是八皇子,他還小,他才十一歲?。√竽锬镌趺慈绦陌?!”

  洛依塵手邊兒的硯臺順著段凌肅的腦袋就擦過去了,吼道:“你也知道他才十一歲,他做的是十一歲的事兒嗎?射殺皇帝,陷害親王,本宮不忍心,你忍心嗎?他十一歲還小,皇帝才幾歲,世宇就不是我的兒子了嗎?”

  因著皇帝病重,如今所有政務(wù)都在慈寧宮辦了,覲見的朝臣因著后宮如今空空如也,便也沒了太多忌諱,被太監(jiān)領(lǐng)著,凡四品以上覲見,都是來慈寧宮。此刻,便有三五個朝臣站在慈寧宮的院子里。

  聽著洛依塵怒罵段世寧的聲音,朝臣們忙把原本準(zhǔn)備好求情的折子收了起來,若是折子軟一點兒,怕是直接吞下去的心都有了。

  都怪段凌肅,非要說太后這是抹不開面子,才會秉公處置,哪里知道太后根本就是更疼小兒子和養(yǎng)子,那段世寧在太后眼里,連嫡母眼里的庶子都比不上。

  “八皇子雖說犯了大錯,但到底也是先帝的兒子,若是太后就這么斬了他,先帝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啊!”段凌肅說這話的時候,心在滴血,這明明是他的兒子??!

  “先帝若是知道自己立的太子被射成重傷,最成器的兒子被人誣陷,怕不是不安,是要詐尸了。”洛依塵冷笑著說。

  院里的朝臣們現(xiàn)在真的想把折子舔花了,萬一,萬一太后一會兒搜身搜出來他們的求情折子,他們是不是也能詐尸喊冤了?

  段凌肅知道,自己說不出什么能寬赦段世寧的話來,只是一味的磕頭。洛依塵看著他,一臉淡漠。

  人家是親父子,血脈相連,求情也好,代他領(lǐng)死也罷,那都是人家自愿。洛依塵只管看著眼前的人,她忽然發(fā)覺,自己根本一點兒也不恨段凌肅,甚至連厭惡都有些淡了,段凌肅是死是活,如今皆不在她眼里了。

  以往洛依塵一直以為,她恨段凌肅,恨他懦弱,恨段凌肅嘴上說著愛她仍舊娶了別的女人。但是此刻,看著段凌肅跪在她腳邊兒磕頭,她一點兒也不恨了?;斓竭@個份兒上,還恨他做什么?

  從段凌肅身邊兒走過去,洛依塵站在門口,對院中的大臣們道:“諸位若是來求情的,都回去吧!如今大牢中的,是本宮的兒子,與諸位無恩無義。本宮要殺的,也是自己的兒子,不是你們的嬌妻幼子,與諸位無情無份。你們對他,沒有教養(yǎng)之責(zé),亦無生養(yǎng)情分。今日諸位來,說是為了他段世寧求情,其實求的,是本宮的人情。心意本宮領(lǐng)了,折子都不必上了,免得來日,本宮想起仇人,鞭尸之際,還要牽連諸位?!?p>  段凌肅聽得這話,癱軟在地上,再無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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