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江山舊夢

第一百三十九章曾許到白頭

江山舊夢 不知流年 16711 2020-05-19 01:16:16

  天山帝都之間,相隔何止千里。陌樓無奈只能接受皇帝穆禛與皇后蕭綰的好意,拿了皇帝特別批下的手令,占用了朝廷的驛站,雖不如六百里加急那么快,一日下來也有四五百里了。

  只是朝廷的勢力出了隴右都護府也是鞭長莫及,就想到了曾經(jīng)救過的漠上王,他家暗地里有個馬場便在隴右。

  好在馬場的管事曾經(jīng)見過陌樓也得了漠上王交代要日后見了要好生禮遇這位恩人。

  借著漠上王的渠道,陌樓簡直就是日夜兼程而去。正好古烈沈瑜夫妻被漠上王看管在不夜城。擔心戰(zhàn)事混亂兩個小夫妻生了意外。

  切身于心,生了一個兒子,齊滔也是守在旁邊,盯著兩個小夫妻,天天抱著自己外孫子,親了又親。

  不夜城縱是繁華奇特,卻只是綠洲之城,并不算太大,一日兩日的新鮮,一年半載的,閉著眼睛都能走遍全城,況且沈瑜字又再次生長,又被齊韜盯著,生恐才認回來女兒,有什么不好。

  古烈沈瑜小夫妻兩個一接到陌樓消息,簡直可以說是歡欣鼓舞了,借口要去迎接朋友,把兒子丟給老父親,跟著陌樓一同前去。這一去迎接,聽了陌樓說起寒江境況,當時就急了,還跟著跑去天山了。

  留下齊滔帶著年幼不能經(jīng)歷風沙的小孫兒在不夜城里守著,干著急,又放不下孩子。

  漠上王勢力橫行西北多年,天山之地雖不在他不夜城管轄內(nèi),受他漠上王影響還是頗大的,又有著漠上王愛女瀚海明珠親自帶路,一路通行,不曾遇到半點不長眼的。

  昔日里隱居天山的上古遺族,舊址雖十分隱秘,卻防不住他們偷偷下山的組長女兒,喜歡上了皇帝,當時情深意濃,連人族中,祖上傳下來不得下山不得外泄身份的祖訓都顧不得了,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皇帝看上的女人,自然是要給他查個清楚的,上古彝族雖有祖訓,不得下山,可是年輕輩的子弟們哪里忍得住山中清苦寂寞的生活,時常偷偷的下山耍玩,只是沒有外泄身份。

  長輩們也是一代一代這么過來的,大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祖訓歸祖訓,畢竟又沒有爭霸天下,獨步武林的雄心壯志想著只是守著祖訓,好好的過日子而已,誰不曾年輕過,誰又沒有偷偷下山耍玩過,等玩夠了,耍夠了,年紀漸長心性穩(wěn)定,自然也就不想著,天天要下山跑了。

  當初那老道游戲風塵宿喜結(jié)交各處俊杰,師門十分神秘,據(jù)傳是上古時。

  這天山遺族也說是上古傳承的,說不定祖上還有什么關(guān)系,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很是投契,一來二去的,也就與那上古遺族的族長成了酒友。

  一日兩人吃酒時候,酒意上頭,上古遺族的族長吹噓說自己祖宗留下的有許多好東西,說的那頭頭是道,話里話外炫耀的意思,溢于言表。

  身無長物的老道聽了當時心里就不爽快了,夸口自家祖師爺傳下來的算卦看相十分準確,這才是能傳承萬古不滅的真本事。

  這算卦嗎?聽聽也就算了,誰還會當真的,就算是祖宗留下來,有真本事,又有幾個人能繼承,能發(fā)揚光大?

  看著酒友老道發(fā)黑的臉,那上古遺族族長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忙的改口又好生稱贊了老道一陣,說他們上古流傳下來的道統(tǒng),那本事是剛剛的。

  聽這話老道心中就更加不是滋味兒了,亮亮本事,你以為我一直都是在吹牛的,加上老道師門底傳下來的算卦相面本事,一看到比較特別面相的人,他時常拉著人算的。

  不夠特別的,其實他也不太感興趣,但是呢,有一點,就像那天山遺族族長說的,師門傳下來的本事是真本事,但是能學到手嗯,能發(fā)揚光大的又有幾分。

  看著老道落魄江湖混的不太好,就可以知道老道這本事并沒有學太到家,所以相面算卦時時常會有些疏漏錯處,還常被人追著打,被人當成騙子。

  于是老道酒也不喝了,借著昏昏酒意很是認真的給天山遺族族長看了看面相,問了生辰八字。

  神神道道掐指擺弄了半晌,老道到方才開口,“兄弟你來的不凡哪!若是老道我沒有看錯,你這一族當是上古帝族,如今你雖是個族長,可要是擱在上古時候,你也算是個皇帝了,雖然你沒這個命。”

  此言一出上古遺族的族長,當時就有些小小吃驚,“老道,你也真是有兩分本事,是我的不是,看輕了道兄你的能耐,我這就請酒與你賠罪?!?p>  “先別忙著請酒,我看這都過了千百年了好端端的,你們又沒什么野心,不知為何老道我算你,你們這一族帝命未絕,日后還是要出一個皇帝的,還是你家的后人?!崩系浪愕降囊荒樸拢^昏腦脹的,帶著酒意與上古遺族族長告了別,說是要回西門去好好研究研究,究竟算錯到了哪里?

  “天知道我嫡親的可就一個女兒,早年受傷又不能再有后人了。這閨女早晚就是別人家的了,還我的后人能當皇帝呢!”當然這個話是不能明著說的,只能暗地里想想,不然實在有失顏面。

  上古遺族族長只把這當成了個笑話,這老道吃酒吃糊涂了,他們這一組雖然上古時候風光過,可后來也只是秉承祖訓,守著據(jù)說護佑他們度過難關(guān)神廟過日子,誰想去打什么天下,做什么皇帝。

  好吃好喝,逍遙自在不好嘛?非得給自己套上個枷鎖,累死累活的還要防著別人,覬覦自己的家業(yè)地位。要他說皇帝這個位置簡直就是最吃力不討好的。

  那日他回去時候竟然早了許多,山中有族人問他,他也不曾覺得有什么,就把此事當成了個笑話說與了族人聽。

  這族人也沒覺得此事是需要保密的,于是就當成下酒菜,給身邊人說了。

  于是一傳十十傳百,整個上古彝族也就那百十口人,一個兩個的就都知道了。

  正好穆郢派人查新得美人的消息,那美人生的貌美,別有風情,很有性格,帶著些嬌蠻任性,都愛吃醋,見不得穆郢與別的女子曖昧,說笑。

  與穆郢往常接觸的女子都是不同的,很得穆郢寵愛,后宮女子都成了擺設(shè)。

  莫非皇后身份特殊,又生下太子,一朝有變,前朝后宮不穩(wěn),只怕,皇后的位子都不穩(wěn)當了。

  那美人小名喚玉真,一入宮就被封做玉妃,還帶了封號,只等著誕下腹中孩兒,就要封之為貴妃。

  誰知道派去查看他愛妃身份來歷的的暗衛(wèi)就查到了不被天山遺族重視當成笑話的什么帝命,后人皇帝的。

  他們不重視,不代表穆郢不在意,要是不信這個,穆郢怎會立下個國師來?

