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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舊夢

第一百二十二章長河水冷

江山舊夢 不知流年 4578 2020-05-19 00:10:31

  且說這大成一方武林之中諸位宿老江湖貼遍發(fā)天下,人盡皆知,不知多少江湖中人不遠(yuǎn)千里奔波而來,也不可能隨意更改,這堂堂武林大會不可能說沒便沒了。

  故而大成朝廷也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了,總不好卸磨殺驢太快,引起公憤,朝廷也是要面子的,不過這場武林大會也就從禁衛(wèi)校場變成了長安城郊的莊園外。

  理由很是充足,天下無數(shù)英豪盡匯長安,校場之大不足一用,決斗場面也發(fā)揮不開,諸位豪杰英姿勃發(fā)也不能傳至盡人皆知。

  大家伙也看不著,換至城外,地勢寬闊,只要你眼力好,有時間去,誰都看得成。

  關(guān)鍵是參戰(zhàn)者也不是錦衣夜行之輩,都覺著自己能贏,更加希望以戰(zhàn)成名,萬人敬仰。

  于是雙方意見統(tǒng)一,愉快的把武林大會的會址挪至城外。

  故而也引起了看熱鬧的百姓,還有許多富貴官宦之家,如此人流眾多,那些做生意的商賈自然不能放過這等良機,紛踏而至。

  眼見著除了幾處房舍,排列整齊的草棚,許多帳篷,更多露天的衣食住行,各色飾品玩物武器,醫(yī)藥,車馬如流,宛若一處繁華城鎮(zhèn)。

  長安居不宜,如今暮春夏初時節(jié),晚間天冷卻也有限,許多江湖中人,便露宿于此,講究的的搭個草棚,或是馬車,更有裹著個毯子烤火過夜的。

  臨近村落城鎮(zhèn)能借宿的早被人住了,余下都太遠(yuǎn)了,不甚劃算。

  聽聞這一處的干柴都被撿盡了,是以新添個賣柴人的活計。附近村民,山上砍柴,或是家中積余,都紛紛送來此處,比長安城中近,價格還高,這些江湖好漢,出手還是很大方的。

  …………

  天色蒙蒙,斜風(fēng)細(xì)雨之中,灞水之上,一葉扁舟飄搖不定,一盞浴漁火閃爍,行到水中央。

  此情此景可堪入畫,尤適才子佳人暢飲作賦,詩酒風(fēng)流。

  扁舟之上的男子卻不覺往常最為喜愛的景色宜人。

  一襲月白長衫,用料考究,不見針腳,隱隱奢華,不是常人能用的起的。漆黑發(fā)髻上簡約的青玉發(fā)冠襯得人玉樹臨風(fēng)。

  看得出他是那種無論在任何境況下都能夠出塵脫俗,不知要迷倒多少閨閣之中,韶華正好的懷春女郎。

  可惜男子現(xiàn)下狀況卻不太妙,正被四個黑衣人捆綁起來,不太為他出塵氣質(zhì)所迷,為防被其言辭所惑,更是把他嘴給堵了個結(jié)實,又拿了布繩綁起來。簡直防備到了極點,也甚是了解此人習(xí)性為人,不給一點機會。

  直接就把捆綁著的男子給丟下灞河水正中的位置,河水淹沒口鼻,男子渾身受限,不能掙扎,自嘆“我命休矣!”

  一句無話的黑衣人蹲到船頭,突然開口,“主人讓我問智計無雙的皇甫郎君一句,可算的了自己命盡今日,可知當(dāng)初‘長河水冷否?’灞河風(fēng)色秀麗,此等嘉地,可堪君久居矣!”

  迷亂掙扎之際,男子聽聞此言,心中一念之間,驀地想起當(dāng)初二弟,如今已歸文姓的文錦逸,因心中妒恨,當(dāng)初曾讓人將一無辜少年沉入長河之中。雖被逃脫,其后也曾歸來,卻是與此有何?那要報復(fù)何來今日?

