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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蕪茗

第八十四章 君心似海

浮世蕪茗 寒波澹澹 2569 2018-01-19 12:00:00

  “你是說克巍和沈倫帶走了廿中三?沒想到父親到底不算冷血,還曉得買通宮里的人救我出去。”

  “他倆哪是天水燕的對手。嘖嘖,沒拆了桃夭殿算是天水燕手下留情了?!?p>  “也就是碰巧撞了下喜轎而已,姜太師怎的就和那小妾雙雙被殺?花琛下手也太狠了,竟然還縱火燒房。可憐啊可憐……”

  白綪雪一副聽書的閑情,不時(shí)地評上兩句。碧竹由著她調(diào)侃,畢竟能這番隨意的時(shí)刻無多,接下來的事由不得她不拿出副肅穆的神情來。

  花琛下旨處辦姜太師前后,一直都沒來桃夭殿。這實(shí)在不是“心甚念之”所應(yīng)有的喜愛。然而這樣很好,碧竹在擔(dān)心被戳穿的惴惴不安中到底是安然無恙,直到四月初八大婚前夜。

  飛露宮宮墻四圍禁衛(wèi)加倍,宮闈局掌事撤換了除碧竹和假白綪雪外所有的人,另撥來心羽心柔二人。這番不小的變動,說是因第二日吳帝大婚謹(jǐn)慎起見臨時(shí)安排。那一夜,碧竹同克巍沈倫不通消息,雖然心底隱有擔(dān)憂,但這說辭聽來尚也在理。

  天剛泛魚肚白的時(shí)候,碧竹被房內(nèi)熱鬧人聲吵醒。代替白綪雪將行婚典的姝兒已在一眾宮婢的伺候下穿戴完畢,嬌美無匹的喜服和紅光華彩的蓋頭似水天相接般將她全身裹住。她一言不發(fā)坐在床邊,靜等吉時(shí)的華麗龍輦。

  碧竹卻沒能踏出飛露宮。她是白綪雪在宮中最親的人,她是陪嫁從此異鄉(xiāng)為伴的婢女,她卻在這樣一個(gè)喜日被禁衛(wèi)攔下,無奈地看著一個(gè)不相關(guān)的人為了白綪雪為了蕪茗賭上性命。

  終于,空蕩蕩的桃夭殿內(nèi),碧竹嗅出了些什么。她焦急地等待,每一寸時(shí)光都是折磨。終于,隱隱的兵刃聲,愈來愈近。姝兒敗露了;蕪茗,又有危險(xiǎn)了;而自己,死她不怕,只是還未找到白綪雪……

  那些金屬碰撞的清脆聲淹沒在飛露宮外,沒有人沖進(jìn)來。許久許久,心羽心柔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回來,輕輕告訴她:花琛毒害先王,謀篡大位,失孝悌禮儀,謫貶為庶人,永不再入王都。三王花隼懷仁達(dá)禮,為國之表率,王親宗室擁立他為新王,擇吉日登基。

  碧竹低而清晰的聲音在桃夭殿的一角以最平和的方式掀開不久前那一場闔宮都無措的變故。

  白綪雪打了個(gè)哈欠,懶懶道:“古往今來,還沒有哪一樁王位更迭不見血光的呢。這花隼,真是命好?!?p>  清晨,白綪雪在暖帳里伸了個(gè)懶腰,昨夜因困怠不明被她硬生生斬?cái)嗟乃季w霎時(shí)縈滿腦海。麻利地梳洗用膳后,拉著碧竹問了個(gè)她也不大答得上來的問題:“深居異國王宮,你的消息尚如此靈通,怎的你們就是探不到我在哪里?”

  碧竹先前也有過疑問。彼時(shí)大家還不知是花隼的局,只道是誰同姜太師不對付,故意栽贓。聽風(fēng)者暗中查探了王公大臣的府邸,均無所獲。無論是誰,都沒能想到她竟在紫陽府中。即使后來司空云霆對紫陽府生出一絲疑慮,也終在花隼謀位的節(jié)骨眼上煙消云散。

  “你昨天說那個(gè)替我的姝兒長得并不像我?”

  碧竹點(diǎn)點(diǎn)頭,不曉得白綪雪何意。

  白綪雪歪著腦袋,食指輕戳額頭,自語道:“以前冷秋說她來替我,后來姝兒又來替我,她們跟我長得都不像。若說冷秋和天水燕攪在一起,有人皮面掩護(hù),還說的通些。可姝兒是自己人,她一入宮便是她本來的容貌,怎么能瞞過花琛呢……”

  “小姐……”

  “騙子!”白綪雪陡然抬高了聲調(diào),她猛然攥住碧竹的衣服道:“是哥哥設(shè)的局是不是?花琛必是連我容貌都不知道。他即將要娶的皇后,他連她是誰都不在意,又怎會在意誰沖撞了喜轎呢?太師一職,朝中又有多少根基,怎可以此事倉促殺之?”