  得知了這消息,穆郢當時心中就不好,是什么?上古遺族還是帝王之家傳承下來的。

  若是沒有野心,怎會讓女兒接觸他這個皇帝,還入了宮得他萬千寵愛。

  嫁個女兒迷惑皇帝,然后把皇帝拉下馬,自己當皇帝,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過。

  當時穆郢的心里也就陰暗上了,竟是深宮之中長大的人,陰謀詭計接觸的比吃的飯都多。

  穆郢一邊安撫好玉妃,一邊哄騙她說兩人在一起畢竟不曾告知玉妃的父母,實在遺憾,最起碼應(yīng)該把給愛妃的嫁妝送去她娘家,若是方便的話應(yīng)當讓愛妃父母家人一同接來,也好陪伴已經(jīng)懷孕的玉妃。

  沉迷在情愛之中的小女人就是傻子,何況一孕傻三年,玉妃聽了這話也就當了真。

  還當真把初入天山秘境的道路給皇弟說了,還親手寫了書信。

  穆郢派了軍隊與暗衛(wèi)帶了一匹珍寶綾羅當作聘禮送去天山遺族。

  天山遺族的族長夫妻雖然很是生氣,女兒不告而家還跟別人有了孩子,畢竟生米都煮成熟飯了,孩子都有了,再怎么生氣也只好捏著鼻子咽下了。

  那去傳話的人說,宮里的皇妃娘娘懷有身孕不便歸來,便請著皇妃娘娘的家人一同慶賀一番,送了一批御廚回來做下皇家御宴,與家人同享。還要接皇妃娘娘的家人去帝都享清福。

  這族長女兒嫁了人可不是小事啊,承平多年,沒什么野心,沒有什么陰謀詭計,上古帝族之后淪落跟個村長差不多。一百多口人也沒有什么防備,就都跑來見識皇家御宴。

  結(jié)果就這么被人下了毒藥,包了餃子,反抗的,逃跑的,老少婦孺,都沒了命,那天山雪域的冰川都紅了。

  當時暗衛(wèi)回宮復(fù)命,收羅了上古遺族藏下的東西,族人一把火燒盡了上古遺族舊地。

  只有族長的侄女跟侄兒因為偷跑下山跑得有點兒遠,接到消息回來的有點兒晚,逃過一劫。就這還是被一路追殺,可憐那小娘子也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帶著年幼的弟弟,一路奔逃。

  說那玉妃在宮中除了皇帝穆郢,那是誰都不放在眼中的,偏偏皇帝很吃這一套,像她這種特例是從來都沒有的。。

  皇弟這事做的雖然隱秘,可是宮中后妃與家人聯(lián)系千絲萬縷。那去執(zhí)行皇弟命令滅族的軍隊中,就有后宮一個妃子嫡親的兄長。

  想那皇帝穆郢明面上如此寵愛玉妃,后宮三千都成空,可暗地里卻派人把玉妃闔族盡滅。

  這是何等可怕恐怖之事!

  那兄長雖被上面下了禁口之令,可想起宮中有個妹妹,素來逞強好勝。生恐這妹妹在宮中得罪了人,冒犯了皇帝,一家人落得跟玉妃一般。

  于是讓告訴了自己老娘。讓老娘去宮中拜會時候悄悄的告訴妹妹,讓她在宮中千萬低調(diào)不要太過逞強顯眼,只要平平安安過到老不求什么一時寵幸。

  那妃子又不是傻的,只是當真被皇帝如此作為給嚇到了,不敢想什么邀寵爭幸的事,直接就病倒了。

  那妃子教好的公眾姐妹來看她,兩個小姐妹悄悄的就把這事說了。

  為的就是警醒,日后不要再想什么爭寵了,被忘到角落里安安穩(wěn)穩(wěn)活到老,最起碼不會連累家人。

  其實這事只要說出口,你有教交好的,她也有交好的,也就說不好,什么保密了。

  這宮中女子平日里無所事事,爭寵邀寵的皇帝又看不見他只看得到玉妃。

  如今聽來玉妃如此凄慘,心中就難免的同情,又幸災(zāi)樂禍。一時間大半個后宮都風聞為了此事。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宮中有后妃悄悄躲起來咬耳朵,卻被去御園賞花的玉妃聽見了。

  玉妃自小嬌慣,又生于天山這種世外之地,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當時就追問了起來,一時間大受刺激。

  當時玉妃已懷胎六月,可是乍聞此事,眼中實在揉不得半點沙子,當時就拎著劍要去與皇帝穆郢問個明白。

  玉妃在宮中受寵,又善武藝,常與皇帝穆郢舞劍為樂。這玉妃即極愛吃醋,常被宮中妃子民風暗笑,看不起她出身山野,她雖嬌蠻,又不能打殺了別人。

  氣不過的時候就拿劍去找皇帝,要讓皇帝為他出氣,玉妃拎著劍氣勢洶洶的跑去找皇帝,也是有過的。

  宮中侍衛(wèi)也不曾阻攔,讓他玉妃直接闖入了御書房中,也是穆郢給她的特權(quán)。

  穆郢在御書房中一見玉妃如此,以為她又在宮中被人欺負了。

  可當被玉妃質(zhì)問時候,穆郢沉默了,畢竟相愛一場玉妃雖然單純卻也看得出此事必然為真。

  玉妃當時簡直就崩潰了,直接拿劍刺下穆郢,那都是她的家人呀!

  穆郢付出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那是真的很真,看不下任何一個別人。

  他也是真的喜歡玉妃,但是他更愛自己的皇位,更愛自己,沒有什么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

  玉妃揮劍劈來時候,被他奪過過寶劍反手一擊,玉妃已經(jīng)躺到地上,滿身鮮血,“你好狠的心!諸神在上,我以我的性命,鮮血詛咒你,有生之年所求皆不可得?!?p>  穆郢也想不到自己動手會這么個快,反應(yīng)過來時候已經(jīng)殺了這個自己最愛的女人。

  滿身鮮血的玉妃就著腹部的劍拋開肚子,將腹部里一個成形的嬰兒取出,“穆郢,我好恨你我不要帶著你的血脈去見我的爹娘親人?!?p>  門外禁衛(wèi)沖了進來,只見到滿身鮮血腹部開了一個洞的玉妃,身邊一個剛剛從母胎取出的柔弱嬰兒,啼哭聲比貓兒還要輕。

  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慕巖的心里也,很是難受,于是讓中公的皇后接到消息看到御書房房中一片狼藉。

