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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遁記

第六十八卷 地幔深處的熔巖

羽遁記 西南移 173 2019-01-10 19:11:13

  干納火山之巔的皚皚積雪,反射秋日的晨曦,流光異彩,豓曜絕倫

  撒馬爾干城沉浸在喜慶的氣氛之中,城主薩蘇傳柬粟特九姓,世子薩厎?大婚,邀請各路諸侯共襄嘉會,敘話世情

  家家戶戶掛起迎新年的紗燈、佡符,祈福世子婚禮吉祥如意,枝胤蓊茂

  原來薩家數代單傳,執(zhí)政清明簡拡,甚得庶民冀望

  盧苊躲在槐館籬扉之疇,嫺敲棋子候跫屐

  但聞吃吃抃笑,叩窗澹澹,故人如期而至,婹褭現身

  盧苊煥然出屋來迎,淑閨相見也是粉淚瑩然,執(zhí)手相看

  好生肥白可愛的一渥花神唷,盧苊打趣人家

  肸虹霞飛腮龐,伸手弋拂盧苊的細腰,輕嗔薄怒道,哼哼,沒過幾天,你就要肥白可愛啦

  盧苊咯咯嬉笑不止,上來挽了肸虹手臂進屋就坐,親手斟上茶來,這才?然入座

  秋天的閨閣并不覺得陰冷,大概是火山地熱氣候,多溫泉、薰谷、辟墅

  捻盞頷下,贊道,好茶哦,是阿秾親手采摘的麼

  盧苊點頭啜飲,妙曼憑煙

  所謂茶道清艷之許,崇尚神會丘壑,泯然相忘

  乃是來自另外的諦意,與塵事無關,與所緣無關,與袞冕無關,與繁弦無關

  二人化身茶閭,嫣然渡越

  肸虹生在江南榘室琁門,自幼漫游茶山之峣,采擷云芽霧針,晾曬弇斂

  一飲之下,便知品類出處,不過這手中茶湯,似乎與中原五大名茶皆不相仿,難道是傳說中的,蝶菴白茶

  披覽白毫、色澤清淡、浮馧綿長,忒地茶性清涼,頗有祛火安神之效

  人稱白茶存世愈長,藥性愈儼,故名之壽眉,所謂人老成精,物老成妖,壽眉老妖更毓明目養(yǎng)顏之洽

  蟲草記載錄,白毫銀針,產太姥山鴻雪洞,其性寒、功同犀角,療毒解憂之圣藥

  茶罏之上,勻勻青煙,好似跌倒夢郷,夫復何處

  驀地芳心一動,只見這一付茶皿,整飭齊備,不言自倨

  茶道講究白茶黑盞,說的是和諧之禮

  指尖茶盞黑釉開片紋,手感溫潤篤定,樸琢天真

  天下茗器以越窯秘色瓷為神,今天得見青瓷之外的黑瓷,其間廝纏雪藤紋天然開片,好似烏鵲於飛,鴻漸於野

  釉色、鱗片、形制,均不下青瓷之裊娉,金絲鐵線之造化,俾睨天下

  這是鴬溟海西姥的鈐制罷,肸虹幽幽囈語

  盧苊一驚,俯首禮拜而已

  肸虹拱手頌道,失敬失敬,原來是西姥的門籥弟子

  盧苊搖了搖頭黯然道,小婢哪有這樣的福蔭,不過一面之緣罷啦

  她依然美得,那么崔璨無瑕麼

  盧苊揚頦鳴吟,西姥賦

  西王母,九靈太妙琹山之嬋也,乃西華之至妙、洞陰之極尊,初始道氣凝寂、湛體無為,將欲啟迪玄弧化生萬物,故以東華至真之氣化生木公,木公生于碧海之上、蒼靈之墟,行羲陽之氣於東方,號東王木公歟,又以西華至妙之氣,化而生西姥,鴁姥降真仙洲伊川,厥姓焉氏、生而飛翔,以主陰靈之氣,號曰西天皓尊,毓秀玄奧于西方,渺莽之中,分大道精湅之氣,摶氣成形、養(yǎng)育天地、陶鈞萬物矣,體柔順之本為極陰之元,位配西鴬、載允群品,天上天下三界內外十方女子之登仙得道者,均所隸焉

  清音苒嫋,萬物恬豁,交相輝映

  肸虹稽首傾倒,西方天后

  又一件物鬽,說是凡識得者,乃其主也,盧苊燕幾之下捧了一疊物事,信手遞來

  肸虹袖手不接,盍眼冥想片刻之余,幽然說,是針神的紱裁罷

  肸虹受敕,盧苊肅然起身,開示西姥手諭

  肸虹投地敬聽宣敕

  應天邇祚,太姥敕曰,命肸虹接任大司録之階,克日道院受誡

  肸虹長跪不起,默然抗旨

  二人對峙良久,肸虹額抵絲棉木地板,叩首無緒

  也不知逝去多少殘漏,但聞一聲嗟嘆,盧苊放下敕書,伸手把她扶將起來,闃然他顧焉

  要知上界佡敕,不知多少修士寤寐思服、平步青云,乃是千載難逢的福庥

  原來肸虹早年藏身瀎?巖道院,擺渡蔥蒙、苦修殘篇,儼然上古波斯文的解人,相傳鴬溟海本寰鴻雪洞僅存孤本冊頁,乃是明父手書經文,亟待破解勝諦,是以傳來擢升敕令,那知肸虹心有所屬,焉能離他而去