  可當(dāng)初行事的是家中侍衛(wèi),自然都要算在他皇甫氏身上。

  當(dāng)真可笑,他皇甫逍官場之上未逢敵手,力壓長安當(dāng)代,無人可比,想過千百種算計失手,為人所陷,卻從沒想過會是如今,方才解決武林大會之事,意氣風(fēng)發(fā)之際,被人直接悶棍沉河。

  家中護衛(wèi)沒有半分作用,就在書房中被人擄走,這下手的人是誰?

  河中皇甫逍呼吸艱難,喝了不知多少河水,掙扎不得,滿腦混沌時候,聽得一陣水聲嘩啦,原來他已被人救下,丟到馬上。

  安全了,還沒來得及看到救命恩人是何模樣,就已經(jīng)昏死過去。

  …………

  細(xì)雨微朦伴著霧氣,天色已晚,灞河之上并無趁著夜色,擺渡撲魚之人。寒江也懶得等待,徒費時光,直接驅(qū)使流光踏水而渡。不想眼見了一場光天化日,不對,天色昏暗殺人沉河,若非寒江習(xí)武,目力甚好,也看不到。

  一時想起著不快的年少過往,寒江心中一沉,面色不善,催流光,頃刻而至。

  “這月黑風(fēng)高之夜,可當(dāng)真是殺人滅口的好時機,”寒江語帶殺機,將落水之人救起,掛到流光身上,順便幫他排排水,可惜這小子不給力,翻了下眼珠,直接昏死過去。

  不是不打算放過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的四個黑衣人,結(jié)果其中為首者,默默偷瞧了寒江一番,撲通一聲跪倒了,“暗七見過大都督?!?p>  同一時候身后三個同僚退后一步,軀體微彎,刷的拔出佩刀,擺出防御攻勢。

  “主子說過,大都督不是外人。”只是被暗七攔下,讓三人與寒江見禮。

  暗七早年就投靠了太后,堪為心腹,所以知曉如今這位太后許多舊事隱秘,更知道她如今的打算。

  皇帝養(yǎng)母跟嫡親姨母,都是這位大都督的老相好,近來宮中各自看對方不順眼。面上一片和諧,私底下針鋒相對明爭暗斗,若能致對方于死地,誰也不會手軟。

  況且太后近來做了許多事,就是希望能與大都督重修于好,有著手握重兵的大都督支持,在朝中才能更加穩(wěn)固。

  “暗營?”寒江也想起日前在長安隨同古烈一同出現(xiàn)的人,裝扮相累,還能認(rèn)得出自己,清楚他這剛轉(zhuǎn)正的新身份。

  “正是,小的當(dāng)日見過大都督,又因故立了些微功績,為陛下,太后看重,提拔為暗營副統(tǒng)領(lǐng),今次正是逢了太后懿旨,來處理此事。”暗七恭謹(jǐn)?shù)健?p>  “皇甫氏與她無冤無仇,皇甫太尉與皇甫侍郎皆為朝庭重臣,不能堂堂正正處置,便行如此卑劣之事,未免太過放肆?”對葛毓行事格外不順眼,寒江斥責(zé)道。

  “卑職正是奉命而為,若有冒犯,還請大都督贖罪?!卑灯吖虻勾^,不趕起身,將太后讓他轉(zhuǎn)告皇甫逍的話說出。

  “不必如此,你奉命行事,我也不為難你,你回去告訴葛毓,別人的事不勞她辛苦,她少胡亂插手,安安生生的做她的太后,莫要弄巧成拙。朝廷局勢危機四溢,還肆意妄為,暗害朝廷重臣,也不怕壞了大局安穩(wěn),享不了這辛苦得來的榮華富貴!”寒江很是看不上詭暗手段,便是昔日故人,也沒有什么好口氣,況且是皇甫氏。

  一時不曾收束周身氣機,暗營幾人當(dāng)時就有些膽寒心驚。

  暗衛(wèi)應(yīng)聲而退,直接跳水泅渡,還要盡快遠(yuǎn)離這煞星,忽被寒江喚回,心頭一驚,這位手底下也不知沾了多少性命,又水淋淋的爬上小舟,卻被吩咐,讓他們把皇甫逍安全完整的送回太尉府中。