  玉妃的尸體跟他她那還隱約有一絲呼吸的嬰兒,還在地上。

  玉妃被匆匆安葬,這個嬰兒畢竟是皇室血脈,皇后也不好說把皇室血脈給殺了,這也太不仁慈了,況且也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有用處了。

  悄悄令人安排,把他放在冷宮宮人手中,這個隨時都能夭折的孩子才艱難的活了下來。

  這孩子既沒有排行也沒有名字,也沒有人在意,只在冷宮之中默默成長。

  直到后來被葛毓拿來當四皇子擋箭牌來爭寵,才有了正式的名字排行。

  這畢竟是昔日最愛女人的孩子,人死了,就都剩下好了,后來穆瑩看到他肖似母親的樣貌,瘦弱可憐,難免有些想起,當初全心全意傾慕他的女子。

  早已失寵的葛毓,慢慢的有有了些地位。

  那個老道沒有算錯,后來在天山遺族族長的后人中,果然出了一個皇帝,就是他的外孫穆禛,也是穆郢跟玉妃的兒子。

  ********

  這些往事陌樓也是隱約知道的,因為要來天山上古遺族的舊址,所以專門帶來了當初宮廷秘錄。

  古烈沈瑜陌樓幾人很是順利的到了這處隱秘之所。觸目一片驚心動魄的殘地,完全可以想象出當年是何等的慘烈!

  古烈沈瑜夫妻兩個好奇追問,陌樓就把自己知道的大約說了一遍。

  一邊說說一邊翻開殘垣斷壁,去查看其中有可能藏有東西的地方。

  只聽得眾人心驚膽戰(zhàn),感慨帝王后宮不是常人能消受的?;实勰论鯓有暮菔掷绷耍?p>  說著說著就說到南熏南熙姐弟那不是,就是這天山遺族之后。

  原來他們姐弟身世如此凄慘!

  在這世間身世凄慘的不止一兩個人。

  可是他們翻來覆去,把這不大的村落就只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出什么,畢竟當初已經(jīng)被穆郢的軍隊給搜羅過一遍。

  連著搜了三天,搜的是頭昏眼花,最后還是放棄了,因為什么都找不到。

  望著西下的殘陽,陌樓實在難掩心中沉郁,“到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一想到自己視若父兄的寒江中毒無救,古烈也忍不住難過,“為什么好人都不能有好報?”

  沈瑜安慰些兩人,“等到我們下山回去,我就讓我阿爹的人注意一下,這江湖中可有什么靈丹妙藥出現(xiàn),不管是在哪里我們都去取來一定能救江哥的?!?p>  “這世上靈丹妙藥哪有那么多呀?”陌樓心神失守,一時不查就踩到了山崖邊上。

  等到古烈沈瑜夫妻兩人看到,嚇了一跳,兩夫妻同時開口提醒。

  “陌大哥快快回來!”

  “不要再往邊兒了!”

  只是提醒的有些晚了陌樓心神不寧的反應(yīng)也遲鈍了一些,聽他們說話回過頭來也沒注意身后。腳下踩了個空,直接就落了懸崖下。

  古烈沈瑜兩人也顧不上傷心了,足下輕點,飛落到懸崖邊上,可只能隱約見到陌樓一片翻飛的衣衫。

  這下可好,本是要來尋寶救人的,寶沒尋到,還貼進去一個。

  兩人的輕功也沒那么好,不敢直接跳落懸崖。這懸崖山谷深不見底,只能讓隨行的人帶來了繩索懸崖上,留上幾個人在上面看著,有古烈?guī)е鴥蓚€人下山去搜索。

  陌樓失足落下山崖,確實一時心驚,只是他功夫不怎樣,輕功也不怎樣,但畢竟也是會輕功的,又沒有受傷,勉強還能鎮(zhèn)定心緒看著怎樣平安落地。

  眼看著落過山崖上中年積雪不化的冰川,落到山谷底下,隱約可以看到谷底了。

  陌樓抽出腰間的腰帶,看準了下方一支伸出懸崖峭壁縫隙的小樹。其實常人遇到如此大事便能夠勉強穩(wěn)定下來已是不易。陌樓伸出腰帶纏到小樹上,暗喜自己總算是得救了,然后還沒想完,小樹它就斷了。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下落速度太快,直接就把小樹扯斷。好在稍微耽誤了一下他又有點輕功,峭壁雖然直上直下,幾乎就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那棵小樹雖被扯斷了,他也稍稍地借了一點力,緩和了一下。

  雖然出了一身冷汗,雖然忘記了自己,其實還有輕功這回事。畢竟降落的速度太快了,他的反應(yīng)還沒那么快。

  不到山下竟然有一座茅草屋,屋頂沒有磚瓦,所以陌樓也不曾受傷。雖然砸穿了茅草樹枝的屋頂,身上臉上有些劃傷,不過并無大礙。

  然后他就如同說書先生口中跳崖不死,還有奇遇。

  跳崖不死,陌樓半晌沒有反應(yīng)過來,自己居然沒有摔疼。

  身下是柔軟的觸感,冰涼清香,告訴他,這是個人,還是個妙齡的女郎。

  只是為何如此冰涼,可以說與說與深受莫名寒氣苦惱的寒江一般。

  就這么大的動靜,這女郎動也不動,一雙眼睛閉著,修眉瓊鼻,淡淡沒有血色的薄唇微合,小巧的面孔,面色極白,卻也能看得出來有著不輸南熏樊夙的容貌,覺著都快趕上易閑了。

  然后遲鈍的想到男女有別,雖說他跌落山崖出了意外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直接與個素不相識的女郎如此接近,這實在失禮。

  剛剛想到這里,對著臉這位美貌的女郎睜開了一直閉合著的眼睛。

  如此清亮透徹的眼眸,仿佛是天上星辰落入她眼中,陌樓眼睜睜看著她,女郎眼睜睜的看著陌樓。

  這算不算是干了壞事被人抓的正著?

  “抱,抱,歉,這真是個意外,我本人還是很正人君子的,絕對沒有趁人之危的打算?!蹦皹浅吨粋€尷尬的笑容,雙手撐在床上,想要趕緊離開,如此尷尬的境地。

  不想那女郎竟伸手抱住了陌樓,還道,“哥哥你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等不到你?”

  這是怎么回事?