  若是沒有他,冰魄不滅、長生云霄,又有何生趣意略

  盧苊也不勉強,悠悠話說當年江湖往事

  那時我年幼懵懂,乃是薛延陀哨騎擄掠來的奴隸,寄身一蕨棚戶之中,整日價躲在后廚和木井房,洗衣做飯,他們見我蓬頭垢面,木訥蠢笨,也無人打擾於我

  肸虹低頭危坐,肅泐與聞

  也不知過了多少光陰,這一日忽然有人叫我去送飯,我手提竹篋,來到后山一個崖穴,乃是禁錮囚徒的所在,驗過符牌,獄獠放我進去,乃是一個長長的甬道,盡頭是一個大窟,燈盞明滅可見,?穴兩側又有石室,向左一間室內枯坐一人,正是我要送飯的人

  肸虹惴栗諦聽無魘

  也不知為何,我一見她,愕然似曾相識,情不自禁,上前拜倒在地,磕頭無已,她澹澹遞問,小姑娘何以如此,請近前說話,我忙把竹篋提溜進屋,把一碗粥飯一碟咸菜捧到石榻之上,退到一邊角落垂手侍候

  靜默與聞焉,肸虹不敢作聲,只怕驚醒了她的夢囈

  她袖手一拂之間,我不由自主移到她的面前,燈盞光線之下,我緊緊閉上兩眼,不敢看她清亮的雙眸,一只溫暖的手握住我的手,輕輕把我拉到她身旁,注視著我,我不敢睜眼,可是我知道她在看我,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這么溫柔地注視過我,我全身暖融融的,好似要飄起來一般

  肸虹心下一顫,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當他抱起我的時候,當他凝望我的時候,那一道沈沔的光芒,至今仍然令人無為戰(zhàn)栗,無限爾馨呦

  后來,她命獄卒傳話于燕末玕城主的閼氏,并附上一件裁紩,不過大半個時辰,敟獄監(jiān)前來,親自恭送她出來崖穴,并奉盤纏飾物,說是閼氏所與勿要退卻,她收了禮物,順手牽了我說,這個小姑娘就隨我去罷,那典獄官自是唯命是從,洞開玄關,又備了馬匹,拱手送我們悄然離去

  后來呢,肸虹輕聲探問

  后來,我們來到撒馬爾干城附近的風笛墟,她傳了我一訣道術,命我轉圜套路,演練純熟,直到三天之后,這才把我送到荒漠地帶的盡頭,瀎?巖道院,說是可以在此棲身,好生修道,將來若是有緣還可以相見,不可對人言說是她的傳人,我只是拼命磕頭、沆洩涕淚,直到她消失在遙遠的廢墟之外

  她,后來又如何攬極西姥,銜命天后

  這個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聞她從此云游寰宇,不復歸來,直至凌極西天修真之祗,受敕宙寰三姮之一,執(zhí)掌遠東修仙事務、擺渡苦楚眾生

  世傳摩天闤鵲鳴簷三大法老,輪執(zhí)巡天,難道竟是姮娥之姥

  盧苊顧左右而言他,我在瀎?巖苦修道術,終于略有所應,這一天正在沙巖打坐,忽聽得咩咩之聲,原來有人在荒漠綠洲之淵牧羊,我專心術蓺,自是稽若罔聞

  肸虹抿嘴含笑扵焉

  也是天有不測風云,突然間密云叵測,煞風來襲,但聞綿羊囐囐驚嚇之聲,四散遁逃,又聽得??竹木邀擊之斫,我也是置身壙野、云海一芥,自是起身一探究竟,站在崖邊萋萋長草之阪,直見一剎翛猿渾身油光烏亮,手提竹茭,倒騎剽健獖羊,隨手揮舞,亂點紛披無賴

  有趣、有趣,肸虹惟恐天下不亂,最愛陡生變數

  那羊倌乃是一介垂髫僮兒,但見他手握一根木殳,東遮西掩、疲于招架,倒也步屨飄逸、栫術嫻熟,我見那嚻猿竹茭施展開來,矯夭變幻、星河乍泄,實有通靈乾坤之儀,呼風喚雨之譎,即便我挺身合斗,也是自取其辱罷啦,只好靜觀其變,手捻飛蝗以待焉

  這黢黑老猿不知是哪來的魔物,這般翛忽晃蕩

  也是天道熒爝,晦明難測,但聞咄咄清嘶,凜冽魒風,那翛猿騎了獖羊佚搖而去

  好生厲害的妖怪,肸虹旁敲側擊、推波助瀾

  疾忙下崖探看,只見那羊倌仆倒草叢、戰(zhàn)栗苦挨,我也是無處措手、恨莫能助,只好默默坐在他身邊,恓恓凝望而已,直到亭午時分,他才漸漸緩了過來,起身箕坐,對我咧嘴一笑,露出一行潔白的口齒,說起適才那一場打斗,他竟渾不在意,又站起來演練之前的招數,好似游戲荒誕之圩,我見他瘋瘋癲癲地不可理喻,便折了一條棘柳,嘬哨召喚,把散落各處的羊兒趕到一起,叫他快趕了回去交差,勿要佚散了遭人詆詈,那知他眼高于頂、逆天狂舞,手中桑拓木杖呼呼剌剌,似乎要把虛空刺穿一般

  原來是一個妄人,又理他作甚,肸虹敏黠笑談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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