  只見昏暗細(xì)雨中,寒江長嘆一聲,跨馬而去,轉(zhuǎn)眼無蹤,消逝在茫茫雨夜之中。

  惟渺渺余音傳至灞河中心扁舟上四名暗衛(wèi)耳中,“爾等暗衛(wèi),護衛(wèi)帝王而生,不該是無關(guān)人等,當(dāng)尊皇帝御旨。如今隨意一人便可指令,妄稱帝王羽翼,掌中利劍?;厝ヅc葛毓說明白,她尊享榮華無礙,卻不該肆意弄權(quán),如若她不能明白,來日得空,本都督會親自去與她分辨清楚。”

  不知為何寒江剎那間憶起當(dāng)初葛毓攜女投靠夫君,失足落水。葛毓一直懷疑是皇甫氏為了看重前夫楊度,設(shè)計害她母女。

  只是后來查得明白,只是她深夜難眠,落水后無人知曉,楊度當(dāng)初雖有皇甫氏看重,卻也不至拿掌上明珠嫁與個有夫之婦。

  后來皇帝與寧王爭奪權(quán)勢,算計皇甫遙,為書呆子楊度所救,皇甫遙不忍父兄憂慮,迫于無奈,暫生緩兵之計,與楊度做君子之約,成就一對假夫妻,借口歸鄉(xiāng)祭祖,稱病不出,年許后無人在意之際再行和離。

  卻是不巧正在大婚當(dāng)日,寒江護送葛毓母女趕至,當(dāng)時眾目睽睽之下,葛毓不肯私下聽從解釋,不愿與共侍一夫,憤而和離。楊度與皇甫逍長久相處,互生好感,便成就了真正的夫妻,生兒育女。