  “哥哥說要讓我一睜開眼就看到你,果然算數(shù)?!蹦桥陕曇粲兄粏?,好似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一樣。

  可還是難掩如同風起瓊花玉樹間帶起的清靈脆響,如同天山冰川懸崖峭壁是溪流潺潺而下,冰潔淵清。

  “女郎怕是認錯人了,”正人君子陌樓正努力的把抱著他的女郎撕開。

  那女郎好似腦袋有問題,房間里出了一個陌生人還能這么親熱??床坏?,他家的屋頂都塌了,落的房間里一片混亂。

  “哥哥為什么要這樣,你不在意我了?!蓖鹑粜浅矫髁恋男友凼ス獠?,女郎委屈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去安慰,只要讓她重展笑顏,愿意付出一切。

  正在此刻,搖搖欲墜的茅屋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帶著顫抖,“瑤兒”。

  女郎與陌樓也不再掙扎,同時回頭看到,是一個白發(fā)的憂郁男子,算的上難得的中年美男子,看著很是瘦削,面容卻很是古怪,很是不正常的青白之色。

  這男子除卻滿頭白發(fā),看著并不算太老,但卻帶著沉沉暮氣。

  以陌樓醫(yī)者的直覺,有些不太恰當?shù)母杏X,好似山野間老樹看著完好,實則經(jīng)年累月內(nèi)里腐朽枯敗也只剩外皮。

  女郎當時也不委屈了,也不抱著陌樓認定是她的哥哥,慢慢的下起床來,帶著純真與疑惑,“我看你很是親切,你是我……”

  那男子目無旁人,帶著期盼看向女郎,卻聽女郎道,“你是我阿耶嗎?”

  走近女郎幾步,男子勾起一邊唇角,帶著古怪的笑意,狹長雙目隱隱有水痕,帶著從心底散發(fā)的疲憊,“你終于醒了,阿瑤,我等了你很久……”

  女郎手忙腳亂的拿衣袖去給男子拭去眼淚,“阿耶,我怎么了?你怎么了?你為什么要哭?你快別哭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氣,讓你擔心,讓你操勞的頭發(fā)都白了,我以后一定會乖的,你不要流淚了,我難受……”

  “阿瑤,阿瑤,你……醒了就好”男子看著女郎著急,神色可見的無奈寵溺,伸出雙手,緊緊抱住女郎。

  陌樓方才得空收拾一下自己,雖然命好沒受什么傷,可還是有些撞傷了左腳,耽誤這些時候,已經(jīng)是腫起來了。

  那女郎男子父女情深,陌樓卻是注意到了這茅屋因為被自己一砸,不甚堅挺,搖搖欲墜慢慢往下落東西,眼看就要塌下來了。

  這還得了,雖然很想自己消失無奈,這茅草屋目前還是只有房頂沒了,門又在兩人身后,被堵了個牢固。

  陌樓瘸著抽痛不已的腿,走上前來只好尷尬的打斷別人父女情深,“這位前輩,還有這位女郎,兩位能先停一下,這茅屋已經(jīng)要倒了,有什么事先出去再說?!?p>  “阿耶,這是哥哥,是我記憶里,等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人。你看他是不是很好看,”女郎當時就推開了男子,拉著尷尬的陌樓,笑嘻嘻與男子介紹道。

  “是嗎?我老了!”男子長嘆一聲,正好這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堅持不下去了,一揮長袖帶著那女郎離開茅屋的門口。

  被忘下了的陌樓慢了一步,有心用輕功跑出去,卻擋不住腿疼的厲害,走路都快不起來。雖然沒有被當作房梁柱子砸到,只是落到腳邊,卻落了滿身滿頭的茅草灰塵。

  這山谷不小,寬有五六里長有十來里,樹木花草蔥榮繁盛,也也生有花鳥魚蟲,飛禽走獸。

  附近有一條溪水,是天山冰川上面融化的冰雪沿著懸崖峭壁流下來的。

  流水雖不多,下面有個里許水塘半人深,清可見底,大小游魚穿梭在葳蕤水草間。

  那些前輩查問了陌樓來歷,只是意外失足落涯,也沒太計較什么。

  陌樓就是被那位前輩引來此處收拾形容的。樂堯心疼哥哥受傷,無名前輩嫌棄灰頭土臉的陌樓傷眼,就把他打發(fā)來了。

  那位前輩無心互通姓名,只說無名,倒是那女郎有個很是特別的名字樂堯。

  據(jù)說是病了許久躺著不省人事,所以腦子也難免混亂了些,一定認定陌樓是他的哥哥。

  不愿隨意占人便宜,陌樓想要解釋清楚,他也是有心上人的。

  誰想被那位無名前輩避開樂堯女郎與他交代,讓陌樓先當她哥哥,不要急著否認。

  因為樂堯受過很重的傷,無名前輩憂心樂堯受不得刺激,再受什么傷害就不好了。

  陌樓很想拒絕的,只是他腿本就傷了,就是沒傷這么高的山崖也是上不去的,等著古烈沈瑜來救,都不知要多久。說不定還以為他已摔死無底山崖下了。

  無名前輩很是豪爽應(yīng)許只要陌樓好好哄著樂堯,不讓她傷心,他過上兩日就送陌樓上去。不然的話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雖說他傷好了自然可以慢慢想辦法,這山谷中不缺吃食。可是他等不起,他還想要去救寒江……

  感慨著“前輩果然愛女情深”得來幾個陰沉不悅的眼神,大概是對自家小白菜看上了別人家的豬,送上門去等著拱的怨憤,陌樓心想著,卻不好得罪人,只是笑著。

  于是只好同意了無名前輩的交易,陌樓每日里被個貌美如花的俏麗女郎,哥哥長哥哥短的,叫的陌樓心煩意燥。

  好在此刻天氣晴好,那位無名前輩很是利落迅速的搭建了一處茅屋,很是熟練的樣子,且那茅草竹竿繩索什么都都是現(xiàn)成的。

  雖然看著也是不甚牢固,大約是熟能生巧??此┪莸膱怨坛潭?,陌樓很是懷疑。因為陌樓受了傷,所以被樂堯女郎專門安置到一邊的樹蔭下好生歇息。

  那父女兩人看會在塌陷的茅草屋里翻出能用的家具。俺那個前輩雖然看著不太好相處,卻是極疼愛女兒的,只讓女兒在一旁看著,怎么也不肯讓樂堯動手,說她剛剛醒來應(yīng)當好好休息。

  還在外面給她煮了粥,在一旁的樹蔭下,遠離陌樓的地方,有一塊兒整齊的石頭,趙陽女郎便被她家阿耶安置到那里吃著粥,看著阿耶忙活。

  至于陌樓只能在一邊眼巴巴望著,逍遙女郎,確實不愿獨享,非得要跟陌樓分一碗,讓他家阿耶那位無名前輩,面黑如鐵,渾身煞氣。

  好在那樂堯女郎又趕緊給她阿耶盛了一碗粥,她阿耶心里才高興了,看也不去看陌樓了。

  陌樓雖然醫(yī)術(shù)高明,可難為無米之炊,他落下懸崖并沒有帶任何東西,這幾日翻天山上古遺族的舊址,整日來回煩勞,藥箱并沒有隨身帶著,銀針也不知落到何處了?