  碧竹愣了一愣,不曉得怎么答。

  “天水燕為什么要摻這一腳?她為什么選中姜太師?不,不會是私人恩怨……還有花隼,他們是串通好的嗎?對!一定是!我才不信宗親擁護(hù)的鬼話,他一定是謀位。碧竹,快,去查姜太師?!卑拙P雪手捂著胸口,想壓住那蓬勃涌動的驚異和震撼。吳國皇宮,遠(yuǎn)比她想的要復(fù)雜;溫厚花隼,也遠(yuǎn)沒她想的那般無辜。

  碧竹反手掙脫她的拉扯,握緊她的雙臂,盡量讓她平復(fù)下來:“小姐,我會的。但現(xiàn)在飛露宮外禁衛(wèi)森嚴(yán),我已多日與沈倫他們不通消息了?!彼南吕锿送瑝旱吐曇舻溃骸靶挠鹦娜崾腔噬系男母?,小姐說話不可大意。”

  白綪雪頹然坐下來,道:“碧竹,你說他是什么意思呢?他究竟想干什么?我真怕,他和天水燕勾結(jié)起來害蕪茗……”

  碧竹苦笑一聲,咽下胸中急迫要出的一小截她昨夜隱掉的真相,安慰道:“小姐,且過今日……”

  四月九日的太陽,留戀地掛在空中,一點(diǎn)要移動西落的意思都沒有。

  白綪雪和碧竹站在桃夭殿外的院子里焦急地等著花璃和花隼對峙的結(jié)果。白綪雪已經(jīng)不知道她期望的贏家是誰。如果花隼和天水燕有勾結(jié),那么花璃贏了,事情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糕……

  一縷風(fēng)一絲音也沒有。空氣凝滯得有些讓人焦灼。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的刀劍叮當(dāng)激得二人心中一陣緊過一陣。結(jié)果,終于要來了。

  可是沒有喊殺聲、沒有嘈雜的行將敗退的驚慌聲。寡淡的人聲,愈來愈快的鏗鏘劍音,聽起來就像是高手間劍術(shù)的對決。

  狐疑間,熟悉之音悶聲響起?!皵?shù)年一別,莫央大俠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哪!”

  “方寅?你們想做什么?”白綪雪咄咄逼視碧竹。

  碧竹也是一副費(fèi)解的模樣,狠命地?fù)u頭。司空云霆是該在江都不假,可前日變故一出,她的確同外界斷了消息,只隱隱猜到這幾日,趁亂他們必定會有所行動,只是沒想到,他們會選擇這樣一個(gè)明媚的日子。

  白綪雪拔腳飛奔,躍上宮墻,門外劍拔弩張一派緊張兮兮盡收眼底。還未曾細(xì)看那名挺劍與方寅相向名喚莫央的披甲男子,她便被飛身而起的兩名護(hù)衛(wèi)毫不客氣地逼退院內(nèi)。

  隔著墻,莫央的聲音干脆而盛氣凌人:“方老弟卻是不大守規(guī)矩了?!?p>  “我家小姐嫁與花琛為后,兩國皆知。如今花琛兵敗為民,我來接小姐與夫君同患難,破了誰家的規(guī)矩?”

  “兩國皆知?怕是花琛不知吧?看劍!”

  白綪雪擔(dān)憂方寅雙手不敵四拳,正要再提氣旋上宮墻,卻聽見身后不遠(yuǎn)處凌亂的腳步聲。沈良飛快地向她奔來,傅燊和三名嘯虎堂的侍衛(wèi)散開來阻擊后方的數(shù)十禁軍。

  “小姐,你們快跟我走!”沈良來不及行禮,說著便要來拉白綪雪和碧竹。

  白綪雪驚退一步,道:“我不走!”

  沈良一懵,看向碧竹,那語氣些微不善,“你沒跟她說?”

  “還……還沒……來得及……”

  “說什么?怎么回事?”白綪雪斥道。

  “來不及了,跟我們走就是了?!鄙蛄嫉馈?p>  “我說了我不走!你們回吧?!?p>  “這樣回去我們?nèi)绾胃蠊咏淮?!別鬧脾氣了!”情急之下,沈良幾乎是在吼她。

  白綪雪愣住,道:“關(guān)他什么事?不是父親叫你們來的嗎?我覺得這皇宮很好,我住下了?!?p>  “昨日承武殿內(nèi),鳳冠霞帔的蕪茗大小姐刺傷皇上,控訴其弒父奪位大逆喪良!若不是這突然一擊,他花隼便是有兩個(gè)方赟,也難在旦夕之間江都易主。這樣的渾水,你如何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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