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面已是被本公子定下了?!?p> 門開了,一道清朗的嗓音響起。
來者一襲青色錦袍,端得是豐神俊朗,風(fēng)度翩翩。
段溫麗驚異,這不是杜三郎么?
杜家兒郎是出了名的風(fēng)流。杜家本家在金陵,金陵向來是繁榮錦盛之地,脂粉香艷,養(yǎng)出來的人,自然是風(fēng)流無匹。
這杜三郎倒不同于其他杜家子,自幼便是才學(xué)過人,也不愛去那些個煙花柳巷,聽聞他方及冠,也便只有兩個通房,實在是眾多閨中少女心中的理想夫君。
此刻他朝段溫麗微微笑著,溫潤如玉,眼神灼灼地,教人招架不住。
段溫麗被他瞧得耳根有些發(fā)熱,慌忙偏了頭掩飾:“溫麗見過三公子?!?p> “段姑娘不必多禮?!?p> 段溫麗不禁腹誹,這杜三郎怎的這樣瞧著她?
這樣的眼神,太過熾熱,仿佛對她,是很有些情意的……
段溫麗的心思也活泛起來。
二殿下生得異常好看,比她們這些閨秀還要精致,可……總歸是陰柔了些,況且他離她,到底是太遠了—她連句話都沒同他說過。
杜家如今顯赫,杜三郎在京城又是有口皆碑,模樣也生得俊朗……
段溫麗試探著移開了帕子,正好又同他對視了一眼,這一回,卻是杜三郎別開了頭,仿佛是掩飾著什么。
這樣么……
段溫麗的心,不可抑制地動了。
她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打斷了:“二姐竟是在這里么?真是叫妹妹們好找呢!”
段溫玉領(lǐng)著兩個庶妹,款款而來。
瞧見杜三郎,段溫玉和庶妹們十分訝異,慌忙戴了面紗,段溫玉問道:“這位公子是?”
杜三郎微微瞇了瞇眼,她雖然漂亮,但卻是一襲紅衫,他皺了眉……后面兩個并不出眾,根本比不得段溫麗。
“這位是杜家三公子,三妹這幾年不在京都,想來是忘了罷?!倍螠佧惣泵ι锨?,擋在段溫玉眼前,笑得和婉。
段溫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行了個禮:“倒是溫玉冒犯了三公子呢?!倍螠叵己投螠厥嬉哺辛硕Y。
“無妨?!倍湃蓽貪櫟?,卻是明顯有些疏離。
段溫麗暗喜,畢竟,段溫玉今日的打扮,太過搶眼了,幾乎蓋過了她的風(fēng)頭。
可杜三郎看都不看她呢。
“妹妹們已是挑好了,二姐可挑好了?明日便是二姐的笄禮了呢?!倍螠赜裥σ庥?。
“這……”段溫麗轉(zhuǎn)過頭,掃了一眼那套頭面,卻是為難地望著杜三郎。
“明日便是二姑娘的笄禮么?那這套頭面便送給二姑娘,聊表方慶的心意罷?!倍湃?,即杜方慶,笑道。
段溫麗此刻已是忘了那些禮教,無比嬌羞地垂頭:“那溫麗便多謝公子了?!?p> 段溫霞同段溫舒俱是十分驚怕,瞧著這二人:這可是算私相授受罷!若是傳出來,段溫麗的名聲可就毀了!可誰也不敢多言。
段溫玉拉住段溫麗,低聲急道:“二姐!你怎么就收下了呢?”
“哼,不用你多管閑事?!?p> 段溫麗雖回過神來,卻不肯在段溫玉面前示弱,低聲,硬著頭皮道。
她們反正也不敢說出去的,否則,到時候毀的,可不止她的名聲!