  好在無名前輩想起,帶著殺人的眼光,給陌樓送來了活絡(luò)舒經(jīng)的藥膏。

  有鑒于此地并不大,陌樓聽的清楚,是那位樂堯女郎要給陌樓送藥的,黑著臉的阿耶只好攔下了一點都不矜持的女兒,自己去送藥了。

  他陌樓可是有心上人的,從來沒有打算移情別戀,不用總是防賊一樣拿著殺氣騰騰的眼光看我。

  這人實在奇怪,便是舐犢情深不用這樣吧,一邊死活不讓別人說出真相,另一邊只要這女郎看別人一眼,對別人一句話笑,一笑都讓那位前輩很是不快。

  難道說當了阿耶的人都是這么奇怪的?此生唯一的心上人求而不得,至今單身的陌樓如是想到。

  這父女兩人皆是一身白衣,衣服款式雖然陳舊,卻是舒袍大袖紋理復(fù)雜,于衣料質(zhì)材陌樓不甚了解,是看不明,卻應(yīng)是很難得的。

  甚有盎然古意,許是早年隱居山野,頗有來歷。

  那位前輩也沒有說出這藥的名字,陌樓輕嗅了一下,仔細分析了其中的藥材,覺著與自己家?guī)熼T流傳下來的活血疏絡(luò)膏跟有些相類,是其中很有幾味名貴藥材。當然效果更好,氣味清香陌樓用了當時就覺得清清涼涼的,也沒有那么的抽痛了,不過半個時辰,那腿上紅腫就慢慢地消下去了。

  陌樓試了一下,感覺只要不做劇烈運動,正常行動,走路都是無礙的。

  當夜陌樓便在那新建成的茅草屋里過夜,那無名前輩道山谷之中常年只有父女兩人,所以只有兩張床,只給了陌樓一床錦被讓他包裹著御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好在還有一床錦被,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陌樓是急著想要盡快離開,無奈女郎對他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哥哥很是依賴,因此無名前輩便說,希望他在這山谷之中陪伴樂堯兩日。

  沒有這無名前輩相助陌樓就算是腿腳恢復(fù)了,一時半會兒,這直上直下的千丈峭壁他也是上不去的。

  前輩說兩天就兩天他還能怎樣?陌樓自告奮勇說自己醫(yī)術(shù)不錯,想要替樂堯女郎診治一番,表現(xiàn)一下自己神醫(yī)的價值。

  樂堯女郎眼波流轉(zhuǎn),嬌腮欲暈,含羞帶怯的笑著說好,卻被無名前輩無情的拒絕,說樂堯如今已無大礙,只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身體,就不勞這位小兄弟費心了。

  自從陌樓搬出自己師門來歷,以證自己醫(yī)術(shù)并非浪得虛名,不知為何那無名前輩防他防的更緊了,防狼一樣。

  這讓陌樓深感冤枉,很想大聲跟無名前輩我就是想表現(xiàn)好一點,跟你們婦女實現(xiàn)恩惠,讓你們趕緊送我走,我的好兄弟還等著我去想辦法救呢!

  因為過了兩日之后,樂堯女郎還是依依不舍,一眼看不見陌樓便寢食難安。

  本提前被無名前輩打發(fā)到不遠的樹林子里,去采摘野果,不知為何提前回來了。

  因剛好碰到無名前輩要送陌樓上山崖去,樂堯女郎很是鬧了不愉快,還找了根繩子專門系到陌樓的手臂上。

  當然這事是被陌樓嚴詞拒絕了,看得樂堯,很是惆悵。無名前輩送了樂堯,一對剛剛斷奶的小兔子,毛茸茸的,紅彤彤的眼睛,長長的耳朵,很是可愛。

  鬧別扭的樂堯這才原諒了欺騙她的阿耶,看著無名前輩拿著一把看著很是名貴的劍削竹子,給小兔子編做了一個小房子。

  無名前輩雖同意送他離去,但是樂堯女郎不依不饒,無奈之下陌樓只好講出,“我有一至交好友身中劇毒,命不久矣,等著我想辦法去救,實在是不能耽誤?!?p>  樂堯女郎并不相信陌樓這個欺騙過她的哥哥,還問到,“那是什么毒?你想要怎么救他?”

  講解起來毒藥,常人不能懂得,陌樓也就不曾詳細解釋,只說“此等劇毒那是一種混合的奇毒,我不曾見過,聞所未聞,因為翻到師門之中,流傳下的記載便想著前來天山尋找昔日天山隱居的上古遺族,曾文他們族中有一件寶物,名喚雪魄冰晶,能有起死回生之異效?!?p>  一直沉默著的無名前輩盯著他陌樓打量了一下,看得陌樓心中直發(fā)冷。

  “雪魄冰晶?”樂堯女郎總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哥哥不是說你很厲害的嗎?究竟是什么毒能讓你都沒有辦法?”

  提起身中劇毒的好友寒江,陌樓的心情低沉,提不起勁兒來,聲調(diào)都低了幾分,“其中之一便是南疆蠱毒,我對此不太了解,只能看出大概效用是活血效果非常好,傷口很難愈合。

  然后就是我大成之中最常見的白茩烏,帶有毒性可仔細炮制之后,常在經(jīng)常金瘡藥之中使用。

  北狄草原上常見的冰落草,雖其性寒涼,可是牛馬與牧民們也常有吃的,只要不多吃并無大礙。

  這三種藥物合到一起,變成了無解劇毒,連我?guī)熼T中諸位前輩都沒有辦法。

  我明知回天乏術(shù),只是不愿放棄最后一線希望,才想到來尋著傳說之中的寶物?!?p>  樂堯趴在桌上,用手肘著下巴,看著對面的陌樓,有些迷茫,轉(zhuǎn)頭與無名前輩道,“阿耶我總覺得好似聽說過,很是熟悉的樣子,只是總也記不起來,你記不記得?”

  深深的看了樂堯一眼,無名前輩張了張嘴,垂下雙眸,還是說出,“樂堯你剛才不是說還要去給你那只小兔子喂食了,我早上去幫你割了些青草,只是有露水,怕你的小兔子吃不得,在外面晾曬了。再過一會,太陽高起來那些草都要被曬蔫了。”

  樂堯不說話,看了看陌樓,實在不能放心,“哥哥隨我一同前去你不知道那一對小兔子多可愛?”

  無名前輩打定主意要把樂堯支開,“我還要跟你哥哥說話,放心,我們不出門,只在這房間里。小兔子就在門外才幾步路,你好好看著??烊グ桑⊥米硬艅倲嗄?,經(jīng)不得餓?!?p>  看著樂堯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還記得交代,“那我喂了小兔子很快就回來?!?p>  “此毒因有三處特產(chǎn)之物,都沾染其中一兩樣都沒有任何問題,一旦混合到一起卻是讓人無解的劇毒,就是有三條命也逃不脫,故名三生盡?!?p>  “若是常人沾染了,只怕一時半刻就沒救了,除非功力深厚外加及時救治尚可拖延些時候,”無名前輩意味深長的看著陌樓,用著滄桑的嗓音說道,“你那朋友該不會是朝廷中人吧?要不然就是與朝廷為敵的之人。三生盡,乃是前朝皇室禁毒,當年虞朝末代皇室,便是以此來自盡的。后來成王攻破皇城,想來此物也已落入成國皇室之手。此等難得的劇毒,他們豈能不握在手中?”

