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繼續(xù)啟程趕路，隊伍向西方荒漠地帶進發(fā)
對岸的大船降下了風(fēng)帆
對岸的突厥人，靜靜注視著這一幕
不渡，即使彼岸就是田園牧歌
即使他們就是神的使者
即使無路可去
即使，前方妖氛憧憧
即使
即使
即使
全軍覆沒，也要走自己的路
這是在烏斯阿爾泰山北麓的平原曠野，儊河蜿蜒向西流逝，對岸就是無垠的沃野和富庶的城市，金色的麥田依稀可見收割的人家，河面波光粼粼，倒映著碧霄云翳，沒有漁人，連一艘小舸都沒有
可是，趕路的人篤定腳下、無暇旁顧
別了，儊河
別了，突厥的兄弟姐妹
撒馬爾干的黎民繼續(xù)前進，偶爾可見對岸的戍騎，巡邊游弋
夜晚傳來胡笳的曲調(diào)，悱惻蒼茫、纏綿召喚
新月曲如眉
冪歷流轉(zhuǎn)
直到三夕之后，大隊與儊河漸行漸遠，在荒漠深處，儊河折而向北逸去，隊伍略無稍頓，向西挺進
水要煮沸、人畜糞便要就地掩埋、保持襪子干燥、老人孩子要住在帳篷里、飲食要有蔬菜、按時休息、保持隊形勻速前進，每一天，都在嚴格執(zhí)行行軍手冊，沒有人倒下，這是一個奇跡
可是，這個奇跡沒有維持太長時間
一個老人倒下了
二個、三個，陸續(xù)有人逝去
一個孩子病了，陸續(xù)有孩子出現(xiàn)異常病兆
隊伍停了下來，在一個叫做老屋場的丘陵地帶，一爿雜樹林之下，扎營布柵，接收病人入住
盧苊，主持救治病人的使命，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病狀，她仔細察看每個接收病人的病情，望聞問切、口舌耳鼻喉，除了有點發(fā)熱，沒有其他癥狀，僅此而已，偶爾有的孩子自己就好了，老人則要復(fù)雜的多，可是，祛除熱病的傳統(tǒng)湯藥并無效験，她陷入某種博弈之中，她知道，那不過是人類渺小的智慧對天意熔爐的探測，上天的法則，晦明凌慢
必須有所行動，刻不容緩，她采取了一系列斷然舉措
鵶乕武士和藥房婺女分別行動起來
開始人畜隔離
病人隔離
在每一個聚居區(qū)的臨時棚戶掛艾蒿、菖蒲
灑雄黃消毒液，激濁除腐、殺菌辟邪
焚艾蒿菖蒲以禳除瘟妖
保持氣流暢通、適度日光浴
醫(yī)家以艾草為符，其莖、葉均可揮發(fā)芳香油脂，絪缊奇特芳香，可驅(qū)蚊蠅、蟲蟻、凈化氣候
拭目以待，盧苊，你是好樣的，人們贊嘆
似乎顯現(xiàn)好轉(zhuǎn)的態(tài)勢，陸續(xù)有人退燒恢復(fù)、出院觀察
一星期后，疫情得到控制，隊伍拔寨啟帳出發(fā)
前方出現(xiàn)了一條河，時隱時現(xiàn)，水溫十分冰冷，或是地下河初出地面，水性寒涼
河流向東潺湲，想是儊河的一條支流
穿過狹長地帶，來到一域開闊地界，但見丘巒囲裊，蒹葭萋萋，乃是一泊沼澤，棲息著一個蓑羽鶴種群，三三兩兩，掠過秋天的濕地松，盤旋在人們的頭頂
蓑羽鶴，通體藍灰色，前頸黢黑，眼后一圈白色耳簇羽極為醒目
前頸黑色羽延長，懸垂于腹部
爪黑色，飛翔時翅尖黑翎，乃是鶴類較小輕禽
為高原、草甸、沼澤、半荒漠及寒冷荒漠棲息鳥種，分布至海拔5000米雪線之上
編隊飛行呈V字形，頸筆直，聲如號角，尖厲而少起伏
隊伍沒有停下來，沼澤非常之地，繞行而已，沿途有鵶乕導(dǎo)航，切勿靠近沼澤
一路繞過沼澤，再次進入狹長丘陵地帶，夜色漸濃，在隊伍后面的殿軍武士，卻莫名有人掉隊了，牙旆裨將都蘭親自前往察看，也是一去無回，薩蘇命部隊就地休整待命，傳侍從韋塚領(lǐng)十人隊前往搜尋，務(wù)必歸隊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只見后方山谷爆燃熊熊山火，照亮了整個天空