“不過是朋友贈禮罷了?!倍螠佧愋χf。
段溫玉面色卻不變,只道:“既是這樣,咱們還是告辭回府罷,時辰也不早了?!?p> 她轉(zhuǎn)過身,朝外走去。
兩個庶女只得跟在她身后。
段溫麗喚了畫心去接過頭面,悠悠抬眸,似拒還迎:“多謝公子,溫麗告辭了。”
杜方慶笑笑,低聲道:“那么,二姑娘,后會有期了?!?p> 段溫麗心跳加速,匆匆行了禮,出了廂房。
杜方慶瞧著她的背影消失,眼神晦暗不明。
“后會……有期?!?p> ——————————————————————
馬車上,段溫麗眼神飄忽,細白的手無意識地將帕子揉搓得不成樣子,臉上泛著紅。
段溫玉嘴角輕揚,閉目養(yǎng)神。
回府后,段溫麗忙攬了賀氏:“阿娘,你瞧我今日得來的頭面!”
賀氏見了,贊不絕口,但段溫麗一臉欣喜,卻是有點奇怪。
段溫麗到底沒經(jīng)過什么事,藏不住什么情緒,賀氏瞧出來了,自然是要問的,段溫麗無法,便和盤托出了。
段溫麗撒著嬌:“阿娘,女兒不要嫁二殿下,我同他連句話也沒說過呢!”
賀氏瞪著眼:“你混說些什么!你嫁二皇子,將來可就是皇妃,甚至可以做皇后!可不比做個普通命婦風(fēng)光!”
經(jīng)她循循善誘,段溫麗好歹是暫歇了心思。
賀氏一直以來,給段溫麗灌輸?shù)乃枷刖褪亲非髽s華富貴,所以對段溫麗來說,這并不難抉擇。
她不過是一時頭腦發(fā)熱罷了,杜方慶雖好,可他們也不過幾面之緣,她是斷不肯為他而舍棄高位的。
只是她的心思歇了,旁人卻是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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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進展倒進展得十分順利呢。
段溫玉已洗盡鉛華,換回了平常素雅的衣裙
——本來今早便只是一出戲罷了。
杜家從那樣紙醉金迷的地方出來,哪有一個人是清白的?杜方慶不過是藏得太深。
面上光風(fēng)霽月,背地里呢,卻是偷偷養(yǎng)了姬妾二百人……虛偽之至。
他口中說著紅色最是俗艷,所以最厭惡紅色,實則是他曾經(jīng)玷污了個剛烈女子,那女子穿著一身紅衣,在他眼前自刎,血濺了他一身……
這便是她今日為何穿紅裙的緣由了。
沒有她的陪襯,這出戲可就不會太好呢。
她信手拈了一塊糕點,放進口中。
畫竹瞧著穿著一身藕荷色襦裙的她,打心眼里覺得高興:這樣的姑娘,是最溫和的,最帶人氣的。
畫竹替段溫玉擦了手,說道:“姑娘去園子里走走?趁著日頭還好?!?p> 段溫玉點了頭,由畫竹攙著,去了園子里。
此時正是午后,陽光暖暖的灑下來,分外舒服。
孟嬤嬤坐在一把椅子上,繡著什么東西,背對著太陽。
段溫玉對畫竹比了個手勢,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說話,隨后便躡手躡腳地靠近孟嬤嬤。
孟嬤嬤卻是早已覺察到了,笑著回頭:“姑娘過來了?!?p> 段溫玉挑挑眉:“嬤嬤耳力真好?!?p> 孟嬤嬤慈愛地望著段溫玉走過來,挨著她坐下。
“嬤嬤在繡什么呢?”段溫玉好奇道。
“是給姑娘繡鞋面呢,姑娘從來不穿旁人做的鞋。”孟嬤嬤語氣中,自豪難掩。
“溫玉想問問嬤嬤,阿娘在嬤嬤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孟嬤嬤頗為意外:“姑娘近些日子心情不大好,便是因為夫人么?”
段溫玉垂眸:“嬤嬤說一說罷?!?p> 復(fù)而認真地望著她:“溫玉想知道。”
“好。”
“老奴也是看著夫人長大的,她溫和知禮,又聰慧非常,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p> “可是啊,她性子還是太烈,受不得委屈,平日里好好的……”
孟嬤嬤聲音哽住了,段溫玉的眼中滿是傷痛:孟家深受皇家信任,是福,也是禍。
她不能怨阿娘,畢竟她是阿娘,畢竟逝者已逝。
至于孟家……
她相信外祖父不會騙她。
她能做的,不過是把余生過好。
段溫麗的及笄禮,就在明天,府里均是忙得熱火朝天。