  這無名前輩所言,陌樓很是不能接受,“不可能,小皇帝還要靠寒江來為他守住江山,支持他坐穩(wěn)皇位,而且當日我見他十分著急,不是作假。我平谷杏林祖師,乃是前朝御醫(yī),也從未留下記錄?!?p>  此人莫不是也是前朝遺留下來的,便如同杏林祖師一般,才不愿入世,隱居這無名山谷之中。

  “即是宮廷禁藥,若被精善此道人知道了,便是縱然一時探究不出解藥如何?假以時日總能破解,自然是要隱瞞著。天朝畢竟是皇室搜羅天下奇才,總有愿意效力的,這也沒有什么奇怪。

  而且依你所言,你那朋友應(yīng)當手中權(quán)柄極大,可以鎮(zhèn)守天下,又可以支持皇帝,他此刻忠心耿耿,不代表來日依舊。

  你口中的小皇帝真心假意,是否知曉不重要,重要的是總有目光長遠的人愿意先帝王之憂而憂。

  繼位的是個小皇帝,那說不定上一個皇帝未免皇權(quán)旁落早已吩咐下來了,也未可知?!睙o名前輩起身走向門口,抬頭望向屋外。

  樂堯已經(jīng)把那掛在樹上的竹籠不讓下來,放在旁邊的石桌上,上面有一堆的鮮嫩青草,她捏起一撮來喂小兔子,不時的往茅屋門口的方向看著。

  看到無名前輩正在看向她,面上掛著一個開懷笑容,純?nèi)绯跹?,一襲白衣如同墜落凡塵,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外面有著絢爛的陽光灑下,透過茅草屋的大門,照耀著無名前輩,看不清表情,并起兩指,揉了揉眉心。

  正在心中猜測,宮廷朝廷陰謀詭計的陌樓只聽到,無名前輩口中一句他期盼已久的話,“你準備一下明日里,我便送你離去?!?p>  雖有些不明所以,也能猜測到是剛才說的那些話引起的,陌樓還是鄭重的起來抱拳行了一禮,“多謝前輩!前輩恩德陌樓永世不忘,但有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辭?!?p>  “也不必你刀山火海,你去陪陪她吧!讓她在開心一日。明日午時,我趁他睡覺的時候送你走。日后再不要來此地便是?!睙o名前輩言畢,背負雙手踱出門外。

  “前輩之命,晚輩自當遵從,只是煩請前輩且聽晚輩一言?!蹦皹且灿X這位前輩帶著女兒長居山谷不見人煙,對一個芳齡女郎來說有些太過殘忍了。忍不住想要提醒一聲。

  看到門外的無名前輩停下身來,陌樓說道,“前輩可曾想過,戀愛正當芳華,卻只能困居山谷,何等寂寞清苦。當然前輩所為皆有緣由,晚輩只是提醒一二,愿前輩斟酌?!?p>  無名前輩雙眸炯炯,原本理直氣壯義正言辭的陌樓,都有些莫名心虛,“年輕人管好你自己就是了,不該隨意插手別人的家事?!?p>  想起自己還得靠著前輩出力才能離去,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多什么話?陌樓艱難笑出來,“晚輩只是覺得堵不如疏,此地荒無人煙,難免寂寞,從這呃提出一些拙見來,若是前輩覺得不成那便罷了,被世外高人,想必不會與我這無名小輩計較。”

  “這話說的不錯,我與你這小輩計較什么?明日里你便離去了?!?p>  因為無名前輩便將他打發(fā)開,明著是說得讓樂堯習慣他不在,只是心里都明白,這分明是看他不順眼,想讓他敢的,遠遠的不要再出現(xiàn)在面前。

  陌樓頗有自知之明的跑到了山谷地林子里,想著此處地理情況特殊,又有天山雪水澆灌,藥材肯定生的不錯,便拿起自己的老本行,想要采些藥。

  帶著自己編的竹簍,忙活起來,然后伸個懶腰的功夫就看著,從山崖上跳落下來兩道人影,臨近山崖底下的時候輕飄飄的落下,猶如謫仙天降。

  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感慨,同樣落涯怎么區(qū)別就這么大?

  他從上面落下心驚膽戰(zhàn)的,得虧山崖夠高,足夠他反應(yīng)過來,就著還得他急中生智,還意外頻出,還把別人的房屋都給砸塌了。

  然后又想到,這不會是來找他的吧?

  古烈沈瑜兩夫妻,還有他們帶的人,好像還沒這個能耐吧?

  不論如何,還是得趕緊回去,千萬不要讓他們跟那位看著都恐怖的無名前輩起了沖突。

  這小樹林距離居住的茅草屋并不太遙遠,陌樓趕回去時候不算太久,還算及時,雙方卻已對峙起來,好在沒有交手。

  歸功于漠上王沈含微虞祁兩人的禮貌,只是無名前輩防備心很強,一手拉著抱著兔子龍籠的樂堯女郎,不讓兩人靠近。

  心中有些悲傷,是我生的太過俊朗無害,無名前輩才不做防備的,還是他根本就看不上我這三腳貓的功夫?

  確定了,肯定不是后者,陌樓又重拾了自信,攔住了雙方,好請他們都坐下來說話。

  可惜雙方都不領(lǐng)情,無名前輩。很不樂意,這清靜的山谷之中多了這么多陌生人。讓他們既然能夠離開,那就盡快離去,以后再不要來打攪。

  漠上王與虞祁卻與北庭都護府聯(lián)手將西海王斬殺部下盡數(shù)擒拿,不愿再插手大成事務(wù),便與北庭都護府分開,帶領(lǐng)手下弟兄回來不夜城。

  本打算趕往朔河戰(zhàn)場,聽聞了古烈與沈瑜的求救消息,才連忙趕來。

  也急著趕緊把陌樓帶走,好去一見那思念了多年的人。

  虞祁與陌樓交情莫逆,也想問清楚寒江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兩人便結(jié)伴而來,想要在山崖下查找陌樓,也好有點把握救援。