  只是楊度前妻鬧了這么場,德行有虧的楊度前程自然也就無法提及了。

  其后葛毓與寒江送衣贈食,有托付終身之意,寒江胸?zé)o大志,無心朝堂江湖憤然,只望來日歸隱山林,不履紅塵。

  可葛毓一心想要嫁個比楊度更好,更有地位的人,好讓他悔不當(dāng)初。雖對寒江傾心,卻還是被微服私行一擲千金只為佳人一笑,行事豪爽的穆郢吸引,逐漸變心。

  起初葛毓生父不堪流言蜚語,厚著面皮,請了寒江議定,讓小他數(shù)歲未曾成家的寒江擇日提親,將此事塵埃落定,早日返鄉(xiāng)。

  那時寒江護送葛毓到長安,便為穆郢所知,有心收服,卻不知寒江正是當(dāng)初被他厭棄的蕭紀(jì),穆郢屢次三番不能得逞,寒江看他不順眼,也不曾給他留下顏面。

  自覺天子至尊,屢為人拒穆郢大怒之下,有心報復(fù),寒江不屑與其相處,便把主意打到葛毓身上。

  不想葛毓被穆郢帶著出游幾次,被他隨行的侍妾西海公主柏薇鼓動,穆郢有心引誘,醉酒之際,半推半就,行有失德同行委身。

  更為柏薇蠱惑,為穆郢解憂,將帶有劇毒的玉壺春斟給寒江,讓兩人化干戈為玉帛。

  卻累寒江險死,為陌樓帶走,無力回天之際,體內(nèi)九蒼劍流動一道道寒氣,驅(qū)逐出寒江體內(nèi)毒素,卻從此深入骨髓,生受寒氣侵骨之苦。

  只是也記起了曾被大病遮掩下的年幼記憶,明白了自己身世,當(dāng)真有些可笑。

  當(dāng)時寒江穿著葛毓所贈衣衫,吐了許多烏黑血跡,陌樓帶寒江去往所居小院,僥幸逃得性命的寒江聽聞葛毓入宮,為帝王新寵,連帶女兒也被封郡主,苦笑著黯然而去。

  而楊度也因葛毓皇甫遙之事,沒了前途,一直掛職不能實任。故鄉(xiāng)亦多風(fēng)言,其后,與皇甫遙隱居皇甫氏祖宅,孝敬老夫人膝下。

  當(dāng)時正逢洛陽越關(guān)家中遭難,寒江不顧傷勢,日夜兼程而至,攜手虞祁越關(guān)三人,共退圍攻強敵,為越關(guān)洗除罪名。

  一戰(zhàn)成名天下知,只是寒江傷勢加重,不能動武,被陌樓南熏護送回寒山養(yǎng)傷,從此十年不出姑蘇之地。

  前些時候隨著宣布寒江繼任大都督之職的圣旨一同去的還有葛毓的私信,很是訴了一番苦。

  那時迫不得已委身皇帝,還為心機深沉的柏薇算計害了寒江,很是痛苦自責(zé)。入得宮中佳麗三千,她也不過尋常,新鮮過后便棄若屏蔽。

  險些打入冷宮,只是運氣好,竟是有孕,也磕磕盼盼的長了心眼,與柏薇很是斗了些年。

  其后落了下風(fēng),雖是再嫁之身,唯一比柏薇好的就是出身大成書香門第,得了皇后與朝臣扶持,晉位貴妃。

  本是借柏薇算計,將親生骨肉送出宮門,投到大儒的杜康門前,為大儒收養(yǎng),也好保全,以免宮中諸多陰謀陷害。日后大儒的身份地位,門下數(shù)之不盡弟子,回宮便是一大優(yōu)勢。

  可如今卻與其女杜若一同流落漠北,不知生死。

  兩位攝政王權(quán)勢濤濤,葛毓這太后困居深宮,前朝后宮諸般不協(xié),只能隱忍倍感悲戚,皇帝又非嫡親所出,不過顏面上過得去,無人可解愁緒。

  不禁憶及當(dāng)年相識相知,有緣無分,徹夜難眠,坐看華麗宮闕寂然,數(shù)盡天際星河,卻再無人相伴,苦等更漏到天明。

  自當(dāng)日一別,經(jīng)年音塵斷,笑人前,悲人后,萬般悵惘淚不盡。

  千言萬語無人敘,錦書難說鴻雁遲,幾多情愁載不動,山水迢迢絕幽期。

  還道憶得當(dāng)初寒江曾受過委屈,日后定當(dāng)尋機與他討回來。想是皇甫逍今日之厄,便是當(dāng)日所言。

  …………

  不過,寒江看了書信卻只是一片平靜,既入宮門,當(dāng)知宮墻深處,萬般無奈生不由己。

  如今已為太后,誰能欺她?

  又何必尋他這多年不曾往來的舊識來哭訴。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無論平整大道,荊棘遍地,刀山火?!?p>  如此行徑只會讓人看輕,那私信也被寒江一把火燒成灰燼。

  總覺自己是不是老了,動不動就憶及過往。

  那些好的,壞的,思戀的,懷念的,厭倦的,痛恨的,過往塵煙,都是曾經(jīng)歷過,糾葛心底,無法忘懷。

  卻都是歷過死生之劫,合著自己所有隱忍苦痛與血淚,一同咽下去,轉(zhuǎn)過身,笑著說,“無所謂,人生在世總要經(jīng)歷許多,我不在意?!?p>  許是有朝一日,待他老去時候能夠看淡,或是帶著滿懷遺憾一同埋葬厚土之下,如今總是不能放下的。

  寒江從來不是心胸寬廣,灑脫肆意到不記過往,尤其傷痛的人。

  避居山野看淡天下不問世事,只不過是人生于世無可奈何之事太多,有了往來,有了糾葛,便再無法輕言,“我不在意”這四個字。

  這些總沒人知曉,曾經(jīng)無懼無畏的少年,早已經(jīng)消失在曾經(jīng)的險死生還之際。

  你轉(zhuǎn)身離去,卻還指望別人無怨無悔停在原地守候,為你付出,這怎么可能?

  本是念著可以與南熏一會,心生欣喜,虞祁不愿摻和大成朝廷之事,接了江湖帖,卻借口家事,不曾前來。

  唯有越關(guān)帶著家小一同前來,大會尚未結(jié)束,應(yīng)是尚在長安,陌樓也在,卻是要在長安齊聚了。

  當(dāng)下之急在于這武林大會,還是先處理了征兵之事,再言其余。

  好在這細(xì)雨下的一時半刻邊停了,寒江也過略微運轉(zhuǎn)真氣,將身上濕氣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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