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檔里小龍一個人坐一張桌子,一盤炒田螺,幾瓶啤酒??匆娏柙七^來了,擺了擺手,凌云對面坐下來,小龍給凌云倒上一杯酒,一舉杯兩人一口下肚,然后小龍又給兩個人滿上,又是舉杯下肚,小龍繼續(xù)倒酒,又要舉杯,凌云攔住了。
“咋的了哥們,有啥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哥開心一下。”
新梗老梗,應(yīng)景就是好梗。
凌云想要緩和一下氣氛。
“唉…”小龍悠悠一聲長嘆。
“唉個毛線,裝深沉呀?”凌云繼續(xù)逗他。
“云哥,我沒臉見人,我沒法活了?!毙↓埫黠@一副快要哭的樣子。
凌云也嚴(yán)肅起來,不出聲,舉杯又跟小龍碰了一個。
果然不用逼問,小龍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說話了。
“我老婆在家偷人了,我該怎么辦?”
“呃…”凌云無言。我怎么知道你該怎么辦,這不關(guān)我的事吧。
小龍繼續(xù)說:“我一個同學(xué)在醫(yī)院工作,剛好看見我老婆去做流產(chǎn),他認(rèn)識我老婆,我老婆不認(rèn)識他,于是他就打電話問我。”
這時候凌云知道自己只是安安靜靜的做一個聽眾就行了,不必仔細(xì)問,而且事情已經(jīng)很明白,小龍的同學(xué)不明白情況,但是一說小龍就知道了。
小龍快一年都沒回過家。這孩子是不關(guān)凌云的事,但不關(guān)小龍的事才是重點(diǎn)好不好?
小龍還在絮絮叨叨,凌云突然就想起了一個笑話。
說的也是個四川人,在廣州打工兩年多一次都沒回去過,結(jié)果有一天父親給他打電話,說是他老婆在家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那個四川人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哦”,然后屁事沒有,該吃飯吃飯,該上班上班。說這故事的人一本正經(jīng),主人公有名有姓的,還離凌云這里不遠(yuǎn)。
原來四川人不是這么淡定呀,傳言真是信不得。
“那你打算怎么辦?”凌云不想再聽小龍嘮叨了,直奔主題。
這種事分分鐘在發(fā)生,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要回家,我要干死他們這對狗男女!”小龍在低聲吼叫。
“別沖動小龍,你回家一趟是很有必要的,但是要冷靜,不要用極端手段解決問題。”凌云覺得自己有必要勸一下小龍,也許只是這一會兒說說狠話,可萬一真放心上了呢?勸勸總是沒錯的。
“可是我沒錢…”小龍一下又變成泄了氣的皮球。
“剛發(fā)的工資呢,怎么就沒錢了?”凌云驚訝了。
“我買馬輸了…”小龍的聲音像蚊子哼哼。
萬惡的私彩,有多少錢夠往里面填?總想一夜暴富,哪有那么容易呀…凌云恨的牙癢癢。
有心不管他,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工作也快一年了,小伙子挺懂事,該有的尊重一點(diǎn)也沒少給凌云。于是凌云組織了一下語言,很認(rèn)真的說道:“小龍,你也知道我家里蓋著房子呢,而且也不太順當(dāng),這不都往家跑兩趟了?!?p> 凌云停下了話,小龍也不吭聲,又是抓起瓶子倒酒,凌云攔住了:“這樣小龍,我卡里留的就是生活費(fèi),我不敢多給你,五百吧,不夠你再想想辦法?!?p> 小龍仍然低著頭不吭聲。
“你等我一下?!绷柙破鹕砣ヂ愤吂駟T機(jī)上取了五百塊錢,回來放在小龍身邊,拍了拍小龍的肩膀:“快去快回,不要沖動。”
凌云回去跟肖萍說了這事,肖萍也是一陣唏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這蛋疼的世界,到底該怪誰?
“我說凌云,你也太小氣了吧,四川那么遠(yuǎn),五百塊夠不夠一趟的路費(fèi)?”好一會兒,肖萍才想到這個問題,開始埋怨凌云。
“主要是我沒有能力。幫人就應(yīng)該是盡力而為,不應(yīng)該為了別人為難自己。”
凌云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在肖萍這里從來不隱瞞自己。
“你格局太小了,人情世故一直做的都不好?!?p>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做不來?!?p> 閑聊一陣,兩人沉沉睡去,就像多年的老夫妻一樣,互相偎依在一起的只是心靈。
第二天凌云去上班,自然比以前更忙一些。生產(chǎn)技術(shù)科只有三個人,小龍請假了,三個人的活兩個人干。但是凌云沒話說,自己連著請假兩次呢,還不都是人家兩個人干了他的活。
忙完一陣子,凌云又去逗小嫣。這個胖乎乎的女人好可愛。據(jù)說長的胖的女人都很開朗,開什么玩笑都不會生氣,果然很有道理。
可是今天的小嫣明顯不在狀態(tài)。凌云口花花的占些小便宜,小嫣居然無動于衷,只是低頭干活,對凌云的話只是隨口哼哼,或者驢唇不對馬嘴的回應(yīng)。
凌云很詫異,但是凌云不會主動去問。以凌云舌戰(zhàn)群儒百招不落下風(fēng)的經(jīng)驗(yàn),人心里有事不能問,越問越得不到答案。
凌云不說話,就一直在小嫣身邊晃悠,晃悠一陣子走開,然后再回來繼續(xù)晃悠。晃悠到第三圈,小嫣終于開口了。
“云哥,你說小龍什么時候回來?”
有情況,絕對有情況。凌云的八卦之火比起小嫣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凌云有策略,不會直接就露出驚訝,然后逼問。
于是凌云裝出很不在意的樣子,淡淡的說道:“問我不是多此一舉,他不是都跟你商量好了么?!?p> “啊?他都跟你說了?”凌云沉住氣,就輪到小嫣驚訝了。
“俺倆的關(guān)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事都要我?guī)退麉⒅\。”凌云這會兒要是拿個雞毛扇子,絕對就是活脫脫的孔明再世。
“哎…你說他回去離婚,到底能不能行呀,我這邊都跟我老公鬧騰很久了,走的時候我把工資都給了他,自己生活費(fèi)都不寬裕。”難得看見小嫣發(fā)愁的樣子。
“……”
信息量太大,簡直就是排山倒海之勢。
一剎那間凌云開始鄙視起小龍了。小龍你到底是幾個意思呀,你在外邊把人家胖妞哄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都要鬧離婚了,自己老婆在家出點(diǎn)狀況,你就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憑啥呀?只許你防火,不許她點(diǎn)燈?
可是這事凌云不好插言,而且跟小龍說的也出入太大,只好隨口應(yīng)付:“走著看吧,什么情況還真說不好。”
一轉(zhuǎn)身灰溜溜的走了。
又過了三五天,洗手間里小龍成了焦點(diǎn)人物。
“他媽的借我五千塊,說是爸爸急病要手術(shù)?!?p> “他媽的我借給他兩萬呢,說是老婆惡性腫瘤,要化療?!?p> “……還有我的………”
“……”
再過兩天,小嫣也不來上班了。
凌云眼前浮現(xiàn)出《喜劇之王》里的鏡頭,只是周星馳的臉變成了小龍的臉。小龍一臉嚴(yán)肅,一本正經(jīng)的沉聲說:“其實(shí),我是一個演員。”
凌云看的是最便宜的一場電影,才五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