  至于古烈與沈瑜他們那就不要提了,找了繩子下來完全看不到谷底。

  輕功又不行,急得發(fā)瘋,好在漠上王與虞祁師兄弟及時趕來了。

  那么明明白白的說出要帶陌樓離開,自然是如了陌樓的意,只是呢,樂堯女郎就不快了。

  她也覺山谷寂寞冷清,更何況她心心念念的哥哥要離去了,拉著陌樓的衣袖說什么也不讓他離開,要一同離去。

  無名前輩并不同意,但經(jīng)不住樂堯苦苦哀求,實在不愿讓她傷心,只好應(yīng)允了,讓樂堯隨他們一同出谷。

  得知能跟哥哥一同離去心中十分歡喜,喜悅的笑容如同天山雪域的雪蓮,想想但又舍不下阿耶一個人留在山谷之中。

  她很是無邪的抱著無名前輩的胳膊搖晃,要耍賴,一定要讓阿耶一同。

  無名前輩愛憐的刮了刮樂堯嬌俏挺立的瓊鼻,帶著愁緒滄桑,“你呀,還和以前一樣,愛抱著我的胳膊撒嬌,可是我已經(jīng)老了。你想出去看看,那就出去吧!我就在這里等你,等你在外面玩夠了再回來。若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還是別人欺負了你,就回來跟我說,我還像以前一樣為你出氣?!?p>  隨后拉著樂瑤白嫩到近乎透明的手,走到陌樓面前,很是慎重的托付給陌樓,“我把他托付給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不要讓他委屈不然我饒不了你?!?p>  隨后便摟著樂堯,飛身而上,偶然輕點山崖峭壁,將她送上山崖。

  至于陌樓沒有這么好的待遇了虞祁與漠上王,一同提著陌樓兩側(cè)的肩膀直接拎著他往山崖上面飛去。

  一見山崖下有人上來,一直候著的古烈沈瑜等人忙圍了上來,一個滄桑白發(fā)男子與一個嬌俏的年少女郎,正疑惑著,想問是誰卻見虞祁漠上王,帶著陌樓一齊自山崖飛出。

  樂堯依然不下無名前輩拉著他,想要他一同下山,只是無名前輩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我老了,已經(jīng)跑不動了,就在家里等你回來,像從前一樣,一直等著你。記得照顧好自己!”

  那無名前輩笑了笑,反身跳落中年積雪,不化的天山雪崖。

  眾人這才一同下山,因古烈初見之際,看呆了這個名叫樂堯的女郎,從前他們初見的時候也沒見他這副模。

  沈瑜很是警惕的打量著這個如冰雪之中走出的精靈女郎,一舉一動宛若畫中人一般。

  直到看見這名叫樂堯的女郎一直纏著陌樓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才放下心來。

  這樂堯女郎雖有十分美貌,卻也有十分純真無邪,看到什么都覺得好奇,出了不少笑話,一路上為這支沉悶的隊伍帶來了一聲聲歡笑。

  一路回去遇這樂堯女郎打得火熱,互稱起姐妹來了,還幫他支招怎樣去追求陌樓?這讓本就惆悵未曾達成目的的陌樓很有幾分無奈,煩惱。

  因雪破魄冰晶之事不了了之,陌樓只好放棄,聽聞陌上王的勢力傳來,洛陽之地出現(xiàn)了一只千年靈芝草,莫樓便想去往洛陽,求得到靈芝草。

  邊關(guān)上有戰(zhàn)事,陌樓又急著趕路,因此便把樂堯留在不夜城中,讓沈瑜鼓勵小夫妻,兩個陪著他在不夜城中游玩耍樂。

  樂堯不依定要拉著陌樓哥哥,探問究竟,“洛陽在哪里?為什么我不能去?”

  “乖,樂堯,你不是說要聽哥哥話嗎?”自從無名前輩跳下山崖之前摸了摸樂堯的頭,陌樓發(fā)覺樂堯好像很是喜歡他這樣撫摸她的發(fā)頂,便這樣安慰她,“洛陽的距離太遠了,我的時間實在趕緊,怕你受不了你先在不夜城這里跟沈瑜他們一同,城中可是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等到你都玩一遍,我也就有空了,到時候再陪你?!?p>  “洛陽城是什么地方?”

  正在陌樓被樂堯纏得心慌的時候,沈瑜出現(xiàn)解救了他帶著一堆的書籍關(guān)于洛陽的,來拉著樂堯一同看才算解放了陌樓。

  陌樓檢查了自己的藥箱,收拾了兩件衣服,換了掉落山崖弄的破破爛爛的衣服。

  卻見虞祁悄悄的與他說話,“可知那山谷之中的無名前輩與這個樂堯女郎,什么來歷?”

  “你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他們既然隱居山谷,不問世事,我也不愿勉強追問哪?那無名前輩是根本就不想說,至于這個樂堯女郎她據(jù)說是受了傷躺了許久,醒來好似是傷到了腦子,完全什么都不知道,我又從何而知?!蹦皹亲焐险f著卻沒有停下來,把行李藥箱都掛在馬上。

  “我看他們婦女皆是衣飾繁復(fù),又是白色,你可知錢玉朝便是尚白,他們的衣服紋理款式分明就是前朝之物?!庇萜畎欀挤治龅?。

  “確實忘了,據(jù)說你家祖上也是前朝一脈,只是血脈關(guān)系甚遠,算得上是同族,為了便是他們?nèi)柿x道德,才沒有在大成開國之時被清算了?!蹦皹遣辉谝獾?。

  “便是他們秉著前朝一事,不忘舊朝,那又怎樣,虞朝都已經(jīng)滅國一百多年了?!?p>  “我總覺得這樂堯女郎好似有些面善,心中實在難安。”虞祁還在糾結(jié),卻聽見沈瑜院子里一聲驚叫。

  于是陌樓與虞祁一同趕去,想要看一下究竟怎樣了,上王齊滔帶著孩子,沈瑜古烈樂堯都在,就是好好的只除了樂堯。

  她雙手抱著腦袋喃喃自語,無意識的叫著,“哥哥,哥哥?!?p>  陌樓無奈,趕緊抱著她,拍拍她的背,摸著她的頭,可是還是沒有任何改善。

  他把脈卻覺得他的脈搏甚是混亂,一會兒看著像是很年輕有力,一會兒又像是一個蒼老腐朽幾乎要死去一般。

  也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漠上王追問道,“瑜兒,這怎么回事?你們此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齊韜抱著孩子,“剛剛瑜兒帶著那些關(guān)于洛陽的游記詩文,正在與這位樂堯女郎說話,我就去隔壁給孩子去換了個尿布,回來他就成這樣了?!?p>  “阿瑜剛剛跟她講洛陽的來歷,她自己正好抽出了董恪董大哥專門贈送我們的詩集,看到當初我們在洛陽長春宮舊址寫的那首。”

  古烈也趕忙辯解的“我們真的什么都沒做呀!就是這首《殘宮書》?!?p>  眾人一看那詩文,寥落陳宮舊帝書,寂寞殘垣荒草蔓。長春火焚化比翼,成王兵馬卷江山。

  無計神樂鳩下死,靖難君傾陵衛(wèi)散。天意由來只弄人,浮生不見是如愿。

  “我看她正好翻到這首《殘宮書》就想起來當初董大哥給我們講的虞朝末年舊事,不是前朝哀帝與皇后服毒放火焚燒長春宮,還把自己女兒也騙的喝,喝下了毒藥,讓她臨死都沒能看到自己的意中人?!惫帕以诒娙吮埔暤哪抗庀?,很快講出方才的事。

  沈瑜與古烈站到一出共同接受追究,“是呀,我也就感慨了兩句,哀帝與皇后,還有神樂公主與君傾兩對,當真是一個比一個可憐。我跟樂堯關(guān)系這么好,看她容貌絕色,我是連大聲話都沒敢跟她講過的,生恐她受了驚?!?p>  “那她這是怎么回事??”漠上王是嚴肅之前還說要照顧好別人家的女郎,結(jié)果才短短幾日,就鬧成這樣。

  陌樓把脈,也把不出來,脈搏紊亂,實在令人心驚,只知道這情況很是不妙,“她這情況我確實不明,照常理說她這脈搏當真是不好……”

  陌樓沒有敢說出更加嚴重的話,制樂堯女郎的脈搏一時衰弱腐朽猶如,將死之人,一時又正常起來。

  在山崖下見到樂堯女郎,這時就想為她診斷,只是無名前輩嚴詞拒絕,也不肯說樂堯從前究竟生過什么事?