不久得得馬蹄聲，牙旆武士策馬全數(shù)歸來，但見他們灰頭土臉、咧嘴獧黠，難掩一絲興奮之情，卻在距離隊伍數(shù)里之外被楘仗扈從喝令停止，相距百步之外，韋塚遽遙說明，殿后武士遭到一群蚊蠅襲擊，纏繞尾隨、驅(qū)之不散，干脆下馬將沼澤蚋引向一旁山谷，點了一把火，超度這群駭客，這才擺脫濕地兇靈的糾纏
楘仗扈從命歸來眾人下馬待命，自行策馬轅門稟報
所有遭到蚊蚋攻擊的牙旆武士、牙旆裨將都蘭、韋塚及十人隊侍衞，全部就地待命，隊伍全速前進離開這里，傳盧苊一縱醫(yī)女?dāng)y藥物前來清洗遭到污染的武士，全面消毒祛癘，焚化一切物品衣服甲胄，宰殺所有滯后坐騎
薩蘇當(dāng)機立斷，傳令完畢即駕馭大隊迅速離開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星空靜影沉璧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待到拂曉時分，隊伍穿過荒漠地帶，來到一頻大裂谷，人馬休整少時，繼續(xù)穿越大裂谷，多少天以后，終于見到了她，妙斲渃之波，水天一線、深邃滌音
這是傳說中的清津天岸，今天，我們初次相見，你好，妙斲渃
在湖畔向東的一彎山巒，生長著古老的橡樹、韃靼桑、桜花、火榘樹、寒菊、野稗子、波斯芷若，以及各種芳草，以及層層疊疊的巢窟
鬼斧神工、天衣造化
這一切自然顯現(xiàn)，仿佛命中注定的應(yīng)許之地
人們迅速安頓下來，次第清理巢窟，封閉門戶，擺放隨身物品，蒲草棲息，抓緊一切可能的時間休息
這是古老的傳統(tǒng)，明天有明天的使命，今天要好好的憩泊
牲畜有馬弁武士，疾病有盧苊醫(yī)女，食物有女流調(diào)御師，熱水有溫泉勘探術(shù)士，安全有鵶乕武士，歸宿有老城主薩蘇的葉路撒冷靈典，孩子有母親溫暖的懷抱，女人有丈夫篤定的目光，夜晚有星空的照耀，明天有神的降示，所以，用過簡單的食物和洗浴之后，人們頃刻進入了夢郷
可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人欲去而魔不允
一悚疫病還是悄悄蔓延開來
數(shù)日之后，先是在孩子之中出現(xiàn)癥狀，又是發(fā)熱，可是性狀明顯不同，孩童患者起病較緩、熱度也較低，感覺過敏、惡心、嘔吐、腹痛等癥狀，面部和眼結(jié)膜充血、皮膚潮紅、發(fā)熱期或出現(xiàn)相對緩脈
盧苊，你準備好了嗎
發(fā)病幾天后，出現(xiàn)濕熱皮疹，初見掌心、腳底或軀干腹部，漸次延及頸部和四肢，部分患者見于面部，可為斑丘疹、麻疹、猩紅熱皮疹、紅斑疹，稍有刺癢，又有患者的腳掌、腿背后、踝部、手腕背面、腋窩等處出現(xiàn)細小淤斑
傳統(tǒng)藥方療效微乎其微，有大人也開始出現(xiàn)感染病例，人們在等待，盧苊，快救救我們罷
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他們甚至不看盧苊，他們赤手空拳與命運共舞
發(fā)病一周之后，約半數(shù)病例出現(xiàn)不同部位、不同程度出血，如鼻衄、皮膚淤點、胃腸道出血、咯血、尿血等接踵而來
在這個夜晚，她獨自坐在山頂，默默地仰望，一道恢宏的星空之灦，澆漓地泛濫
你在哪里，都說你是天上的星宸，你曾說每一牁星宸都淚流成河
世界上最遙遠的呼喚，是魚與飛禽的秘密，一個翱翔青霄，一個卻深潛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