  眼看著樂堯女郎如此痛苦掙扎,陌樓專門給他用了針都不管用,只好趕緊帶著他重回天山山谷之中,去見她阿耶看看可有幫助?可還有救?

  漠上虞祁陌樓三人原本已經(jīng)收拾停當,準備即刻出發(fā),今夜不耽誤什么陌樓抱著一直痛苦不堪的樂堯女郎,快馬加鞭,四人重返天山山谷。

  陌樓雖有心,只是他畢竟功力淺薄,一路等到天山腳下之后,就一直是虞祁漠上王交替來帶抱著樂堯女郎上山。

  氣喘吁吁地爬上天山上古遺族舊址,不帶歇息的,漠上王抱著這兩日一直昏昏醒醒,直叫哥哥的樂堯女郎,虞祁捉住陌樓臂膀跳落山崖。

  時隔才幾日就又回轉(zhuǎn),幾人跳崖,還沒落到底部那無名前輩就已經(jīng)看到了。他們落到崖崖底山谷中時候,無名前輩已經(jīng)感到手里還拿著一個酒葫蘆,上還帶著酒氣。

  一見樂堯抱著腦袋一直不停在叫:“哥哥,哥哥?!笨嗤床豢?,當時酒葫蘆就掉了,趕緊去接過來。

  憐愛非常不忍驚擾,輕輕的,把樂堯放到懷里,雙手捧著樂堯的臉,“阿瑤,阿瑤,我在?!?p>  此刻樂堯終于恢復(fù)了神智,“哥哥,哥哥,對不起,我把別人錯認成了你?!?p>  “哥哥的錯沒有一直守著你,才會讓你一睜開眼看到了別人,所以你才會認錯人。”無名前輩很是深情的說道。

  陌樓虞祁漠上王三人有些驚訝,這兩人看著分明是不像是兄妹呀!

  “我大虞,早就沒了,我還讓哥哥等了我一百多年,對不起!這一切,對我來說如同只在昨日。”樂堯哀傷地說道。

  國破家亡遭人背叛,父母自盡還給她下了毒,仿佛只在昨日。

  那濃的化不開的悲傷絕望,唯一的憾事就是沒有看到哥哥,如今還能睜開雙眼再看一眼,也已經(jīng)死而無憾了。

  聽到陌樓虞祁漠上王三人耳中,心中不免有些猜測,卻不敢置信。

  “我原本早就該死了,是哥哥不顧生死奪來了雪魄冰晶才延了多年性命。我們這些孤魂野鬼徒留世間,卻只是苦了你在這不毛之地守著我?!睒穲虬蜗骂i間戴著的水晶,無名阻止不及。

  “只要有你在,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人間絕境,都不苦?!笨粗鴺穲虻念^發(fā),忽的就變白了,面上的皺紋,都起來了,還帶著老人斑。

  “你為什么這么傻呀?”

  “從我記起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活不了了,我早該死在,當年長春宮外,雪魄冰晶,救不了我了,對我來說也沒有什么用處了就把它送給他們吧!”

  無名蒼桑的面上,不停流下濁淚,“好,阿瑤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p>  “我們的頭發(fā)都白了我看起來是不是很丑?我本想讓你看到我最美的樣子。”樂堯笑得很是勉強,艱難,滿臉的皺紋幾乎看不出她的笑容。

  “阿瑤在哥哥眼中永遠都是最美的?!?p>  “我們這算不算?一起到白頭就我們曾經(jīng)許諾過的!”

  無名用力的點點頭,“不是像,而是我們本來就一起到白頭?!?p>  樂堯終于合上了雙眼,公民在他的脖子上也扯下來一條薊系著銀線的水晶,并著樂堯手中的那塊,丟給了陌樓,然后一揮手,便把陌樓虞祁漠上王三人,揮退到遠處,“此物便是你們苦尋的雪魄冰晶,阿瑤說了送給你,你們走吧!”

  “前輩可是前朝君傾與神樂公主……”虞祁忽然上前一步,追問到。

  “前輩,你……”陌樓看著無名前輩,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是與不是那又如何?小子,我看你應(yīng)當是皇室之后吧!那便是叔父藏起來的那個私生子的后人吧?!钡谝淮卧谏焦认乱娒娴臅r候,他就看到了虞祁腰間玉佩,那是虞朝皇室子弟一出生便退下來的。

  “我們不過是兩個孤魂野鬼,無家無國又何必深究?”只見那無名,應(yīng)當是君傾,揮手間一道真氣斬出,不知揮向了何處?

  那山崖之上正是天山雪域,突然就發(fā)生了雪崩,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鋪天蓋地直落而下,仿佛要把這個山谷都要給填滿了。

  虞祁陌樓有些神思不屬,好在漠上王反應(yīng)還是很快的,拉著兩個人,使出全身解數(shù),從另一側(cè)往山崖上飛起。

  好在虞祁及時反應(yīng)過來,與他一同抓著陌樓,用輕功往上趕去。

  三人到了山崖之上,一時感慨萬千。想來當年應(yīng)該是,君傾奪取天山上古遺族的雪魄冰晶就地在山崖之下居住了起來想要救回神樂公主,只是有了雪魄冰晶神樂公主雖沒有死,保持了容顏不老,卻一直沒有醒來,她一朝醒來,便活不下去了。

  虞朝破滅至今,已然一百六十多年,他兩人能夠存活,應(yīng)當是雪魄冰晶的作用,已經(jīng)失去瞬間,原本被雪魄冰晶凝固的時光即可流逝,兩人都是瞬間蒼老,雞皮鶴發(fā),然后一同赴死。

  兩人情深,君傾苦守百余年,卻被神樂錯認,卻也無悔。神樂至死都不能忘懷昔日愛人,雖認錯了人,卻也醒悟。

  兩人笑著赴死,也算是得償所愿,這段情感時隔一百七十年終得圓滿。

  三人心中各有感慨,陌樓虞祁漠上王三人,鄭重的對著山崖拜了一拜,而后三人便打算趕赴朔河。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